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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全年糕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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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倾!”韩竟终于追上了苏可倾,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你且等等我啊。”
苏可倾本想抽出自己的手再推开他,但忽然间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气撒在无辜的韩竟身上。于是她便泄了气,脸上写满了气恼和委屈的,任由韩竟拉着她的手。
韩竟牵着她的,拉她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了下来。结果,发现她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韩竟不免有些着急了,“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出了,我帮你教训他!”
也许是韩竟顶着这副老实人的长相,居然会说出了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于违和了。苏可倾本来还有一肚子的火来着,结果很快就被逗得破了功,噗嗤地笑出声来。
可是笑完了,她不免又感觉有些无奈和彷徨,面庞上也浮现出些许伤感。
“其实韩竟,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针对陈公子一个人。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亲……”
韩竟揉了揉苏可倾的头,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苏可倾的父亲是个混蛋。这是韩竟把苏可倾带在身边没多久就知道的事情。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连包养小情人的手段,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流的。
到最后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撇下只是五岁的苏可倾和她的母亲,带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情人就私奔而去了。只给苏可倾母女俩,留下了贫穷和债主。
所以苏可倾恨她的父亲,或者说,她恨她当时生命中所有出现的男人。
她成长的地方是个落后的小村子,有装神弄鬼的神婆和留着山羊胡满嘴胡编乱造的算命先生,更可怕的,是还有些落后愚昧的村民。
她不记得小时候熄了灯要睡觉的时候,有多少次被敲门声惊醒。每次她想去开门,母亲都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去。直到门外没了动静,她的母亲才终于忍受不住一般的哭出声来。
渐渐的,她也终于长大了。也终于明白了每晚响起的敲门声,其实是村里的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混子或者想来占孤儿寡母便宜的老色鬼在骚扰她的母亲。
不知道是从哪个晚上开始,她忽然意识,门外一阵阵的敲门声,其实是一种对她们母女俩的侮辱。一种从人品到品行,彻彻底底的侮辱。仿佛她们的尊严被扔在地上,可以供他们肆意践踏一般,彻底的、恶毒的伤害。
于是从那天起,她注定就已经长大了。而她对于男人的恨,也注定扎根于她的心里。
“韩竟,你说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苏可倾搂着韩竟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心口的位置。“为什么他们对于女人,可以这样残忍呢?”
抛弃她和母亲的父亲是那样的可憎,处心积虑想要占她母亲便宜的村民是那样的恶心,而想要强占了她的那些二混子又是那样的令人作呕……
他们究竟把女人当作什么东西?男人的附属品还是衡量男性力量的象征?而那些被伤害的女性,又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可叹……
感觉到自己的胸襟渐渐泛湿,韩竟不免有些心疼的拍着苏可倾的背。“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可倾,我发誓,我不是这样的。”所以求你不要再哭了,不要再被那样痛苦的记忆吞噬,不要再陷入进去了,求你。
听到韩竟的话,一直紧绷着的苏可倾终于有些放松了下来。她试着回想起他与韩竟的初遇以及韩竟对她所做的一切。
如果她的生命中没有韩竟的出现,又或者韩竟未曾向差点落入被男人侮辱的深渊的她施以援手的话,她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她早已不存在了。如果真的被那群男人侮辱的话,当晚她可能就已经上吊自杀了。
说韩竟给了她第二次人生似乎是太过于夸张,但这的确是事实。
韩竟就像是她的大英雄,带着阳光闯入她原本暗不可见的世界,向濒临崩溃的她伸出了那只带她走出黑暗的手。
现在她的大英雄紧紧地搂她在怀里,给予再次被悲伤淹没的她难以抗拒的温柔。
没遇见韩竟以前,她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爱上男人。而遇见韩竟以后,她发现自己可能永远只会爱上韩竟这一个男人。
“韩大哥……”苏可倾从韩竟的怀中探出头来,眼眶微微泛着红,一幅让韩竟爱怜到心疼的模样,小声地叫了韩竟一声。
“我在。”韩竟忙应了一声,生怕回答晚了的模样
“我只希望,这一生里,你我都不要分离了,好么?”
