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10、风云决

　　苏里木打电话来，说准备了浪漫的玫瑰浴，让我一起去享受。

　　我说行，骑上我的“山地奔驰”，一个小时后大概可以到。

　　苏里木嗔怪我：“真是胆小鬼，出租车都不敢坐，怕人家吃了你呢？人家要吃，也得挑个漂亮性感的妞，就你那瘦巴巴干瘪瘪的小身板，送我我都不要。”

　　我从来不一个人坐出租车，只因为害怕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经常因此被同伴取笑，我却始终改不了这个毛病。

　　“你当然不要我，你只要帅哥。”我也调侃她。

　　“行了，我承认，你比帅哥有魅力。在家等着，我开车过去接你。”苏里木没耐心跟我贫嘴，很干脆地说道。

　　“嗯啊。”我很响亮地在电话里亲了她一口，“亲爱的苏苏，太爱你了。”

　　“这么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等着吧，乖啊。”

　　挂下电话，把所有的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我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有朋友真好，可以说说话，可以逗逗乐，可以倾诉，可以哭泣，可以犯傻，可以撒娇耍赖，也许他们会开你玩笑，笑完了，他们总还记得摸摸你的头，告诉你别害怕。

　　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洗好，《外婆的澎湖湾》很轻快地就响起来，这是苏里木来电特有的铃声，只有我们两个人时，苏里木经常唱这首歌给我听。唱着这首歌的时候，平常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在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怀旧的淡淡感伤在空气中蔓延。今天她肯定又飙车了，挂完电话还不到15分钟就到这里，从坐落在半山中的别墅出来，十八弯的山路加上进入市区的拥堵，这么短的时间，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打开车门，苏里木就塞给我一包东西，天，居然是我最爱吃的麦当劳菠萝派。虽然中学时老师就经常教育我们，说麦大叔和KFC的东西很多都是垃圾食品，没有糖醋鲤鱼和凉拌黄瓜来得营养丰富，我却还是超级迷恋麦大叔。为了改变我的这一“不良”喜好，前男友李梧桐甚至带我吃遍这个城市的大小餐厅饭馆，从土菜到洋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生的熟的半生不熟的，大餐小吃茶点一样不落，我却什么味道都没有记住。吃到最后李梧桐对我的味蕾彻底绝望，干脆甩手自个儿去了俄罗斯，据说是爱上了那里的土豆烧牛肉。始终没有嘲笑我这一喜好的只有苏里木。苏里木总是说，能够爱是一种幸福，爱香车爱美女爱人民币，爱一个人爱一只猫或者爱上一种食物，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有了爱生活才不会失去希望。

　　正准备享用美食的时候，摩托罗拉很不识趣地响起，接了，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很甜美的声音：“爸爸，我跟男网友在宾馆见面被警察叔叔抓了，警察叔叔让交五千块钱罚金，你赶快给我汇过来。”

　　我吸了吸鼻子，装出了哭腔似的说道：“乖女儿，爸爸不在，妈妈马上给你汇过去。账号是多少啊？”

　　大概是难得碰上这么一钓就上钩的傻冒，那边很意外，愣了五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地报了一个号码。

　　“多少？你再说一遍。“

　　那边又报。

　　“多少？我没有听清楚呀。”

　　那边再报。

　　“哎呀，乖女儿，妈妈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呀，怎么还听不清楚？”

　　那边有些急了，扯大了嗓门又报了一遍。

　　“哦，是383829438252529425啊？”我随口说了一串数字。

　　“不对，不对，我说你这老太婆怎么这么笨，”那边火气上来了，终究舍不得马上要上钩的鱼，又乖乖报了一遍。

　　“哎呀，乖女儿啊，妈妈还是没有听清楚呀，中国移动的信号怎么这么差呀，还说中国移动手机卡上山下田都能打呢，你说王建宙是不是在吹牛呀？”

　　“你这死三八，到底汇不汇啊？”另一头甜美的女声彻底露出了原形。

　　“哦，对哦，你让我汇多少钱来着？两块五毛五是不是？怎么这么少呀，都不够警察叔叔买个面包呢，这样吧，妈妈给你汇三块八毛钱好不？三块钱买个面包，剩下八毛钱买一盒惠尔康菊花茶。”我继续扯。

　　对方终于彻底崩溃，挂掉了电话。

　　苏里木笑弯了腰：“丫头，你这恶搞的天性还变本加厉了哈。”

