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77、起疑

　　岳箫很少能睡得这样沉，如果不算那一阵阵彻骨的寒冷，这当真也算得上是美梦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在他终于得以醒来的时候，入眼的竟是苏琬的脸。
　　“你可算是醒了，我这才几天不在啊，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苏琬说话间是极为的无奈，却还是走到桌旁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岳箫这才看见夏氏和苏玘也在，正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夏姨放心吧，小竹只是没有关好窗子，夜里忽然刮风下雨吹开了，所以受了点风罢了，醒了也就没事了。”苏琬看着苏玘接过了他手上的杯子过去扶着岳箫喝水，宽慰夏氏。
　　“只是受了风，也不该昏睡这么久啊。”夏氏最担忧的便是岳箫的身体，虽听了苏琬的话，却仍是不放心。
　　“他之前受了伤，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又受了风，是要比平常人多睡一些时候的。”说罢，见夏氏神色仍有些担忧，便道：“夏姨，难道我说的话您还不信吗？”
　　“你说的我自然信，只是箫儿的身体，实在让人难以安心。”顿了顿又道：“罢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是慢慢调养吧。小琬，此事全要靠你了。”
　　“夏姨放心。”苏琬看岳箫已经喝了大半杯水，便对夏氏道：“小竹既然已经醒了，便是无碍了。夏姨这两日一直守在这里，一定疲乏了，快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您尽管放心。”
　　“如此也好。”夏氏点了头，便唤了苏玘一同回去休息。
　　待二人离开后，苏琬几步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拉过他的手腕把脉，一边道：“顾常都告诉我了，那确实是他的错。”
　　岳箫原本仍有些昏沉，苏琬搭在他手腕的手指却是很凉，一下子便让他清明了不少。想来是他仍有些发热，所以才会觉得苏琬的手凉吧。
　　听了苏琬的话，岳箫这才回想起了那晚的事，还未及开口，便听他道：“顾常下手确实狠毒，他素来如此，不过这些年在度望阁已经好很多了。那天他是看到刺客潜进来，一时气愤，所以下手才重了些，现在已经回去受罚了。”
　　“他为何会那般狠毒？”岳箫想起那晚的场景，怎么也不明白苏琬为何会让这样的人在度望阁。
　　“他原本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培养的死士，可他还未到出师之日，那个杀手组织就被灭了，他侥幸逃出来，身受重伤被我救了，我看他武功高强，所以就把他留在度望阁了。”
　　岳箫点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道：“如此也好。”
　　“什么也好？”苏琬切着脉象细细诊了一刻，觉得确实无碍了，便将他的手放回去。
　　岳箫不答，双眸无意的向下瞥了一眼，望见苏琬的手，忽的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了？”
　　苏琬一怔，这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一般的抬起手，看了一眼缠在右手食指上的纱布笑道：“昨日煎药的时候烫的，小伤而已。”说着，很是无所谓的抬起手在岳箫面前晃了晃。
　　岳箫也没有去看他的手，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原本看见他有些发红的双眼是想让他也回去休息的，可话到嘴边却是微微阖上了双眸问道：“刺客的事可都查清了？”
　　“尚未查清，买凶杀人的人做的很隐蔽，我查到了杀手所在的组织，可也只知道那个人是在彭城做官的，所以我想这件事应该你来查。”
　　“如此便是了，想杀我的人很多，这次都已经潜进刺史府了。苏琰，你手下既然有武功高强之人，让他来保护我，你不会吝啬吧？”
　　“你不会是想让顾常回保护你吧，你就不怕他再……”苏琬走到门口接过侍女送来的粥，便端过来放在床边的小凳上。
　　“无妨，若是心慈手软倒也不好了。”苏琬将岳箫扶起，让他靠在一边，将粥碗递到他面前。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让顾常回来，但你要是再被吓病了，我可就不会再让他过来了。”一阵风忽然吹来，没关严的窗户响了一下，苏琬起身去将窗户关好，可这风不知为何忽然大了，将窗户吹得更起。大约是这扇窗户有些变形了，窗户被吹起来后刚好便被卡在了那里。一时间大风吹进屋中，竟将桌上的几页纸吹落在地上，也将一扇没有关好的柜门吹开了。
　　苏琬关好了窗子，一转身便看到了那扇打开了的柜门，便也顺便去将柜门关上。才走到柜子前，向里面一扫便惊讶道：“呦，你的书原来都藏在这了！”
　　岳箫本是想说一句“什么吓病的”可一见他向柜子走去，便直接讲话全部咽了下去，只盯着他，看着他向里面看去，面上也在不知觉间染上了一丝紧张，想出言阻止他，可又想不出该以何种理由，张了张嘴却只低声的发出了几个起不了作用的词语。
