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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九十一 ...

  •   章九十一 罗尔扎特·乔恩
      源世四年四月五日
      但塔尼亚·黑羽城·黑羽骑士塔·主塔

      那是一段最近才出现在乔恩梦中的过去。
      年幼的乔恩坐在书桌前,端着羽毛笔,费力地做着他的家庭教师布置给他的作业;书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微微皱眉的维罗,他正仔细地阅读着手中的大开本硬皮书,时不时翻动一页,又时不时不耐烦地抬头看乔恩一眼。
      最近亚伦的行踪飘忽不定,维罗陪着他的时间就多了起来。维罗没有做不完的作业,却也因为亚伦的命令不得不陪着乔恩在房间内打发掉他的作业时间——好在书房里的书足够多,多到用尽维罗的一生似乎也读不完,多到维罗足以每天阅读、不必跟他多说一句话。乔恩渐渐停下笔,偷瞄了维罗一眼,维罗却突然“砰”地合上手中的书,将其随手甩到了桌子上。
      乔恩以为是自己走神被发现了,便心虚地低下头,假装读着羊皮纸上的内容。维罗却没有理会乔恩,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焦躁地打开房门,出去后又狠狠地将门摔上。
      乔恩这才光明正大地扭过头,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不久后他终于明白了维罗生气的原因。从大厅传来的罗尔扎特·欧德的声音逐渐增高,听起来像是他在激动地讲述着什么。这下乔恩更学不下去了,他想了想,放下笔,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
      “……我就说她肯定有事瞒着我们。”罗尔扎特·欧德在大厅内走来走去,空荡荡的主塔四处回荡着他重重的脚步声。“早知道我就不该听隐匿骑士瞎扯。现在我是没有办法,只能忍,把她应付过去。反正她那样折腾,早晚会把自己折腾死的。”他又看向塔夫洛琳,表情得意地说道,“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塔夫洛琳仔细想了想,态度谨慎地问他:“你确定她不会把银羽峡谷发展起来?”
      “发展起来也是暂时的,”罗尔扎特·欧德看起来十分自信,“她手下没有一个是真心效忠她的,到时候就看他们怎么窝里斗吧。”
      “确实。”塔夫洛琳对罗尔扎特·欧德的这一观点表示赞同,“到时候看吧。估计不会有问题的。”
      乔恩动作僵硬地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塔夫洛琳恰好抬起头,发现了乔恩。她瞬间狠狠地皱起眉,生气地高喊:“乔恩!”
      罗尔扎特·欧德带着刚刚激动态度的余韵也看了乔恩一眼,随口说了一句:“没事,反正他也听不懂。”但那怎么也听不出像是在安抚塔夫洛琳,乔恩想,显然罗尔扎特·欧德也很生气,因为乔恩没有做他的作业还偷听他们谈话,不过他不打算破坏掉刚刚的好心情,看起来一会还打算接着与塔夫洛琳仔细探讨。乔恩不敢抬头,但也吓得不敢再动,只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塔夫洛琳走上楼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找打吗?还不赶紧去学习!”
      乔恩被塔夫洛琳吓得动不了,直到塔夫洛琳真的打算抬起脚才被突然出现的维罗推进房间,关上门。
      他听见塔夫洛琳问:“维罗,你又想干什么?你怎么不看着乔恩?”
      “人有三急,”维罗满是嘲讽地噎了回去,“怎么,连个盥洗室我都不能去吗?”
      “那你就少给我摔门。别以为我不知道。”塔夫洛琳的态度也毫不软化,“哼,你摔给谁看呢?”
      “我又没摔你。”维罗的声音又变得不耐烦起来,“倒是你们,不想让人听不会小点声吗?”
      “我又怎么碍着你了?”罗尔扎特·欧德声音中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了,“我在外面就够累的了,回塔还不允许我放松放松?”
