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99、旧章－效忠

　　旧章－效忠水木爵夜
　　遗失一九九六年
　　但塔尼亚·黑羽城·黑羽骑士塔·主塔

　　黑羽骑士与蓝羽骑士的死亡并未在骑士塔内造成太大动乱——至少主塔内的贵族们并不清楚礼塔内究竟发生过什么。究其原因，数量庞大的银羽卫实在功不可没：银羽卫虽然是背叛骑士尼诺带到法塔的势力，但也无人对银羽骑士亚伦指挥银羽卫抱有疑问。银羽骑士、背叛骑士与银羽卫，或是银羽峡谷与法塔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不共戴天或是利益相合似乎都是自然的。在遗失已走向衰落的现在，仇恨变成了无比暧昧的存在，利益则成了指引行动的暂时标准。
　　严格说来水木爵夜并不认同这种利益至上的观点。哪怕是非黑白不是分的那样清楚，那些血染的过去也不该就这样湮灭在利益交争之中。“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的不同”更成了一块掩盖自身丑陋欲望的遮羞布，原本象征着人们相互理解的话语也成了对“错误”的万能辩解。当然，水木爵夜并非崇尚战争之人，他亦认为蓝羽骑士是十分伟大的存在。只是今日蓝羽骑士的陨落似乎隐隐象征着一条由时间与生命打磨出的道路走到了尽头，世界则再次走向了未知的方向。
　　水木爵夜取了一些酸甜的浆果果酱涂抹在切好的面包上，用刀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淋着酱汁的烤得恰到好处兽肉，又拿了一杯粗劣却有着迷人魅力的火谙发酵品，最后端着食物走上了大厅二层，挑了一个位置偏僻的、掩藏在厚重幕帘后的阳台走了进去。遗失并不是一个足够广阔的大陆，可用于农业或是畜牧业的土地也在逐年减少。游牧一族的衰落固然有很多意外因素在，可即使没有那些原因，现今的时代或许也称不上适合他们发展了。不过也正是不够丰富的物资、熊熊燃烧的战火和狂野直率的骑士们，配上粗劣的饮品——这些遗失年代特有的东西共同构成了遗失的看不见的气氛，又或者说，人味。他放下幕帘，将托盘轻放到桌子上，又姿态优雅地坐下，在乐团的伴奏中动起餐刀，向着眼前的美味动起手来。
　　就在水木爵夜与食物奋斗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混杂在乐曲内传入他的耳中：“……我没事，一会叫——等等，”幕帘外的声音逐渐接近，“有人在。”
　　随后幕帘被什么人掀了开来。水木爵夜咽下最后一口美味的烤肉，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对方向水木爵夜的方向看了看，最后走了进来。
　　“银羽骑士。”水木爵夜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银羽骑士亚伦行了一个骑士礼。
　　银羽骑士亚伦对于在这里看见法塔的水木爵夜并不惊讶——尽管水木爵夜确实是随意选取的用餐的地方。她换了一身银色的遗失风格的礼服长裙，穿着做工精致花纹繁复的银色披风，却没有像其他的上位骑士一样掩藏自己的容貌。她那飘逸的长发在厅内烛光的晕染中倚靠在及地的银色长裙上，她那璀璨的银瞳在窗外透入的银芒中熠熠生辉。这与仪式上的那位银羽骑士一模一样，水木爵夜倒是惊讶起来，为面前这位银羽骑士毫不遮掩的作风。
　　跟在银羽骑士身后的、遮掩住面容的银羽卫见状也走进来并放下了幕帘，银羽骑士看了银羽卫一眼，随后这样说道：
　　“你不该如此莽撞的。上位骑士的外貌并不意味着什么，伪装的手段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你认为在仪式上见过的银羽骑士就是我，但在那之前，你又如何确认仪式上的‘银羽骑士’就是真正的银羽骑士呢？”
　　水木爵夜一阵哑然。面前的骑士说的不错，他确实不知道银羽骑士真正的相貌，也不该就此认定她的身份，正常的上位骑士只会认为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银羽骑士亚伦。只是这番奇怪的劝告同时也在向他说明她就是亚伦，这就让他猜不出亚伦的深意了。
　　“多谢银羽骑士提醒。”水木爵夜只得如此说道。
　　随后水木爵夜似乎看见亚伦笑了，如果那确实是一个笑容的话。她盯着水木爵夜的双眼，又仿佛在透过水木爵夜看着什么。她用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念诵：
　　“这样很好，少年。支撑你的石基终将成为限制你的土地，保护你的城池终将成为围困你的高墙。有些事情只有真正自由的你才能明白……”她说，“比如，这究竟是一个怎样扭曲的世界。”
　　水木爵夜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不由自主地紧盯起亚伦的银瞳，那个自仪式后便深埋于心的疑问也不由得脱口而出：“那您杀了两位上位骑士又是想做什么呢？”
　　话一出口水木爵夜就真的后悔了。亚伦眯起双眼，这让水木爵夜也趁机移开目光。她仔细打量了水木爵夜一会，最后才在越发压抑的气氛中开口：
　　“现实不是舞台上的戏剧，即使你无法接受这个没有原因的结果，有些事情仍旧会发生。”
　　“——倒是向我追求答案的你，就算我真的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等到银羽骑士亚伦离开后，水木爵夜才全身冷汗地瘫倒在椅子上。银羽骑士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他无法理解的魔咒，这些魔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回荡、越来越响；恰巧掀开幕帘的红瞳少女见状关心了几句，就与同行者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黑羽骑士塔。水木爵夜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逐着少女的身影，直到他们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才缓过神来，让银羽卫收拾餐具，自己站到在大厅中与人攀谈的琉璃骑士的身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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