　　很幸福地咬了一口酸甜可口酥脆的菠萝派，我强忍着笑说道：“最恨这种骗子，应该报告警察叔叔的，可是我又担心警察叔叔隔三差五地问询，没完没了地叫我录口供，想来想去还是拿他们开开涮吧，好歹还可以制造点乐子。”

　　“万一人家不是骗子，只是打错了电话呢？”

　　我正想解释，摩托罗拉又响起来了，又是个陌生号码。我正想着要不要再恶搞一回，一个声音轻声细气地说道：“小乔吗？我是若芙姐姐啊。”

　　我差点没晕倒。她老人家那个声音，矫揉造作出来的嗲，听得我耳膜都在发抖。

　　“若芙姐姐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子，我们家阳阳不是快高考了嘛，可她的语文一直都是一沓糊涂。我听沈筠说阳阳跟你很投缘，你又是记者，写得一手好文章，想请你给她辅导辅导。”王若芙不让我插话，继续说道，“姐姐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冒昧，请你理解下一个母亲的心。”

　　“姐姐，你实在是太高看我了，高考辅导，你该找专业的辅导老师才对。”我冷冷地说道。

　　“小乔，你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还生姐姐的气啊？”

　　“那天的事？哪天啊？我不记得了。”其实我想跟她说是的，我就是生气，换做你你难道不生气吗？更让我生气的还有你老公的态度，什么人啊，看着自己的老婆胡作非为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我忍了，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虽然我跟波罗蜜多确实没什么，但是，万一以后有什么呢？这种提前愧疚的心理，让我觉得被她淋了一身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小乔，你不知道，我们家阳阳最烦的就是老师了。我会给你报酬的，你开个价，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是怕自己不胜任，反而耽误了沈阳。”

　　“不会的，姐姐相信你。明天晚上来姐姐这儿吃饭，就这么说定了啊。”唯恐我会拒绝，王若芙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乔乔你真是抢手哈，都毕业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找你做家教。以后，我儿子女儿就都交给你了哈，现在先预订着，免得到时候排不上号。”苏里木抛了个媚眼给我。

　　“是波罗蜜多的老婆，叫我给他女儿做高考辅导。”想到波罗蜜多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我就来气，狠狠地咬了一口菠萝派还不解气。

　　“正宫娘娘找上门了？她怎么会认识你？”苏里木很专注地看着我。

　　“前几天爬山的时候碰到了他们，她死缠着我，故意倒了我一身水，还假惺惺地道歉。”

　　“给他女儿做高考辅导，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乔乔，这女人，怕不是你能斗得过的。”苏里木有些担忧，“我看你还是少惹她家男人为妙。”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家乔乔有这么好欺负嘛！”我的语气里，明显有故作轻松的味道，“再说了，是她家男人先惹我的好不好？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苏里木没有再说话，车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山里面的空气就是好啊！”

　　“这会还好，前阵子，老是有一股医疗垃圾的味道，环保局的人来过好几次，都没有查出原因，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苏里木发了句牢骚，拉着我上楼。

　　苏里木住的别墅我来过几回，楼上的温泉浴房我还是第一次进来。有四十平米的样子，比我的房间大多了，墙壁中间挂着一台三十八寸的液晶电视，边上是乳白色的布艺沙发，藤编的茶几，角落里有一个吧台，后面是酒柜，陈列着些葡萄酒和认不出名字的洋酒。温泉池正对阳台的门，阳台上紫色的郁金香已经开了。

　　苏里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篮子玫瑰花瓣，倒进了温泉池里。

　　“哈，又是哪位追求者送的呀？”我看着池中已然分尸的玫瑰花瓣问苏里木。

　　“算不上追求者，只是我的铁杆粉丝。”

　　“粉丝？你什么时候成了苏星星了？”

　　“昨晚上去酒吧，高兴之余露了一嗓子，就有一男的献上一大捧玫瑰。”

　　“哈，帅不？”

　　“要是帅，这花我还不得好好养起来天天盯着看了？是个脑袋日渐荒芜的老头。”

　　苏里木说得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没在温泉里，苏里木摩挲着我的头发，很随意地问我：“乔乔，你跟波罗蜜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了？”

　　“我跟他能有什么啊？他又不帅，是吧？”我转过身来，看着苏里木笑了下。

　　“我是说正经的，乔乔，不管怎么样，不要爱上一个已婚男人，知道么？你可以跟他在一起，逢场作戏都无所谓，但是，一定不能爱上他。”苏里木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我抱着她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