      维罗烦躁地叹了口气,随意敷衍起二人:“是是是,你们说的对。都是我们不好,这总行了吧。乔恩的作业还没写完,你们接着聊吧,我先进去了。”
      “——站住!你什么意思!”罗尔扎特·欧德暴怒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小兔崽子,你还敢跟我顶嘴了!你站在那别动,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乔恩忍不住挪得离门口远了一点,在罗尔扎特·欧德那怒气冲冲的脚步声中害怕地靠到墙上。他看见房门被维罗打开又关闭,维罗还动作迅速但有些慌乱地给房间上了锁,随后他垂下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乔恩。很快房门被人狠狠地踢了几脚,乔恩抖了抖,看着大幅度晃动的似乎即将被踢开的房门,终于双膝一软,崩溃地抱紧膝盖、低下了头,随后无声地哭喊起来。
      ——乔恩猛地从梦中惊醒。
      这应该是他五岁左右的事情。当然,闹到这种级别的事情并不会每天发生,毕竟光是这次就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平息。事实上骑士夫妇大多时间都在忙他们的事业,由于领导着一个庞大的黑羽骑士团,他们的时间表比起经常消失的亚伦的还要满得多,当然也没什么时间和兴趣关心乔恩在想什么,更何况是本就不打算关心的维罗了。但令人奇怪的是,类似的事情曾在乔恩年幼时频繁发生,骑士夫妇对此却没有丝毫印象,还对乔恩为什么会记得这些感到诧异且不满,直至乔恩十一岁时终于忘记了一切,醒来后,虽然他当时并不清楚,但塔夫洛琳的态度彻底变了。
      事实上乔恩与维罗对骑士夫妇过于忙碌而忽略他们一事从未生出过任何不满。当时的两人已足够理解“工作繁忙”这一事实,亦从未发觉,与他们的同龄人的童年相比,他们的经历究竟是多么地不同寻常。对于“不必每天面对骑士夫妇”这件事,他们甚至还隐隐觉得有些高兴。这对骑士夫妇的表里差距——或者说对待两个少年与两个少年以外的其他人的态度差别——为何如此之大才是乔恩永远无法理解的内容之一,他能接触到的人——照顾他的骑士、教导他的家庭教师、其他领地的领主、黑羽城内的平民,甚至是照顾他的亚伦都称赞他们是伟大的骑士。乔恩每每听到都惊愕极了,次数多到麻木后他才终于不再愤怒又激动地大喊着表达自己的不满与诧异,可积在心中的痛苦却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多,最后他终于把“平等待人”牢牢地、带着鲜血地、哭着刻进了灵魂深处。
      不可否认的是,乔恩与维罗确实有着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相似经历。大一些的维罗偶尔还会忍无可忍地与骑士夫妇进行充满讽刺意味的言语的上交锋,尽管他随后就会受到来自骑士夫妇的不会让他受伤却充满羞辱意味的打骂;乔恩却害怕得愈加沉默寡言,再也不懂如何与人正常交流。但两个人心中都多少隐晦地萌生了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想法——离开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乔恩坐在床上愣了很久。过了一会,他梳洗完毕,在敲门与通报声中走到卧室门边,随手取下搭在衣架上的斗篷,带着混乱的思绪打开了他的卧室大门。门外的骑士向他低头行礼,随后在乔恩的示意下做起报告:“……骑士塔内的客人除维埃科迪王相关人士外已全部离开,前日离去的斯兰尔特帝国第一骑士尚未归来;与凌家的御寒物资的交易已由银羽骑士与极冰骑士协商完毕;昨日于游=行期间抓到的少年骑士里方与游牧一族的女士伊其尔已关押在囚塔,”他顿了顿,“囚塔有消息称这二人想要见您。您打算如何处置?按骑士团的规矩?还是……”
      “找我?”认真听着汇报的乔恩有些迟疑,但他将这种不该经常出现在他身上的感情掩藏得很好,“这还真是少见。我会去看看的。”
      骑士低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同时结束了这次汇报,转身离开了主塔。
      乔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先到主塔的客房探视了一下昏迷中的维埃科迪王诺别哀林·丹妮斯顿。七海碧姬和卡尔塔已经被安排到了其他房间,水木爵夜也早已回到了法塔,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现在还在房间里的,就只有昏迷的维埃科迪王诺别哀林·丹妮斯顿和可以称得上是憔悴的法斯顿王弗瑞塔与忠心耿耿的维埃科迪帝国第一骑士龙绮慕了。
      三人——主要是乔恩与弗瑞塔聊了聊今后的有关诺别哀林·丹妮斯顿的打算,最后弗瑞塔也离开了主塔,只留下龙绮慕一个人守在这里。再之后,乔恩实在没什么能对龙绮慕说的,就匆匆离开了客房,转而前往里方与伊其尔所在的囚塔了。
      见到这二人时,伊其尔似乎刚刚对里方说过什么,里方看上去则确实有想要与他谈话的想法。乔恩从里方的脸上隐隐看出一丝悔色,但总地来说,这名少年骑士仍称不上心情平静或是态度友好。乔恩让自己语气平和地问他:“骑士团说你们想见我,”他看了一眼伊其尔,又看向里方,“你们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里方在栏杆的另一侧做出依旧标准的骑士礼:“是的,尊敬的骑士长、黑羽城的城主大人。”他在这套标准又无可挑剔的礼节后抬起头,直视乔恩,“我对一条传言始终无法释怀,无论如何还请您解惑。”
      这少年可真是咄咄逼人,乔恩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后因里方出人意料的发言诧异地反问:“姑且不论你即使不在游行中行刺、只要向骑士团或是副塔申请就能与我见面,然后向我询问你抱有疑问的内容——你无法释怀的居然是一条‘传言’?传言是真是假尚且未知,你居然在不曾求证的情况下因为一条传言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抱歉,我不认为我应该对一条传言负责。”
      听完乔恩的话,里方的表情古怪起来:“骑士长大人,您是上位骑士,黑羽城城主,您怎么会认为我一个小小的少年骑士只要想就能见到尊贵的黑羽少爷,哦,现在已经是黑羽家家主、罗尔扎特公爵的您呢?”
