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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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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寂静里,时钟滴哒。
病房里秦怀柔打了安定终于安静下来。
半晌,叶勇打破沉默。
“她从楼上翻下来的目的是进行人身伤害,主观恶意很大。另外她的情绪不受控制,可能需要做精神鉴定。”
叶勇坐在走廊椅子的一端,对着远处站立的唐廿廿安慰道,“我不负刑责,只需要进行一点民事赔偿,毕竟和她吵了架。”
“只是——”叶勇皱眉,“你们领养关系是成立的,法律上,秦怀柔的医疗赡养费用,需要你来承担。”
叶勇不确定唐廿廿听到了没有,“进行协议或诉讼可以解除收养关系,如果你要提起诉讼,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
“我不能为你代理,因为和她产生过纠纷,需要回避。”
“廿廿?”
唐廿廿听见叶律师叫她。
叶律师给过廿廿无私的温暖,她知道他是好人。
曾经的唐安和秦怀柔是称职的父母,关怀,友善,给了她家庭的温暖。
为什么曾经的和善,却会变成青面獠牙。
和矿区的一切如出一辙。
童年的回忆侵入脑海,唐廿廿被恐惧挤进角落。
唐廿廿颤抖着对叶勇,点头。
叶勇问,“你是想解除关系的,是吗?”
见唐廿廿再次点头,叶勇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真怕这傻孩子犯傻。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圣母。
“你若缺钱,我可以帮你。”
唐廿廿摇头。
叶律师父亲身体不好,她知道。
现在她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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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司衡的病房,阳光早就洒了进来,人们都开始活动。
大家都对司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不大敏感。
“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
他们一边同情地啧啧,一边对他表示自己的热心。
尤其是这间病房的小保洁,她下班了都没回去。此时她换上便装一脸殷切地呆在司衡床边。
“我哥哥是卖医疗设备的。”她热情推荐。
她偷眼看他,不好意思,“内个,你需要什么,我哥肯定能帮到你。”
司衡一晚上没睡,头疼欲裂。
满目的漆黑,满耳的喧闹,疼痛的伤口,他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无数张陌生的手触碰自己,司衡肌肉不适地猛缩,他一下子拂开所有人,强硬道,“放、开!”
混乱,黑暗,嘈杂,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不安全,越能在强烈对比下感觉到无力。
而无力又让司衡烦躁与愤怒。
“你没事吗?”熟悉的声音像泉水浇到司衡心头。
“呀,你是谁!”小保洁吓了一跳。
司衡平衡住自己的身体,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他身体有些紧绷。
“我们可以再谈谈。”
唐廿廿又没了动静,司衡侧耳,骨节发白。
“你想要多少?你来说。”
唐廿廿下定了决心,终于回应了他,“不……20万已经很多了。”
然后唐廿廿又没了动静。
四周泛起细碎议论,
“开口就是20万……”
“哪来的钱……”
“我看……”
“怎么?”
司衡咬着牙,催促。
“你说话!”
唐廿廿的手脚冰凉,大脑像空的一样,她梦游一般,问他,“你能先给一点钱吗?”
司衡捏紧的拳头放下来,心情顺畅了许多。
冲着唐廿廿,“现在去办出院。”
第一次尝到等待和被人左右的感觉。
司衡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背,蒙着纱布,看上去像个干净又听话的男青年。
唐廿廿没有让他等多久,她同时还带来了一副盲杖,一顶软帽和各色的药。
“现在确认一下我们的关系。”
司衡说,
“10天之内我是你的雇主,对你有24小时管理权。”
“听话、安静、不惹麻烦。能做到吗?”
“恩。”唐廿廿说。
“10天之内,接触所有人、事、物,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恩。”
“再和我说一遍个人信息。”
“我叫唐廿廿,19岁……”唐廿廿声线颤抖起来,“我是自己一个人。”
司衡听了出来,“你在怕什么?”
唐廿廿勉强发出声音,“没……没什么。”
司衡皱眉,便不再管。
“回去吧。”
“恩。”
唐廿廿将盲杖一端伸给司衡,司衡感觉到硬东西小心翼翼碰着自己手背,他抓过来摸了摸。
“你很怕我?”
司衡轻敲盲杖,略沉默,忽然开口,
“我是个盲人,可能一辈子都要瞎了,对你没有丝毫威胁。”
“我守着父母的遗产,却连一只鸡都打不过,什么东西都能要了我的命,连你——”
司衡目视前方,语气变轻。
“连你也能随时要了我的命。”他转向唐廿廿,问她,“你怕我做什么呢?”
“不是的——”廿廿连忙解释,“我不会要你的命。”
他也是孤儿吗?
唐廿廿微微侧目看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怕触到他的伤心事,看起来呆呆的。
司衡看不到廿廿的表情,他面色冷肃,耳听窗外落叶萧萧。
“我叫秋桐。做房地产中介。”
“父母都死了,也没有亲戚。”
唐廿廿又张了张嘴,望向他。
“我做生意,被朋友背叛,才出了事故。我要渡过这个难关。”阴影打在司衡头上,他的脸阴晴不定,“你值得信任吗?”
“你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背叛我吗?”
唐廿廿被他的话吓得忙摇头,“我不会。”
唐廿廿很好地消化了司衡的身世,她咽着口水,道,“或许……你也很需要钱……你给我的,实在太多了。”
司衡侧耳听着她的声音,听到她谨小慎微的语气,心里轻了轻。
很久没轻过了。
司衡向她伸出手,“谢谢,你应得的。”
唐廿廿颤巍巍地,小心关注着司衡的表情。把衣摆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塞到他手里。
?
没有握到象征合作的手,司衡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在一片漆黑中捻着唐廿廿的衣服边缘粗糙的布料。
想着,这是他对她唯一的感知。
胆小、贫穷的女孩,浑身透着善良。
他见多了人性的卑劣与虚伪,他擅长利益的交换和虚与委蛇。
毕竟在司家成长起来的,更泯灭人性的都做得出来。
愿不愿意罢了。
善良,是多么奢侈。
司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