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11、章九

　　章九　水木爵夜
　　源世三年八月六十二日
　　绮尔赫拉·艾斯法森林·秘密节点

　　作为答谢，红日流云想要招待几人到流云骑士塔做客，他们商量过后则打算休息一天再出发。另三人为了能让水木爵夜和捷陨好好休息一下，再加上捷陨又主动提出排在水木爵夜前，水木爵夜便成了最后守夜的人。捷陨坦然地接受了三人的这份好意，此刻已沉入了甜美的梦乡。可同样闭上眼睛的水木爵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思考——他的脑海中正高速飞转着发生在捷神神坊中的事情。按照事前的安排，碧姬和卡尔塔两人负责进入囚塔、找到红日流云并将其带至传送塔与他和捷陨会合；他则与捷陨负责潜入传送塔并制服守塔的银羽卫，因此他一进入捷神神坊便前往了传送塔。可就在他抬起右手，准备从背后打晕最后一个银羽卫时，那个银羽卫恰巧转过头，然后惊讶地脱口而出：“伊斯利迦——”
　　水木爵夜错愕之下匆忙收回了手，紧接着迅速将拿在左手的长－枪『雷利』换至右手，又毫不犹豫地向那个银羽卫刺去。银羽卫反射性地举起银色的盾牌，招架住了这一击。
　　“伊斯利迦，是伊斯利迦吧，”他用左手上的盾牌架开水木爵夜的长－枪，右手则摘下了兜帽和面具。“是我，”他高兴地笑着，“我是维希啊。”
　　水木爵夜一怔。维希则在兴奋地放下盾牌和长斧后靠了过来：“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真是令人怀念——说起来，伊斯利迦，你重建『自由骑士团』时可一定要通知我。我们等了那多年——”
　　维希的话戛然而止，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他身后则是迟来的捷陨。为以防万一，捷陨还蹲下晃了维希几下，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开他。
　　“你怎么会和银羽卫聊起来？”捷陨随口说着，“被发现就不好了。”
　　水木爵夜收回看向维希的视线，同样随意地说：“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那之后，碧姬和卡尔塔救出了红日流云。以流云骑士的身份来说，法塔这次分配下来的任务，所谓的“在绮尔赫拉境内寻找进入被试探后完全封闭的银羽峡谷的方法”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一半，毕竟水木爵夜前往奈罗也只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于绮尔赫拉境内的骑士塔以寻找线索或是直接进入银羽峡谷的方法。现在任务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本该高兴才是。事实上他也确实很高兴，只是维希勾起了他执行任务前的记忆——
　　“……流云。”
　　——似乎是碧姬的声音。
　　“这不是源世大陆上的斯兰尔特的公主，七海碧姬殿下吗？怎么，公主睡不着？”红日流云故作恭敬地说，“难道是离家太久，想念你的哥哥、身为斯兰尔特王的七海玉楼殿下了？这可真是……”他忽然停住，再开口时语气变得烦躁而无力，“你还想说什么？”
　　水木爵夜先是一愣，继而恍然。他始终觉得碧姬这名字耳熟，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经红日流云这么一说，这不正是七海家经历当年灭门惨案后，目前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名字吗？
　　“对不起，流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七海碧姬缓缓地开口，“只是，流云，假使我当初对你照实说了一切，你就能完全相信吗？恐怕正相反，你只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吧。况且当时我还不了解你……”
　　红日流云笑了笑，打断了七海碧姬的解释：“说来我岂不是打扰了一件好事？斯兰尔特的公主若是和绮尔赫拉的皇室成员、身为公爵的安切洛斯·菲联姻，想必斯兰尔特与绮尔赫拉两国之间会更加友好吧。”
　　“那只是一个意外，”七海碧姬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我和安切洛斯·菲是在界河－环河的船上认识的。‘菲公爵’的‘名气’可还是很大的，他也并没有什么隐瞒自己身份的想法。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一见安切洛斯·荻，那么利用安切洛斯·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吧。况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安切洛斯·菲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堪，甚至于我的身份，说不定他也十分清楚，啊，”七海碧姬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在船上的时候也是他先找我谈话，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个‘菲公爵’的。不过他怎么会认识我呢？”这次她沉默了好一会，不确定地用更小地声音怀疑着，“难道是赤雪骑士……”