      谁知乔恩闻言更加诧异:“为什么不?我记得并没有人阻止你见我,骑士团内应该也没有哪项规定这样说才是。”
      里方一瞬间被乔恩理所当然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才蠕动了一下嘴唇:“果然不愧是黑羽少爷您。”
      正认真倾听的伊其尔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插入到二人的谈话中:“黑羽骑士大人,是没有人或者规定阻止他,但请您站在一个少年骑士的角度思考一下,某天一名少年骑士忽然想要通过各种渠道见骑士长一面,这件事会引起多少关注,又会让多少人认为他没事找事,从而排斥、为难他?您又如何能保证他的安全?更何况里方说他也确实悄悄尝试过,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她又转向里方,“而骑士大人,”她挑了几句不是太刺耳的话,“大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治理黑羽城、如何成为一个好领主。大人不会天天接触这些普通人,让大人把所有人都当成卑劣小人也是不可取的,否则任何一项措施都将无法推广实施。我刚刚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忘光了?”
      伊其尔略有不善的语气让里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看起来伊其尔手中像是有着里方的什么把柄。但乔恩听到一半也产生了说不清的别扭感:“伊其尔小姐,”他尽量得体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假设您不是在说在下为人孤僻、不谙世事,是吗?”
      伊其尔扭头回了乔恩一个笑容:“怎么会呢,”她弯起双眼,“我只是在帮助二位进行沟通罢了。”
      乔恩只好也扯出一个笑容道了谢,里方则是重新认识了伊其尔一般愣愣地看着她,随后在伊其尔的下一句话中忍不住抬手,抚上额头又捂住双眼。
      “至于传言问题,”伊其尔维持着她的笑容,“有一句话叫‘三人成虎’,也有一句话叫‘无风不起浪’。很不幸的是您治下的民众大多倾向于后者,倒不如说,几乎全大陆的人都倾向于后者——也包括您面前的这一位少年骑士。”
      乔恩的表面礼仪终于破了功,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但骨子里的涵养还是没让他说出什么,更何况伊其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乔恩不愿相信,但绮尔赫拉流言四起的混乱现状刚好支持了伊其尔的这一观点,帝芙洛斯也曾仔细地给他讲解过这个情况:年初的事情经过几个月的发酵后,所有的证据都无法再让绮尔赫拉的民众彻底信服。无论事实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合理的猜测——例如捷神次骑与捷王不和——在整个绮尔赫拉都有些疯狂的现在瞬间便被同化成新的流言,不合理的猜测——例如逆王或是坎斯坦家就是给捷王下毒的幕后黑手——甚至因其过于荒诞流传得更快更广。不过这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乔恩也不想让自己或是黑羽城与绮尔赫拉有所牵扯。他没有明白二人所说的传言问题与他之间的关联,或者说这又与里方的疑问有什么关系呢?是传言与他有关吗?
