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36、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研又开始故伎重演，一大早站在楼下等我。

　　“你干嘛？改行给我站岗放哨了？”

　　“昨天，那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啊？昨天的男人很多啊，今天的男人也很多的，你看看外面，满街跑的除了女人就是男人了。”

　　“你居然还装傻？一定要我明说啊？好，那我就明说。昨天，你挽着的那男的，到底是谁？”

　　“哦，你说他啊，我男朋友啊！”

　　“什么？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我交男朋友还得先经过你批准么？”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王研说罢，扭头就走。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罢，我也不想解释，随他去吧。我跨上自行车，正准备走，王研却又走回来，抢过了车把。

　　“昨天，你追着我干嘛？”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我只好没话找话。

　　“你还好意思问，光顾着自己约会去，留我一个人扫厕所，哼。”

　　“昨天确实有事嘛，今天我陪你扫不行啊？”

　　“这还差不多！”

　　王研同志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哄，三言两语就被我搞定了，非常卖力地蹬着车。

　　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

　　“哎，昨晚上唐主任有没有真留下来监工啊？”

　　“当然有了，难得有跟我这么帅的帅哥独处的机会，她舍得不留下来么？”

　　“少臭美了你。”

　　“哪有臭美。也就只有你，不懂得珍惜。”

　　手机滴滴地响了两声，苏里木发消息过来，说她上火车了。

　　“谁啊？一大早发短信。”

　　“苏里木，她离开福州了。” 我有些难过。

　　“又不是生离死别，别那么不开心啦。再说了，她走了不还有我吗？”

　　到了杂志社楼下，王研去停车，没等他，我自己上了楼。然而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我看了下屏幕，尾数7777，是王若芙的号码。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诺基亚的号？之前，她从波罗蜜多那里知道了我那部摩托罗拉的号，难道又是波罗蜜多告诉她的吗？

　　然而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管她打的是哪个号码，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闪得我心烦意乱。我拿着手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一壶“失手”倾倒的茶水已经告诉过我，王若芙不是省油的灯；第二次见面，她大演甜蜜戏，其实是在警告我，波罗蜜多是她的，谁也别想插一杠子进去。我还没动波罗蜜多一根汗毛她就如此这般，现在我把波罗蜜多的心都挖了一半过来，她能放过我么？

　　手机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看来王若芙是非找到我不可了，我也只能接招。

　　“你好！哪位？”我故意装作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在桥头茶馆，3号包厢，我希望你马上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王若芙的正常声音。不撒娇装嗲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冷漠疏离，我不知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我马上就会见识到了。

　　我站起身，提了包包就走。

　　“乔喻想，一大早的，你干嘛去？请假了吗？”唐主任发话了。

　　事实证明顶头上司是绝对开罪不得的，更何况是唐主任这样心眼只有铜钱大小的上司。自从检讨书事件之后，她老人家一直视我和王研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找个机会给我穿小鞋。

　　“陈总让我去孙教授那儿取一份稿子。”这个时候，想摆脱小鞋的命运，只有拿她的顶头上司出来挡了。事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我不过是跟自己打赌而已，赌她不敢去问陈方。

　　“有这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据我所知，陈总对孙教授非常敬重，他的稿子，一向都是陈总亲自过去取的吧？”唐主任狐疑地看着我。

　　“我也很奇怪啊，即使他自己没空，也该是您过去才对啊。要不，唐主任，若是方便，您亲自跑一趟？”我挤出十二分的笑容问她。

　　“哦，我没空，你去吧。”唐主任无话可说，很没趣地进了自己的格子间。

　　茶馆离杂志社只有两站路，却只有一路公交车可以到达，等了好久没见车来，我便干脆步行过去。

　　进了茶馆我便愣住了。

　　包厢里坐着的，不仅仅王若芙，还有我的父母亲。父亲坐在角落里，看着墙上挂着的画，母亲脸颊微红，额头上还有轻微的汗珠，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居然还学老师请家长，王若芙到底想干什么？

　　“乔妹妹来了？坐。”

　　都到这份上了还叫我乔妹妹，王若芙功力果然不浅。我挨着母亲坐下了。

　　“不知道王女士找我们有什么事？”母亲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听说乔先生是中学校长？不知道是哪所中学？”王若芙啜饮着茶，态度异常悠闲。

