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78、凶宅

　　一连三家都拜访过了，三座府中的疯子除了都在这个时候疯了，看不出有任何相似之处。
　　离开彭城内史府的时候，谨文小心打量了一下苏琬有些阴沉的面色。十六年前尚且年少，单说此次再见后，他也从未见过苏琬此等神情。他多半是笑着的，随意的，好像什么事对于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这三个疯子的事，难道真的是个大麻烦？他暗暗想着，一时间从前偶尔听到的一些事也一齐涌上心来。虽然还是无法联系起来，但却让他不禁更生疑惑。方才在董霂潇府上苏琬对那疯子出手，他原本也是要出手的，可他却又想到苏琬定是有什么打算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冒失，这一犹豫，手上便慢了下来，终是没有出手。
　　可苏琬出手凌厉，分明是要杀了那个疯子。谨文怎么也想不明白，苏琬到底为何要这么做。一路上苏琬也没有与谨文说上一句话，谨文却是苦思冥想，快到刺史府的时候才想出了一个他觉得有可能的答案，看了一眼苏琬仍旧阴沉的脸色，试探的问道：“少庄主，在董霂潇府上少庄主对那疯子出手，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吧？”
　　苏琬不知在想什么，猛然听到这句，好似忽然醒过来一般，忽然扬唇一笑，如平常那般道：“那疯子是真的疯了，根本不用试探。”
　　听到他如此坦然的否了他的猜想，谨文便觉自己那想了一路的心思顿时龌龊起来，不明白的直接问就是了，何必想这么多，便接口想要问一句，却闻苏琬道：“我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的给那疯子把把脉而已，虽然让所有都怀疑我是要杀人灭口，可只要稍稍想一想，便会知道我不可能是要杀人。”
　　谨文回想那时苏琬故意握住疯子的手腕，便该是在那时候把脉的，他丝毫不怀疑苏琬的医术，想以他后来的神色，该是诊出了些什么，因此便问道：“那他们的脉象如何？”
　　“只是粗粗一试，看不出太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三个疯子是因为中了毒才变得疯癫的。”苏琬如此对岳箫道：“具体是何种毒药，我还没看出来，还需要去查查才能得知。”
　　“这便是了，可不知下毒之人到底意欲何为？”
　　“下毒之人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这招可是太阴毒了。就算是要灭口或者报仇，把人杀了多干净，非要用这种法子。”苏琬说这话，面色虽并无太多变化，但眉宇间却也有些阴沉，想来他对这种事真的是深恶痛绝的。
　　“公子，少庄主，这次有没有可能和艳鬼的案子一样，是那三位大人从前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中活下来的人向他们复仇来了呢？”谨文想了许久也未想出一个头绪，听到“报仇”二字，忽然便想起了艳鬼的案子。
　　“既是这两个次都是在他们三人府上发生的，那么也有这种可能。”岳箫也曾考虑过这种可能，因此他便趁着此时卧床休养的闲暇，翻阅了彭城大大小小的各种记载，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谨文，如此便去查吧。”
　　待谨文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岳箫转过头看向苏琬，放下书问道：“说吧，你在那三位大人府上，还看见什么了。”

　　但过几日，这阵反常的暑热终于完全褪去了，岳箫的身体也恢复了许多，正好趁着这时候喜迁新居。
　　说是要重新修缮一番，可那宅院中各类所需早已置办齐全，因此只是细细打扫了一番便搬了进去。宅院中一切摆设都未曾做过变动，仍是原来的样子。
　　动身之前，苏琬还装模做样的占卜了一挂，说今日是黄道吉日，宜乔迁，必有喜事。
　　这宅院比起刺史府还要大上许多，转上一圈也要费些时候。岳箫在院走了一圈，感觉尚好，虽然还是比不上他那日在屋顶看到的那座精致的宅院，可若真是要按照那样修缮一番，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只得作罢，待日后得了闲再做打算。
　　只是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去那里看上一眼也好，如此便想着改日去上门拜访。
　　走着走着，便正好绕到了新设的药房前。因为他这个病秧子，府上竟带了三位大夫，若是没有一个妥善完备的药房，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因为前几日苏琬又命施平派人送来了一些珍贵药材，加上府上从前有的，如今全部堆在这间新的药房中，当真也算的壮观了。华韡正与万大夫一同整理，这般场景竟也能显出几分闲适惬意来，想他们从前大约也是这个样子。其实这些时日相处过来，岳箫发现万大夫其实不似看起来那般严厉，只是对苏琬态度不好罢了。若非与他在一起，万大夫对岳箫倒也算是客气。
　　不过，今日过来后便没有看到苏琬了，还有苏玘，这对兄妹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苏玘此时正在后院闲逛，不知到了何处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口井，周围杂草丛生，正是疑惑谨文不将此处清理干净之时，便试探着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可不料还未走上前去，便有一恶犬忽然冲出向她狂吠，虽然当时吓了一跳，可好在这恶犬不算太大。苏玘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便将恶犬打晕了。随后便接着向井边走去，走过去才知，这原来是一口枯井，井下漆黑一片，却是半点水光也不见。