      “总之,”里方再次开口,向伊其尔表明了他想要解释的愿望,截断了伊其尔再说出什么过于直白又不太好听的话语的可能,“我们先回到传言的内容上。”他特意看了一眼乔恩,“传言盛行于遗失一九九六年末:一九九六年四月,黑羽骑士塔以银羽骑士的名义发布了上代黑羽骑士罗尔扎特·欧德与蓝羽骑士塔夫洛琳的死讯,神都随后作证消息确实,并向黑羽城乃至但塔尼亚全境宣布了在您成年前的监护权及领地代理权归普耶克侯爵、城主普耶克·劳勒所有,虽然事实上这一切都由银羽骑士牢牢把控着,与侯爵没有任何关系。”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整个大陆,尤其是黑羽城内开始自发地怀念两位骑士。蓝羽骑士生前便逐渐活跃的……蓝羽骑士大人自己也不清楚的宗教一样的存在也趁机大力发展,”他又看了一眼乔恩,在乔恩微微皱起的眉头中接着讲述,“但,五月起,与两位骑士有关的一切活动均被大力打压,那个还未成形的团体自然也被黑羽骑士团与银羽卫取缔。其中有关这次打压行动的传言……”他长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一切都是您的要求’。”
      乔恩没有说话,里方则一鼓作气地接着说道:“传言中您因为私人原因对……两位骑士不满,因而不愿见到人们推崇他们。黑羽骑士团与银羽卫则是在执行您的命令。最终以黑羽城为首,全大陆又将两位骑士掩埋在了历史中。”
      乔恩垂下双眼,无意识地拨弄起手中的权戒:“我认为,那种团体被取缔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抬起头,“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原本是这样认为的。”里方放轻了声音回答,随后咬着牙偏过了头。
      乔恩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神情难过的伊其尔;伊其尔看着开始哽咽的里方,代替他接着讲述起来:“事情稍微有些复杂。据里方所说,他是一名遗腹子;他的父亲曾隶属于自由骑士团,逃过了自由骑士团的覆灭却没能逃掉法塔持续了几年的清剿。里方的母亲后来带他来到黑羽城定居,并逐渐了解到蓝羽骑士的事迹,将可以说是继承了自由骑士伟大理想的蓝羽骑士当做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她说到这时有些犹豫,“由于生活实在辛苦,她开始沉迷于能让她逃避现实的团体活动,可这个团体也在九六年被彻底取缔了。起初她还能参加一些秘密举办的活动,但几年后,在黑羽骑士团与银羽卫的严打之下,这些秘密团体也逐渐解散。最后她便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坚持着一些能让她自己觉得好受一些的活动。”
      里方没有反驳,乔恩也沉默着,只听伊其尔继续说道:“我会了解到这些是因为里方的母亲前几日开始变得茶饭不思,里方觉得不太对劲就借机找到了我们游牧一族。我为她开了一副药,里方的母亲服用后情况有所好转,但她却趁我们不注意自杀了。从她最后留下的话来推断,似乎正是清楚地意识到蓝羽骑士的死以及当年黑羽骑士在蓝羽骑士死后实施的一系列打压政策才自杀的。再之后就是您知道的事情了,里方在游=行中对您动手,以此为契机,整个局面变得混乱起来。”
      “那是行刺。是谋杀。”乔恩闭上双眼,纠正着伊其尔的用词,“尽管未遂。我挡下了他的剑不代表他当时不想要我死,没有杀死我不是他为自己的罪行开脱的理由,这只能证明我的剑术比他好。”
      “我没想再活下去。”里方倔强地说道,“反正按骑士团的规定我也是死路一条。我现在只是想死个明白而已。”
      乔恩将胸口的闷气长长地、缓慢地吐了出来,少有地在接受过帝芙洛斯的训练后明显地表现出自己发自内心的疲惫:“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骑士团的规定有问题。按照你的说法,任何一个想要行凶的人只要抱着自己一定会死的觉悟就可以随便杀人了。而这是不对的。”
      里方突然红了眼眶,他高声喊道:“那你还想要我怎样?尽管她并没有怎样照顾过我,我也不止一次地恨过她没有给过我别人都有的母爱,我也不止一次怨过她对我的漠不关心,但她至少让我活了下来。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她有她的人生,我好不容易将生活艰难地维持到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自己是爱着她的,自己不是一个冷血的怪物,我甚至就快要放开那些无意义的过去、已经决定无论怎样都要照顾她一辈子了,她却因为你的一个决定,甚至只是你的个人喜好死了!你想让我怎么办!”