　　“有什么事，请直说吧。”父亲倒是很冷静。

　　“我老公叫沈筠，我想乔先生应该认识。”

　　“哦，是，我跟他一起吃过饭。只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问，您的女儿想干什么。”王若芙说着，打开手袋，掏出一个信封，倒出了一叠照片，一张一张推到我面前：我和波罗蜜多坐在车里，十指相扣，脸上都是幸福的笑；于山顶上，我和波罗蜜多深情拥吻；我家的阳台上，波罗蜜多拥着我，我的发丝在他脸上轻拂……虽然背景都是漆黑的夜色，照片却张张清晰，很显然，不是偶然拍摄的。王若芙绝对是找人跟踪我们了。

　　“你看你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女儿！”父亲冲着母亲发火。

　　“想想，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母亲一脸的尴尬，“你可不能做出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妈，对不起，女儿让你失望了。”早就意料到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我也无所谓，只是觉得很对不起母亲。

　　“想想，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带回家的那个叫礼辰的小伙子，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母亲抓着照片，手有些颤抖。

　　“不是。”

　　“想想，你怎么可以欺骗妈妈呢？”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又转向王若芙，“王女士，真的很对不起，这丫头太不懂事了，我们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王若芙冷冷地笑着，一句话不说。

　　“乔喻想，我警告你，若是不立刻断绝跟沈筠的关系，我就打折你的腿！”父亲厉声说道。

　　“你凭什么警告我？”父亲的话，激起了我的愤怒。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

　　“我爸？你现在承认你是我爸了？你什么时候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你不是一直没把我当女儿看吗？像你这么高尚的爸，怎么会生出我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我深埋在心底的对父亲的怨恨刹那间暴发出来。

　　“你你你……”父亲还没“你”完，一巴掌就落在我右边的脸颊上了。

　　我遵循着《圣经》的教义，把左脸也凑过去：“你继续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你本来就不待见我这女儿的，不是么？好不容易逮着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打我，你打啊！”

　　父亲气得青筋暴出，抓着我的胳膊就要打下来，母亲死死地抱住了他：“够了！乔连益，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王若芙也装模作样地劝了几句：“乔先生，你别冲动。乔妹妹还年轻，犯点错误也是正常，再说了，我找你们来，也不是要你们打女儿给我看的。”

　　父亲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乔先生，乔太太，你们先别生气。年轻人嘛，难免对爱情有太多的美好梦想。乔先生你也知道，我老公沈筠又是那么优秀的男人，乔妹妹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王若芙的这句话让我极度反感，却又找不着话来反驳。

　　见父母亲都没说话，王若芙笑了笑，继续说道：“乔妹妹比我女儿沈阳其实大不了多少，沈筠今年都已经四十一了，你们年纪相差也太大了，不是么？乔妹妹，我只问你，你是真的爱沈筠么？你确定，沈筠也是真的爱你？”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

　　王若芙又说道：“男人其实都这样，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以为他们都会投入真感情吗？或许在他看来，跟你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我心里冷笑，如果真是逢场作戏，她还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更何况，我和沈筠，二十年的夫妻了，沈阳都这么大了，若没有深厚的感情，能走到现在么？你还小，不懂事，我不怪你。只是，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不忍心看着你玩火自焚。”

　　“谢谢您这么大度，不但不责怪她，还这么帮她着想。想想，还不谢谢人家？”母亲使劲推推我。

　　哼！丈夫出轨，妻子还会为第三者着想？这是我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了。我倒想看看王若芙还有什么戏码要上演。

　　“乔先生，乔太太，我想乔妹妹也是到了适婚年龄了，如果你们不反对，我有个朋友家的独生儿子，刚刚研究生毕业，相貌非常清秀，家里又非常有钱，虽然身材矮了些，大概有一米五六吧，不过乔妹妹也不高，两个人还是挺般配的，不如让他们见下面？”

　　王若芙够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羞辱我。我正想还口，父亲说话了：“王女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女儿我们带回去教育，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跟沈筠有任何瓜葛。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安排。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父亲说罢，站了起来。

　　“那就谢谢乔先生了，再见。”王若芙并不起身，悠闲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