　　“我倒要看看你都藏了些什么书。”苏琬说着，手已经向柜中的书伸过去，而他马上就要触到的那一叠中便正是放着岳箫那晚匆忙翻看的那本书的地方。
　　“少庄主！”就在苏琬触到那叠书的那一刻，谨文忽然推门而入。
　　岳箫本来眼看着苏琬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身体向那个方向探去，被谨文忽然的一喊，更是差点摔下来。可他不愧是岳箫，最快的掩饰了自己的窘态，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您醒了？”谨文见岳箫坐在床边，顿时欣喜不已，也不管方才喊了的“少庄主”了，两步走到岳箫面前，见他面色尚好，也忍不住关切的问了几句。
　　苏琬却是在谨文喊他的那一刻收了手，将柜门关好，也走了过来，直接打断了谨文的关切：“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谨文好像忽然想起来一般的道：“既然公子醒了，告诉公子便是了。公子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家中死了人的县令、别驾从事和治中从事？这三位的家中又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闹鬼了？”苏琬抬着眉毛看着谨文神秘的表情猜测到。
　　“不是闹鬼，但和闹鬼也差不了多少。”
　　当苏琬到那三位家中一看之时，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和闹鬼差不多。
　　这三座府上都出现了一个疯子。
　　这事说来实在蹊跷，一家有个人疯了尚且不算常事，就不要说是三家几乎同时出现了。这三个人的疯的表现虽然不同，却都将府上闹得天翻地覆，令府中的人不得安生。
　　原本这三位大人都是打算将人送走的，可当他们听说另两位的府上也是同样之后，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忍受着那疯子的种种疯行，惶惶不可终日。
　　苏琬是想方设法的让岳箫留在府上不要乱走，答应了一定将事情了解清楚了回去，因此也只能尽职尽责。他来之时，恰巧赶上那疯子在院中大喊大叫，他便先是远远的听了几句那疯子的风言风语，大致记下了疯子反复念叨着的几个词语，随后亲自去见了那疯子。
　　虽然不是岳箫亲自前来，但因为谁也不清楚这位苏琬先生与岳箫究竟是何关系，加之他在刺史府的行为举止颇为随意，便只当他与岳箫关系匪浅，因此自当与岳箫同等待遇。苏琬要见疯子，他们便是提心吊胆，小心护着，生怕疯子忽然发起疯来，伤了苏琬可不是他们能担待的起的。
　　苏琬观察了那疯子半刻，该是方才被教训过了，只见他蜷缩在角落中，手中一边在地上胡乱的划着什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可此时却怎么也听不出他究竟说的是什么。那疯子看起来年岁在四十上下，据治中从事董霂潇所述，此人是府中专管守卫的，已在府上多年。
　　左右再看不出什么了，苏琬左右看了一圈，便是在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右手指尖捏起一支镖向那疯子颈间而去。
　　周围的护卫虽是在那一刻便准备拔刀，可一见眼前之人，便又都迟疑了，他们是保护苏琬的，而他现在既然没有受到伤害，那么他即使想杀人他们大概也是拦不得的。如此的念头一想，一时间竟也没有一个人的刀出鞘。
　　如此便是慢了，可却有一人出手极快，那便是那蜷缩在角落中的疯子。他在苏琬的出手的那一刻，右手动了动便猛然跳起身，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暗器出手，可不料他扔向苏琬的不过是一把沙土。苏琬强强躲过，便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疯子见手腕被牢牢握住，也不挣扎，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看了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手舞足蹈的。
　　苏琬一见，便甩开了他的手腕。
　　董霂潇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苏琬就忽然出手，好像是要杀了那个疯子。可一看算微颦的眉，也想着这位是不太高兴了，虽然还是没想明白，但还是堆了笑脸上前问道：“苏先生没事吧，都是这些护卫失职，没有看好这个疯子，让苏先生受惊了。”
　　苏琬原本还在看着那疯子，一听这话便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记得方才好像是我先出手的吧，怎么能说是这些护卫没有看好这个疯子呢？”
　　“这些护卫是保护苏先生的，苏先生做什么我们是管不得的，但若是这个疯子做了什么，惊扰到苏先生，这便是我们的失职了。”这话说的精明，一来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头上，二来也是告诉苏琬，方才他出手要杀了那疯子的事他们都没有看见。
　　这与苏琬的想法虽然大有出入，但也没有必要与他们解释，便只当受用的点了头。随后便直接离开，往县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