韩竟看着苏可倾闪烁的眼眸,居然有一刻的失神,他该知道的,苏可倾的不安从来都没有因为年
岁的增长而渐渐消失,而是一直被她压抑在内心的一个角落里,他不去触及,就永远在那个角落里,不增不减。
而今天,这些不安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必须做出行动来。
于是他紧紧的把她搂进怀中,在听到她猝然变得剧烈的心跳的同时,韩竟笑着,在她耳边许诺道。
“那我希望,你是以我妻子的身份,走完今后这一生的。”
——
陈公子和陈夫人吃完这顿年糕宴后,心满意足地就要付款了。
陈夫人又在桌子上比划了几句,表达了对今天这年糕宴的喜爱,虽然她一人吃了加了辣椒的那两盘菜,但她竟意外的发现香辣年糕的美味,决定回家后也试着做做看。
众人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除了韩竟和苏可倾,白锦言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这白掌柜的也不出来送送?这,没道理的事情啊。”箫木还没说完,白锦言就拿着一张纸条踏出门来。
只见他将纸条塞进有些惊讶的陈公子的手中,然后笑着说道,“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地址,他医术了得,虽不敢保证能将你救治痊愈,但我想保住你的命是不成问题的了。”
听到白锦言这样说,陈公子和他的妻子不由都惊讶的互看了一眼,“这!真有这样神奇的话,我……真是感激得不知怎么说才好!”
陈公子似乎是激动得有些急了,他这病不知已经看了多少大夫,那些大夫要么是没听过这种病症要么是表示束手无策。今日能够得到“起码能保命”这样的保证,陈公子不免像饿了多日的人忽然见到了肉包子一样的激动。
“不必感激了。”白锦言笑着,拍了拍陈公子的肩膀,然后像陈夫人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陈公子再一次谢过了白锦言,陈夫人也很是感激的冲白锦言直微笑。而白锦言只是挥了挥手,叫他们早些回去吧,天再黑些就要不安全了。
夫妻二人又道了个别,陈公子便像来时的样子一般扶着陈夫人往前走,直到二人缓缓的消失在巷口里,众人才重新回到酒楼里。
送走了这对客人,也到了打烊的时间了。殷柳儿一边帮忙擦着桌子,一边不忘凑到白锦言的跟前问道,“你那位神医朋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嗯,他是药王谷的小谷主。”白锦言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是被誉为“天下第一药庄”的药王谷吗!那他的医术岂不是相当的高明!”
白锦言扫了一眼很是期待地看着他的殷柳儿,然后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他还从未出过诊,医术怎么样我是不了解的。”
“那你还推荐陈公子去找他?!”殷柳儿有些气愤的捶了白锦言一拳,这样拿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真是太过于可恶了!一拳还不解气,殷柳儿又给了他一拳,便扔了抹布想往外跑。
“你这又要干嘛?”白锦言一脸无奈地拉住了她。
“我去追陈公子啊!不能让他送过去给那个什么小谷主练手啊!”殷柳儿说着,又狠狠地瞪了白锦言一眼,“怎么!你还要拦我不成?”
“那可不然呢,小祖宗,”白锦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殷柳儿按在身边的椅子上,才继续说道,“你觉得我真敢拿人命开玩笑吗?”
“可你不是……”殷柳儿还没说完,就被白锦言打断了。
“你想想看,这药王谷除了这小谷主,还有多少天下名医啊。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主子砸了药王谷的招牌呢。”
“你放心吧,陈公子拿了我的字条,就相当于是拿了块通行腰牌,只管进去就是了,里面的神医们拼尽全力,也会想要治好他的。”
殷柳儿想着,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又不免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这样心善来着?会无缘无故给陈公子卖这个人情?”
白锦言笑了笑,卷起了手里的书便敲了下殷柳儿的脑袋,“这是秘密,你自己想去吧。”说完,不给殷柳儿反应过来的机会,转身就跑远了。
殷柳儿原是想追上去的,见差了一大截,只好长长的哼了一声,继续拿起刚刚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抹布来擦拭桌椅了。
——
殷柳儿看到容颜恢复了大半的陈公子带着夫人及一众亲友,浩浩荡荡地上酒楼来,说是要开个宴席好好庆祝陈公子的康复,忽然明白了白掌柜的打算。
果然,殷柳儿收了高昂的酬金,看着不远处一直向白掌柜鞠躬道谢,想要给他塞礼物的陈公子及其夫人,不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局,终归还算是不差的。
希望陈公子和陈夫人之间,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的亲密无间吧,就像现在这样排开一切外貌等一系列外在的无谓条件,只是简简单单的,心与心的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