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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吸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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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跟淮方休离开纵横时,臧东锡一瘸一拐地下来了。
他居然是来给两人道歉的。
鼻青脸肿的他脸话都说不利落了,不情愿地支吾一声“对不起”后,抬头朝二楼看了眼。
二楼窗口处站了个高大的人影,看不清样貌,但轮廓有点眼熟。
人影点点头后,臧东锡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盯向许晚星,不动唇地切齿了句:“演技真好啊!”
“再说一遍。”
淮方休突然开口,语调平静,却吓得臧东锡一个激灵,托着瘸腿扭头就跑了。
晚星噗地没忍住笑了,淮方休无奈地拍了拍她头,示意她上车。
车上,晚星还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结果一看通话记录就明白了。
她打给他的电话不仅没挂断,还被他给接了,通话时长一直截止到他出现的那一刻。
可是,不对啊。
他来的这么快,应该就在附近,可他那会不应该在四环外的法院吗?
“今天下午不是有庭审吗?”晚星好奇问。
正开车的淮方休眼神左右游移,好似在看后车镜,可事实上左右根本没有其他车。
“临时有点事,交给其他律师了。”
“这是可以随便交接的吗?”晚星更好奇了。
淮方休笑了。“嗯,交给宋川了,这官司他一直跟着。”
晚星点点头。
淮方休又补了句:“对方律师是景姝。”
啊,那可有好戏看了。想到这两个冤家,晚星也跟着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脸色渐渐黯淡,笑意被忧忡取代,她偷偷瞄了眼身边人。
赶在打人视频发酵的节骨眼上,他又动手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可他悠然自若得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想想也奇怪。他在人家公司把人家副导演打成那个熊样,对方不但不敢发作,还主动道歉,那就证明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事实上也如此,他对任何事都有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可独独视频这件事,怎么就越演越烈呢?
晚星想不明白,她不敢问,淮方休也不提。从上车到回家,他除了嘱咐她再遇到臧东锡这种人渣能躲就不要硬来,其它话一概不提,什么视频,什么热搜,就像没发生一样。
可能唯一让他有点兴趣的就是宋祁了。
原来“男友宋祁”确有其人啊……
但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过去的,两人一进家门就愣住了。
今天才周三,整个淮家包括白榆全都在,他们一直在等他们俩,而且他俩还是在外面吃过饭回来了,这会儿天都黑了,他们还没走。
淮老太太说要谈谈,淮方休则牵过晚星。“累了一天了,我们要休息了。”
老太太压了口气。“满屋子人,谁不是累了一天。”
淮方休扫了一圈,确实都挺疲惫的,想也知道他们是被奶奶扣住的。“那就都回家休息吧。”
“淮方休!”老太太的气压不住了,“这个家你彻底不要了是吗!”
老太太冷归冷,但也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很少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你看看网上都把你说成什么样了,把淮家说成什么样了!”她隔空戳着茶几上的手机,好像戳这个“不争气”的孙子。“说你无良黑心,说你姐姐贪污受贿,说淮家挂着正义的牌坊不知道干了多少昧良心的龌龊事,你们姐俩个是不把淮家毁了不甘心是吧!你对得起你爷爷,对得起淮家几十年的清誉吗!你是让你爷爷不得安息是不是!”
金兰意识到事大了,赶忙挽着老太太劝道:“没有没有,没这么严重,妈别生气,真么这么严重。”
“还没有!”老太太一把甩开她手,“他都被赶出来了!被自己创办的律所给赶出来了!”
这话一出,别说金兰,所有人都愣住了。
晚星也难以置信地看向方休,讷讷问:“真的吗?”
淮方休安慰地捏了捏她手,淡笑解释:“只是暂停执行合伙人一职。”
晚星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他把案子交给了宋川,也不怪周茉会说他可惜了……
“淮方休,淮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老太太怒斥了一声,一口气喘匀,连连咳了起来。大伙赶紧上去哄,还一个劲儿地劝淮方休快点给奶奶道个歉,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了,说这件事会解决的。
连林朵儿也来了,她拿出血压计套在老太太胳膊上,还不忘回头埋怨了句,“淮方休,你太不该了。”
淮方休身形笔直岿然不动,如尊雕像似的,扫视着每一个人。他眸光清冷疏离,漫着睥睨的孤傲,可孤傲下的寒意却一层层渲染,一直渗入眼底,扎入心头——
晚星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有点疼,但她一声不吱。
她知道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宣泄方式了。
晚星心疼他,更不甘心。从进门开始除了指责没人关心他一句,她想替他辩解,可话还没说出来,淮方休先开口了。
“奶奶。”他唤了声,攥着晚星的手松开了,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既然身体不好就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也挺累的,都回去吧。”
“我看谁敢走!”老太太又喊了一声,中气十足。
淮方休不慌不忙,扯了扯领带蓦地笑了,左手无所谓地一摊,“那就自便,恕我不陪了。”
说完,他无视大家怔愣的目光,直接转身朝楼上去了,刚迈上台阶又突然转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晚星,微微扬起下巴。
“还不走?”