      ——如果自己也能这样想就好了,乔恩颓然地弯下腰,将脸埋在双手中。也许就像这个少年说的一样,无论如何对罗尔扎特·欧德与塔夫洛琳都生不起任何亲近感的自己就是一个冷血的怪物吧。因为他从未在两个人那里感受到过所谓的亲近与爱,所以他也始终无法真正意义上地靠近任何人,甚至是与他流着相同血液、有着相似经历的兄长维罗,甚至是他永远的精神支柱亚伦。陪伴他的自始至终只有名为孤独的怪物,它在黑暗中酝酿扩散,将他整个人彻底侵蚀,最后让他灰飞烟灭、化为虚无。
      乔恩转身踱出了囚塔。他的背后隐约传来里方强忍的呜咽声;室外少见的寒风让他裹紧自己的斗篷,神像刺目的银光则让他眯起双眼。他漫无目的地在骑士塔内走动,每个人都散发着生机与活力,哪怕是银羽卫看起来也比他要好得多。好像只有自己对一切感到厌倦极了,他走出骑士塔,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让他变得更加疲惫。
      “……公爵,黑羽公爵!”
      乔恩猛地回过神。面前的人不着痕迹地皱着眉,闪着金棕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主人的困惑。她身后的人不发一语,但他似乎在悄悄打量着乔恩。乔恩撑起自己身份应有的样子,向二人勉强地笑了笑,点点头:“但塔尼亚王、第一骑士大人。”
      但塔尼亚王戚里斯威·拉芙雅不知是不是因为乔恩还记得礼节而缓和了表情,至少乔恩是这样认为的。他听着但塔尼亚王说他们有东西忘在了黑羽骑士塔,思绪却又飘到了那个有关过去的梦和里方的话上。他突然有一种想要与面前大陆闻名的但塔尼亚王聊一聊的冲动,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他在戚里斯威·拉芙雅诧异的神情中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十分生硬地问她:“请问您真的亲手杀了上代的但塔尼亚王吗?您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戚里斯威·拉芙雅愣了一下,露骨地表现出了极度的厌恶。那是她仍旧无法对过去释怀的象征,但下一秒,她撑开折扇,垂下双睑,掩起嘴角。
      “这没什么。他们是但塔尼亚王。只不过我们之间恰好有血缘关系而已。”戚里斯威·拉芙雅的声音十分平静,“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他们对我的存在感到恐惧。他们想要我死。而我不想死。”
      说完,戚里斯威·拉芙雅敷衍地客套过就带着冬提从乔恩身旁走了过去,只留下乔恩一个人看着大街上一个个幸福美好的家庭,被脑海中无法统一的想法冲击得茫然失措。

      章九十一 罗尔扎特·乔恩 END

      1·这是计划了很久的情节。
      绮尔赫拉流言爆发的情节已经铺垫很久了。至少阿什福尔·埃切罗萨那一条线一直在明示这一点。绮尔赫拉的整条线后面还会有很多展开的,舆论战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这一章刚好赶在这个时候。我也很无奈。(非敏感题材。求生欲。)
      2·没什么用的小情报
      ·是里方母亲无法面对现实。里方心态也崩了。
      ·如果要把这个传言背后的东西描述得非常详细的话,当年是
      1亚伦下令取缔那些团体→在这期间乔恩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事实)→乔恩对此事观点无法确定、心情复杂,未表态(事实)
      2其他人认为亚伦要接手黑羽骑士团在立威→乔恩未反抗(不同于反抗失败)→大多数人推测乔恩默认或同意(因3,在这件事上选择性地忽略了不管怎样乔恩无力反抗的事实)
      3乔恩曾经向很多人都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事实)→两位骑士真的很伟大(事实)→当年他们只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而且乔恩也没有力量→现在出事了,还有了银羽骑士的存在(事实)→觉得“这事是乔恩默认或同意”的观点是真的(甚至是乔恩授意的)
      4戚里斯威·拉芙雅(详细的经过之后预定还会有一些)曾经杀了上代但塔尼亚王夫妇(事实)→这件事源世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事实)→有先例就更容易让人向这个方向想(当然其实这两个件事根本不一样)
      5乔恩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还没有思考出最后结论,他的记忆对他的影响也还没结束,他本人目前更觉得认命就对了不认也没办法,更何况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他面对里方的质疑再次不表态(沉默),但是被里方当成了默认。
      6说白了乔恩一直是要么有很多想法但是没能统一到让他行动的地步,要么没想明白,但是事情一直在发展,于是他就被事情推着走了。
      7这件事由于基本没办法特别准确地知道每一个环节的细节(乔恩也不是很在意,我也没法写进年表)所以在这里列一下。虽然其实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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