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47、我的新婚之夜

　　婚礼结束后，礼辰的几个朋友非要跟着去闹洞房。想想以前闹别人洞房的样子，我就不寒而栗。那些人，表面上一个个斯斯文文，其实都是一肚子坏水，大概早就准备好了歹毒的主意来折腾我们了。

　　之前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从酒店回去一路上都在愁眉苦脸地想着对策。逃跑？肯定不行。装病？不吉利。把那些人都灌醉？我数了数，坐了两部车，少说也有六七个，而我和礼辰就俩，寡不敌众。再说了，那些人要是喝醉了，指不定闹得更凶。看来我只好把自己灌醉了，反正已经喝了不少，再喝两杯直接趴下，新娘醉得不省人事，看他们闹什么闹。

　　但是我的如意算盘还是打偏了。那些人鬼精得很，我敬他们酒，他们就让礼辰和我共饮一杯，两个人的唇同时凑到杯口去吸，尴尬得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又不好发作。

　　一开始还算是文明些，也就是吃苹果啊，互相用口喂糖果之类的，就是想看我们接吻罢了。迫不得已也就豁出去了。反正礼辰也是大帅哥一个，我也不算吃亏。后来不知道谁那么龌龊，让礼辰在西裤外面又套一条内裤，在内裤上插一根香蕉，要我用嘴剥开吃掉。一看那香蕉我当场就吐了一地，接着酒劲上涌，头昏脑涨，腿一软直接昏倒了。

　　醒来已经是半夜。我躺在床上，礼辰在床边趴着，大概已经睡着了。

　　头还是很痛，我挣扎着下床，把礼辰惊醒了。

　　“喻想，好点没有？”

　　“嗯，好多了。”我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妆已经洗掉了，婚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下来，我身上穿着一条雪白的棉布睡裙。自己闻了一下，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

　　“呃，刚才你昏倒了，茉莉帮你卸了妆，婚纱也是她帮你换下来的。”化妆师的名字就叫茉莉。礼辰大概觉得不好意思，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

　　“嗯，没事，帮我谢谢她。”

　　“喝杯水吧。”礼辰倒了杯温开水给我。

　　“对不起，你朋友没闹成洞房，一定很扫兴。都是我的错。”

　　“没事，是他们闹得太过分了，让你为难了。”

　　我朝他笑了笑。看见王研送的那只巨大的礼品盒，就放在墙角。我走过去，扯掉了彩带和包装纸，打开来，是两只心形的抱枕，雪白的绒毛布料上，绣着一行字：“唯有爱ONLY LOVE”。我把抱枕抱在怀里，刹那间，房间里流光溢彩，抱枕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这个男孩，为什么总是送给我温暖？

　　“能借你的肩膀用用吗？”我抱着抱枕，泪眼朦胧地问礼辰。

　　礼辰默默地走过来，把我拥在怀里。他还穿着西装，胸口大红色的玫瑰花还没有摘掉，他身上和我自己身上的酒味混合着玫瑰的花香，让我有一种恍惚若梦的感觉，更加不管不顾地靠在他胸前，任泪水漫溢奔流。

　　哭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尴尬，我故意恶作剧，掀起礼辰笔挺的衣襟，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礼辰被我这一动作吓着了，后退了一步，随即捧着我的脸，用自己的袖子，继续帮我擦眼泪。

　　看着他脏兮兮的衣襟和袖子，还有胸前湿湿的一大片，我又忍不住发笑了：“哪有这么脏的新郎……”

　　“笑了就好。刚才你都没吃什么，会不会饿？”礼辰拍拍我的脑袋说道。

　　“饿了你下厨啊？”我怀疑地看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有点怀疑他颠锅掌勺的能力。

　　“你不信啊？不过，今天晚上肯定不行了，因为冰箱还是新的，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能煮空气。”

　　“那你还问我饿不饿，让我画饼充饥啊？”

　　“我可以带你出去吃嘛，顺便看看福州的夜景也不错。”

　　我拉开窗帘看了下，此时，周围一片静寂，黑暗中几星灯火格外温凉。很安宁的一个夜晚。

　　“不出去了吧，客厅里不是有饮料和零食嘛，我们就坐在阳台上吃吧。”

　　“行，我去搬桌椅。”

　　“不用，就坐在地上好了，坐地上舒服。”

　　礼辰拿了一堆零食可乐放在阳台地板上，两个人靠着墙壁坐下了。

　　“好久没有这样坐着看天了。”礼辰仰望着天空，说道。

　　“可惜，在城市里，再也看不见星星了。”我也跟着仰起了脑袋，喃喃地说着，“小时候，没人陪我玩，我总是一个人坐在地上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然后，梦里，就有星星掉下来，落在我手心，小星星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笑，我就在梦里笑了。”

　　“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鼓山顶上看星星。在那里，星星特别亮，也特别多。”

　　“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我在国外的时候，也喜欢看星星。”

　　“外国的星星，比中国的亮吗？”

　　“傻丫头，哪里的星星还不都是一样啊？只身在外，什么都是陌生的，只有天空，是一样的天空。”

　　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不管在哪里，不管跟谁一起看，都是一样的，是么？我忽然感觉胸口有好多东西堵着，心总想找一个出口，逃出来。

　　“你知道吗，我曾经爱过的三个男人，都来参加婚礼了。”沉默了许久，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我曾经爱过的女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们都祝我幸福，可是他们却不愿意给我幸福。我终于明白，爱情到底还是自私的。每个人最爱的，也许都是自己吧？”

　　“我想给她幸福，可是，她却抛弃了我给的幸福。”

　　“你相信爱情吗？”

　　“我不知道，爱情还值不值得我相信。也许，我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结局，值得，或者不值得我相信的结局。”

　　“我相信爱情，但是我不相信爱情恒久远。”

　　“我相信爱情恒久远，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得到。”

　　“我爱的第一个男人，一共拒绝了我七次。那时候我怎么那么勇敢呢，被拒绝了，还爱他爱到骨子里。”

　　“爱情是一种信仰，所以，你才会那么悲壮。”

　　“那男人消失了好几年，再出现的时候，居然告诉我他爱我。你相信这样的冷笑话吗？”

　　“我爱的那个女人，她也消失了好几年了。她再出现的时候，也许都不会认识我了。”

　　“第二次，我居然输给了一盘土豆烧牛肉。我爱的第二个男人，他抛弃我去了俄罗斯。”

　　“我一直爱的那个女人，跟我去了美国，却又跟着别的男人去了法国。”

　　“第三次，我却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我爱的女人，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可是，她的丈夫不是我。”

　　“我恋爱了三次，三次都失恋了，很失败，是不是？”

　　“我只恋爱了一次，第一次就失恋了。”

　　“都是失恋百分百。”

　　“所以，正好凑一对了。”礼辰的笑容里，满是苦涩。

　　“革命战友，干杯。”我跟他碰了碰可乐罐，一口气喝光了半罐可乐。

　　也许是说出了好多话的缘故，我竟然觉得浑身通透，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坦。眼皮在这时候数起了星星，我好想一睡不醒。

　　“小时候，我经常哄着她睡觉。我给她唱歌。”说着，礼辰闭上眼睛，轻轻地唱：“小蚂蚱，睡觉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蓝的天空静悄悄，小小船儿轻轻摇，小鸟不飞也不叫，乖乖的小蚂蚱，好好睡一觉。”

　　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之间，歪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