晚星“哦”了一声,见大伙都盯着自己,踟蹰没动。
淮方休看看她,又看看沙发上的奶奶,漫不经心地一笑,“抱歉啊奶奶,没晚星我睡不着。”说着,他慵然地走过来,拉着她就上楼了。
回到楼上的他还是那副轻松自在的摸样,要不是晚星手还有点疼,她真怀疑刚刚是个错觉。
“你没事吧?”晚星主动去帮他解领带,试探问。
淮方休轻笑一声,垂下眼皮看向她。“你说呢?”
晚星猜不透,只能小心翼翼地帮他解下领带,交到他手里。
见她眉心间笼着忧郁,他托起她的脸,轻轻吻在了那抹忧愁上。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
楼下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就安静了。他们怨淮方休,但也没人敢真的惹他,于是安抚了淮老太太后就一个个离开了。
淮方休去了书房,晚星自己先躺下了。
她刚刚跟景姝通了电话,打听了淮方休被停职的原因。
离职是因为视频而起的,但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影响,是因为赶上年度审计,这件事被主审举报了,所以一早合伙人才开了个临时会议,为了保全律所声誉,决定暂停淮方休执行合伙人一职,连他手头的案子也移交给了他……
晚星想着,还是有点担心他,于是去书房看了看,他不在。
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才在露台找到他。
他在打电话。
他坐在木质的躺椅上,没有靠着,身板习惯性地端正挺直,手臂则自然地搭在一侧的扶手上,整个人透着他与生俱来的矜贵从容。
他时而凝神,时而笑笑,轻松地拿捏着对话的掌控感。
晚星淡淡松了口气。
他可是淮方休啊,什么能难得住他呢。
晚星正想着,淮方休突然放下了电话。
那一刹,他恍若静止,低垂的眼帘遮挡了他自信的眸光,清冷的月光下,他身影显得莫名孤独,连那种轻松感似乎都在慢慢抽离,飘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快要和清寂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蓦然起身,站在了露台的栏杆前,失神地望向了那片隔开了暖色路灯和黑暗的糖槭树林。
他衬衫还没来得及换,衣袖挽在撑着栏杆的手臂中间,宽阔的肩膀舒展开来,显得他瘦腰更加紧实有力量。
是啊,他很有力量的人,可为什么晚星看到的只有落寞……
晚星悄悄朝那背影走了过去,不知道是她脚步太轻,还是他想得太过出神,直到他从裤兜里摸出那盒烟,抽出一支放在唇边,这才发现了身旁多了个纤柔的身影。
他捏着烟的手顿住。
那只手冷白如玉,干净修长,有种不染尘俗的感觉,就他人一样。
他清冷得似云端的神祗,而唇边的那支烟让他冲破了禁忌,有种堕落的破碎感……
淮方休似乎也意识到了,默默摘下了那支烟。
可还没等他收起来,面前人却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
“咔哒”一声轻响,幽兰的火苗倏然跃起,映在了他暗如夜空深眸里,成了那片夜空中闪烁的星。
一颗石子拨乱了淮方休一潭死水的心。
他就像堕落的神祗不敢仰望云端一般,躲避着她的视线,目光颤栗地盯着那只纤弱温柔的小手和那细细盈盈的火苗……最后一低头,点燃了那支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胸腔打开,又缓缓吐出烟云。
即使抽烟也抹不掉他骨子里的优雅,好像缭绕他的不是尘烟而是云霞雾霭。夜风习习,烟被吹散了,但吹不尽他眼中交织的落拓……
“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晚星平静问。
他不是没吸过,但那还是十六年前的事,那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是在这个露台,坐了整整一夜,吸了整整一包,可那是他唯一一次吸烟。
淮方休看着被风吹落的烟灰,勾了勾唇,笑意微凉。
“四年前吧。”他冷静地吸了一口,随着飘出的烟云补道,“三月二十九日。”
晚星愣住。
三月二十九,她和傅屿的结婚日期。
晚星心像破了洞,空落落地疼,她努力镇定,又问:“可我一直没见你吸。”
淮方休顿住,眼神直直落在指间没抽完的半支烟上,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朝掌心一勾,指尖轻捻直接掐灭了烟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因为你回来了。”他淡淡地说了句,比今晚的月光还要淡。
可足够了,足够照亮晚星的心。
她蓦地上前抱住他,仰起头,一双眼缀了斑驳星光,美得让人沉沦。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她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不要在吸烟了好不好。”
淮方休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心防塌得一塌糊涂,那潭死水沸腾了。
他耐不住冲动,想要吻上那双嫣红的唇,可理智又不想她沾染了烟气,于是抽过躺椅上的薄毯将她紧紧裹了住。
“不吸了。”他低声回应,磁性的嗓音拖着温柔缱绻。
让他上瘾的已经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