　　水木爵夜在听到“赤雪骑士”时不由得愣了一下。那个少有的会半暴露自身行踪的、以乐于助人著称的上位骑士？她怎么会在绮尔赫拉？难道是有意的？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巧合……
　　“可你还是骗了我。”红日流云语带嘲弄，“说什么帮你寻找哥哥——你的哥哥他不正坐在斯兰尔特的烈神王座上吗？”
　　“那不是我的哥哥。”七海碧姬略含痛苦地说，“那不是我的哥哥。现在坐在王座上的是冒牌货！”
　　“那可真是有趣啊。”红日流云大概是觉得太过荒诞，话语中满是不信任，“我又不是可以被你连续欺骗两次的傻子。一个国家的王是假的？他的子民察觉不出也就算了，他的骑士难道还不知道吗？况且还是那个史上最年轻的传说，十七岁便正式成为斯兰尔特帝国第一骑士的维罗！”
　　“他知道！”七海碧姬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维罗他什么都知道！可他更在意和身为帝国第二骑士的彩绯蕾姬勾心斗角！对于他来说，谁坐在王位上根本无关紧要！你知道吗，我去找他问哥哥的事情的时候，他居然默认了！他默认了！他早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七海玉楼！”
　　水木爵夜又是一愣。他记得那个维罗的名声应该很好才是，怎么会如七海碧姬说得这样不堪？是维罗的表面工夫做得太好，事实如此，还是只是七海碧姬单纯地误会了？
　　“维罗的名声我比你清楚，他不是那种人。”红日流云平静的话说不清是在嘲讽还是在陈述事实，“不过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七海家原本就有自己的骑士传承吧。这样一来我不在也无所谓了。正好你也找到了新的同伴。是叫卡尔塔吧，他一定会保护你的。”
　　水木爵夜还在等待着下一句，可不知为何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水木爵夜终于泛起睡意，渐渐沉入了梦乡。

　　水木爵夜醒来时已是六十三日早。守夜完毕的捷陨打算再睡一会，就拜托水木爵夜到时叫他起床。水木爵夜走出石穴，看见睡在左侧的七海碧姬和隔了很远睡在右侧的红日流云后不由得无声微笑了一下，而后提着雷利，打起精神开始了守夜。
　　到了预定的出发时间后，水木爵夜叫醒了捷陨。众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随意吃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整装出发。值得注意的是，众人一路上遇到了几次同之前与七海碧姬、卡尔塔二人战斗的一样的奇怪的人。好在众人足够强大，联手解决了这些问题。只是提起这些人的来历便无一人知道了。
　　途中经过古战场及内海奈罗时，捷陨记起他与水木爵夜间的约定。水木爵夜当然也没忘。虽说自己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来奈罗参观，不过难得有机会来一次，看看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在他象征性地逛了一圈后，一行人便接着前往最终的目的地流云骑士塔了。
　　如此一来，真正到达流云骑士塔脚下已是八月七十七日晚。
　　“我们到了。”走在最前方的红日流云侧过身，对众人做出邀请的手势，“欢迎各位来到流云骑士塔。”
　　水木爵夜打量着这座骑士塔，内心中却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骑士塔自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其四周高可参天的树木遮掩了神像的余晖，也遮住了骑士塔瑰丽的光芒，让它显得没有水木爵夜想象中那样高大威严。不过水木爵夜很快便意识到，除去树木造成的阴影，他并无太大触动的根本原因却是他已经习惯了法塔的光芒。同行的其他人显然要比他激动得多，就连红日流云本人似乎也心潮澎湃起来。
　　“不过这种骑士塔要如何进入？塔上并没有门……”
　　水木爵夜十分意外地看向捷陨。以“捷”为姓的应该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捷家的人了，捷家本家难道没有教过他？
