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7、风筝之上

　　车开进了江滨路边的停车处。

　　还没停稳，沈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打开后箱，拿出了两只大风筝，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还有一只，是蝙蝠，非常深沉的黑色，中间是大红大红的小蝙蝠图案。

　　“乔姐姐，你要哪只？”我看着蝙蝠出神的时候，沈阳已经跳到我面前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就伸向蝙蝠。

　　“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蝙蝠。”沈阳一脸的得意，等不及地就说出了她的理由，“神秘人物嘛，大黑大红的蝙蝠，可不正切合了你的身份？”

　　天！我可是大好青春年华开得正盛的牡丹花啊（显然，在花季少女的沈阳面前，说这话还真有点底气不足，(*^__^*) 嘻嘻……），就这么被她跟蝙蝠扯在一起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只蝙蝠，确实深入了我的内心。我灵魂深处邪恶的魔鬼，总是不安分地伺机脱逃，此时就幻化为幽暗的蝙蝠，跳到我的面前张牙舞爪，为了防止它到处祸害，我只能用力把它抓在手里。

　　抬头深呼吸的时候，才发现天空好蓝，真是风和日暖的好天气。江滨路上，杜鹃花开得正盛，一簇一簇团在一起，红红火火，煞是好看。

　　天空中已经有几只纸鸢在飞翔，章鱼、蝴蝶、还有猪八戒，迎风舞得正欢。有一只红色的小三角飞得更远，几乎与云相接，颇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态势。父母牵着孩子，男孩拉着女孩，甚至还有女儿带着母亲，他们拽着线团奔跑，掉落了笑声一片片。

　　我们这是怎样的组合呢？沈阳父女俩，加上我这个什么也不算的“神秘人物”，还有提着饮料跟在后面的火鸡头，本来应当是温馨和谐的父女同乐图，我这么掺和在里面，便有些不伦不类了。

　　沈阳却不想这么多，让她爹帮她拿着花蝴蝶，自己拽着线团奔跑，波罗蜜多一放手，花蝴蝶便摇摇摆摆地上了天。波罗蜜多不放心她，让火鸡头也跟了过去。

　　没多久，我便只看到天上的纸鸢和她奔跑的影子，看不见她手中的线了。再过一会，花蝴蝶也没入风筝群中，分辨不出来了，而沈阳，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有一点怅然若失。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是一只纸鸢，用一条细弱的蚕丝为线，我把自己放飞。我想飞得更远，直至天边。可我并不是一只特别坚强的纸鸢，假如有雨滴掉落，打湿了翅膀，我便摇摆不定；或者有鹰飞来，我便战战兢兢，一不小心就滑落下来。我不能打着伞或者举盾牌飞翔，我只能打造自己的心，努力使它变得坚忍。可是，我学会坚忍了么？

　　“乔喻想，又在想什么了？”波罗蜜多走到我面前。

　　不让自己流露出感伤的情绪，我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来，你拿着风筝，我们一起放上去。”说着，波罗蜜多让我把蝙蝠举起来，他拿着线团跑得飞快。我没想到他还能跑得这么快。大凡到他这个年龄有点成就的男人，都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可他却是身材匀称，健步如飞。

　　“快放手呀！”见我傻傻地站着，手里还举着蝙蝠不放，他着急了。

　　我赶紧把风筝往上一推，蝙蝠艰难地在风中摇摇摆摆，好几次都快要掉下来了，最后还是被他松一下紧一下地送上了高空。

　　“过来！”波罗蜜多朝我挥了挥手。

　　慢跑着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线团，我却不奔跑，只是跟他并肩，慢慢地走。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个小区？”

　　“你说过，你住在这个城市的最北端，你还说，当对面金叶夜总会璀璨的灯光亮起来，这个城市的许多纯真便暗下去。你要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暴露许多信息。”

　　原来，在我研究他时，他也在研究我，而我在这方面的能耐，明显不如他。

　　“看来以后跟你说话要小心了。要是一直被你这么一字一句地研究下去，有一天我可就成了透明人了。那太恐怖啦！”

　　他做了个鬼脸。

　　“这表情，是跟黑猩猩学的么？还是拉登教你的？”他那个样子，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你也学一个？我可以免费教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

　　“可不可以不学？”

　　“当然可以不学啊，可以发明创造点别的呀。”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太对劲。

　　“那还是学好了，学到下个世纪，也许就会了。”想起了苏里木的话，我开始觉得有些道理了。

　　“其实像你这么聪慧的女孩子，学什么都很快的。”瞧出了我的不自然，他不动声色地挑开了话题。

　　“那是你高看我了，要真如你说的，我现在都博士后啦。”

　　“我的驾驶员就叫博士，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博士后啊！”他忽然停下来，“等等，你头发上，有什么东西。”说着，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头发，一枚干枯的花瓣夹在他的两指间。

　　没有料到他这个细腻的动作，我有些尴尬，忽然觉得手里的绳子更紧了些，才发现手中的线跟别人纠缠在一起了。而我的蝙蝠却不管线怎么纠缠，还在风里舞得不亦乐乎。

　　他帮着我一起拉线，一不小心，他的手，便覆盖上了我的手。于是，我的掌心是线，他的掌心是我的手。我的脸红得火辣辣，他却只看着风筝，很自然的样子。我想把手缩回来，才发现他握得很紧，我再挣扎，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正尴尬间，有歌声传来：

　　我不要将你多绑住一秒
　　我也知道天空多美妙
　　请你替我瞧一瞧
　　天上的风筝哪儿去了
　　一眨眼不见了
　　谁把它的线剪断了
　　你知不知道
　　从前的我们哪儿去了
　　路太远我忘了
　　如果你想飞我明了你自由也好
　　……

　　他松了手，我收着风筝的线。

　　唱着歌的是沈阳，一走近，她就叫开了：“爸爸，我的花蝴蝶被卡在树顶上了！”

　　我们跟着她过去，只见花蝴蝶正挂在一棵小树梢，尾巴上两根长长的飘带随风舞动。那个叫做博士的火鸡头不知道哪里找来竹竿，却怎么着也够不着风筝，只能一直拨动两边的树枝。

　　我抓过线，想绕开树枝把风筝拉下来，不小心用力一扯，线断了，花蝴蝶直冲着地面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