　　此处很是荒凉，令人顿生寒意，这一口枯井也再无其他可看之处，苏玘没由来的便觉得有些心慌，想也不想便要快些逃离这里。如此一来，脚下便也乱了起来，没走出几步，便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重，她慌忙站起身便跑着逃离了那里。待跑出那片杂草丛生之地，她才慢慢停下了脚步，松了一口气。向那口枯井回望一眼，便离开了那里。无意间在腰间一抚，她顿时停下了脚步，在腰间仔细找了一圈，顿时心中一沉：她的玉佩不见了！
　　一定是方才摔倒的时候掉的！苏玘马上就要回身去找，可转过身一看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她又有些胆怯了。可那玉佩是柳氏留给她的，她怎么可能不会找回来？正是暗自鼓起勇气，想要咬牙回去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玘当即惊叫一声，好像是将身后那人也吓了一跳。
　　“哥？”待看清来人面容，苏玘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还没问你呢，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我的玉佩掉到里面了，我在想怎么找回来。”苏玘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看到苏琬的那一刻便全部消散了。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在求自己的哥哥帮忙，只差拉着他的袖子摇晃了。
　　苏琬却望着那口井道：“这里好像不在宅院之中，怎么会……”
　　苏玘想着那块玉佩，知道苏琬一定会帮她去找，忽然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何意，便问道：“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琬看她一眼笑笑道：“什么样的玉佩，看你应该是不敢过去了，哥去帮你找回来。”
　　苏玘顿时喜上眉梢，忙道：“就是娘留给我的那块，哥是见过的。”
　　“我记得。”苏琬点点头，便沿着苏玘所指的方向走进了片丛生的杂草之中。杂乱的草掩盖住了地上的一切，根本看不到这些杂草下面是什么，可好在苏玘将位置记得清楚，范围又不算大，因此不多时，苏琬便找到了那块半立在草丛之中的玉佩，得意的拿在手上向苏玘晃了晃。
　　苏玘也是开心，忙喊着让他回来，可见他还未走动，便忽的面色一变，眼睛紧盯着她的身后，张口喊了一声：“小心！”
　　与这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暴怒的犬吠声。
　　是方才那只恶犬，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此时正站在苏玘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恶犬虽然凶狠，但苏玘毕竟不是寻常的世家女子，在恶犬扑向她的那一刻，她已然足尖一点，身体便腾空跃起，再见时便已经落到了另一侧。
　　待恶犬再次向她所在的方向扑来的时候，已然拾起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块，便是在恶犬尚未能近的她的身的时候，手上的石块便向恶犬的头上而去。腾空跃起的恶犬被这当头一下，便直接从空中坠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这恶犬不知是谁家的，也不知有没有主人，直接打死还是有些不妥，不过这既是在自家的宅院中，这条恶犬还是让谨文去处理吧。
　　苏玘再次打晕了恶犬，松了一口气，正要与苏琬说说这恶犬的事，左右一看，周围却是不见一人。四周空荡一片，和她刚刚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琬到哪里去了？
　　放眼四周，除却一口枯井便再不见任何了，四下虽是杂草密布，但也是绝对不可能藏得住人的。苏琬即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且能躲过苏玘的眼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苏玘也不顾什么害怕的事了，跑到苏琬方才所站的地方，可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左右找过，那玉佩正好端端的躺在草丛中。一时间，她忽然有些恍惚，好像方才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苏琬根本不曾到过这里，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
　　“哥！”她喊了几声：“你在哪啊，别吓我，快出来呀！”可伴随着她的喊声回荡的只有似有似无的回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一阵冷风吹来，她竟觉得心惊。
　　周围没有能够遮挡住身形的地方。她心慌的一圈一圈向周围看去，终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那口枯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