　　捷陨显然察觉到了水木爵夜的目光。他苦涩地扯出一点笑容：“我离开捷家很多年了。不过水木爵夜你还真是奇怪，明知道我是捷家人还与我接触。水木家和捷家一向不合，这种常识就算是你也应该知道吧。”
　　水木爵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他也并不清楚。他顶着水木爵夜的名字生活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对水木家产生过哪怕一点点的归属感，相反却也没有其他人对水木家，或是法塔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惧感。至于他为什么待在水木家——离开水木家他又能去哪呢？
　　不过显然捷陨并不是真的想从水木爵夜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红日流云则是详细地回答起来：“事实上，流云骑士塔及其四周对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有对神之泪的使用压制，因此是无法使用节点进行传送的。这大概是流云骑士塔的一种自保手段吧。我曾经听我的骑士提过，这一点上似乎她见过的所有骑士塔都是相同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方式隐藏流云骑士塔的存在，我就不详细说了。毕竟对于上位骑士来说，有的时候秘密本身就是我们实力的一部分了。”
　　水木爵夜忽然记起那件事。他曾在遗失一九九六年和他的骑士『琉璃骑士』水木琉璃拜访过那个骑士塔。可那时他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压制感。相比之下，流云骑士塔则是清楚地对他发出了“不要在这里动用神之泪”的信号。是他当时太过弱小才没有察觉吗？
　　“至于如何进入，”红日流云抬起左臂，“流云骑士塔内设有一层专供传送。简单来说就是只有我自己才能使用的节点，因此，只要我像使用普通节点一样带上你们就可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嘛，虽然这听起来很简单，但也是最安全的，因此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就不多说了，麻烦大家闭一下眼睛。”
　　红日流云率先闭上双眼，水木爵夜和其他人也依言照做。在水木爵夜感觉到明亮的银色光芒后，红日流云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仿佛被红日流云的语气感染一般，水木爵夜轻缓地睁开了双眼。视野中满满的都是银白色，这应该就是专门用于传送的那一层塔了。果然，红日流云再度开口：“这就是专用于传送的那一层塔了，一整层全部都是相通的，也有上楼及下楼的楼梯。不过『蔷薇骑士』似乎进行过一些改造，因此我也不太熟悉。”
　　“也对，”捷陨点了一下头，“毕竟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北帝一起行动。”
　　“是啊。”红日流云带着几人走到某处，指着地上刻着的式说，“这个式就是在塔内进行移动的主要手段，用法和节点相同，但是不必消耗神之泪。我会先带几位去一次客房、待客室、休息室等处，至于楼梯……”红日流云扫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还是不要使用为好。”
　　那之后红日流云带着他们到处看了一下。或许是为了保守什么秘密，塔里连一扇窗户也没有。不过即使有窗户，他们从塔内向外望去也只会是一片森林，同样没什么可期待的地方就是了。向骑士塔中央看去还有趣些，完整的螺旋状楼梯贯通上下，只是无论在哪里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色。
　　“这里似乎也被蔷薇骑士改造过。”红日流云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大概是为了在万一有人入侵时起到迷惑作用……不过只要不去看也不使用楼梯就没关系。”
　　“真神奇，”捷陨忍不住惊叹道，“想要使用式又必须去过那里，这样一来就更加安全了。”
　　水木爵夜向下看了看。或许还可以隐藏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吧。只不过他没有说，毕竟秘密这种东西对几乎所有的上位骑士来说都是最想拼死守住的。即使再没有常识，这一点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好了，已经很晚了，大家也已经很累了吧。现在可以去休息了。明天的早饭我会让银羽卫在待客室准备好，到时会有人来叫大家起床。”红日流云最后微笑着说，“愿大家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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