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51、质问

　　暮春清晨的阳光正好，不会过分炙热，只是有几分刺目罢了。
　　岳箫斜靠在小塌上，这一册书随意的看着，许久才翻过一页，也不知他是看得太仔细还是根本没看上几眼。
　　华韡正坐在小桌前，鼓着一张脸一下一下的捣着臼里的药材，时不时的还往门外瞟几眼。
　　顾常端着一盘子新茶走进来，一看这一大一小的样子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边将茶叶摆在桌子上，摆好了茶具，一边自言自语的道：“阁主都回来了，又去送什么美人了。”
　　话音未落，门口便有一道白衣身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还不忘呛声回去：“美人不送可就被癞蛤蟆抓走了。”说着，一看顾常：“不能不送！”顾常冷着脸说了声是。
　　华韡一见苏琬回来，脸上顿时欣喜起来，直接扔了手上的药材，喊了一声“琬哥哥”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差点把苏琬撞倒。
　　岳箫只是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看书去了。苏琬好不容易站稳了，抚了抚华韡的头，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很听话？”
　　华韡看了一眼岳箫，随后对着苏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不错。”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那是一包龙须酥。
　　华韡一见那龙须酥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夺过来，拿起一块便整个放进了嘴里。苏琬见状也只是捏着他的脸嘱咐了一句：“别一下子全吃了。”
　　见华韡吃的正开心，苏琬一转头，好像刚看见岳箫似的夸张的“呦”了一声，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的看着他：“这还有一个呢？”说着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吩咐顾平道：“快点叫人给我准备羊肉汤，我这跑了一夜，饿着呢。”
　　顾平听了，便要出去准备，还没走出两步，岳箫的声音便冷冷的响起来了：“不许去。”
　　“你可答应管饭的。”
　　“还没露面就把何启澜吓跑了，你还想吃饭？”岳箫说着，挑眉侧目瞪了他一眼。
　　“那人长得跟癞蛤蟆似的，整天在你眼前晃你也不烦，我把他吓跑是想让你清净清净。我这大半夜跑回来不睡觉，特地去青楼把静熏姑娘请过来，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跑了一夜，你不知道感谢我也就罢了，你还不管饭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他在郯县一日，我便得不了清净。”岳箫说着，扫了他一眼，便抬起书挡住了脸。
　　“他会回来的！”苏琬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扫了一眼便扔到一边：“我昨天按照他在彭城的时候家中闹鬼的情景给他重新演了一遍，他虽然当时害怕逃跑了，可只要等他仔细想想，缓过神来，他一定会回来一探究竟。”
　　“他在彭城的家中也有一具尸体？”岳箫冷哼一声。
　　昨晚他听了顾常转告苏琬的话，等到何启澜从那件屋子里跑出来之后才装作听到呼喊匆匆赶来查看的样子，虽说何启澜被吓成那个样子确实大快人心，可当他看到乱的惨不忍睹的停尸房的时候，他还是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苏琬笑得讳莫如深，可岳箫却也一下子明白了，与他对视一眼，忽然冷笑出声。
　　苏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后转向了已经吃了大半的龙须酥的华韡，皱着眉问道：“你不是把小竹治坏了吧？”
　　华韡听闻一愣，随后忽然抬起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苏琬一挑眉，握起岳箫的手腕便开始把脉，静了片刻，他皱了眉说：“毒都清干净了，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还不错。”
　　话音刚落，一名差役便跑了进来禀报：何启澜回来了！
　　苏琬扬了扬唇，笑得很是得意。
　　岳箫还开口回他一句，何启澜已然走到了这里，一见屋内的情景，眼睛便落在了苏琬身上。
　　“下官拜见刺史大人。”岳箫一手扶着苏琬的手，一手撑着小塌的边，缓慢的站了起来，行了礼。顾常与华韡也起身行了礼，苏琬是最后站起来的，颇有些随意的也行了一个礼。
　　“免礼吧。”何启澜沉着脸说道，便自顾自的走进屋中，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又看了看苏琬，问岳箫：“岳大人，这位是什么人啊，昨日好像没有见到过。”完全是兴师问罪的语气。
　　不等岳箫回答，苏琬抢先道：“草民苏琬，是个大夫，今早才到太守府来为岳大人诊病。”
　　何启澜在他身上打量了几圈，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却也没有再说这件事，转而问岳箫：“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岳大人，你这府上都住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刺史大人说笑了，下官府上除了下官和他们三人，便只有三五个守夜的侍卫，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其他人了？”何启澜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这府上分明藏着女人！”
　　“在下官身边的女人只有下官的母亲和表妹，可她们现在还在大人襄贲的府上做客呢，现在下官府中一个女人都没有。”
　　“胡说八道！本官昨晚分明见到一个红衣女子，你还敢说你府上没有女人？”
　　“下官多年颠沛流离，未曾娶亲，府上几个侍候下官母亲和表妹的侍女，也因为这几日她们不在府上而回去休息了，不曾回来过，如此府中何来的女人？”
　　“你不要以为你死不承认本官就没办法了。”何启澜嘴上仍是不饶，可话中的心虚却越发的明显了。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府上的差役也太没有规矩了，本官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走了，岳大人可要好好管教下人才是。”
　　“这……”岳箫惊讶的看了看顾常和苏琬：“刺史大人说的可是昨晚的事？”
　　“除了昨晚，本官还有哪一日在你这鬼地方住过？”
　　“这可是怪事了。”岳箫想向前走几步，却感觉脚下一软，还是苏琬在一旁扶着他才勉强站稳，他诧异的解释道：“府上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是不会留差役过夜的。昨晚本想留下几个的，可见大人身边随从不少，若有什么事留顾常一人也该够了，便像从前一样让差役都回去了。”
　　“你说你这府上晚上没有差役，那昨晚是什么人替本官买的酒？”
　　“买酒？”岳箫皱了眉。
　　“昨晚本官想喝酒，可你这里连一坛酒没有，还是本官让差役出去买的，他买酒倒是很快，没多久便回来了。”
　　听闻此话，岳箫顿时一惊，与顾常相视一眼，见他仍是冷着脸看着何启澜，再瞥一眼何启澜，便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一个差役罢了，你又何必包庇他，将他找出来好生教训一顿此事就算了结了。”
　　岳箫看了看他，话在口中，似乎极难说出口。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何启澜有些恼火了。
　　“且不说有没有那名差役的事。”岳箫犹豫许久还是开口了：“这附近没有入了夜还卖酒的地方，昨晚那差役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卖到酒的。”
　　“那坛酒是从哪来的？”何启澜愈发恼怒起来，依岳箫所言，他好像是编造了一个故事，可那分明是他昨晚的亲身经历：“你的意思是本官在胡言乱语了！”
　　“下官不敢！”岳箫想解释，却被他打断了：“你们没有收拾本官昨晚所住的那个房间吧，那咱们现在去看看，看看那坛酒是不是真的有！”何启澜说罢，便拍案而起，拂袖出门了。
　　岳箫示意顾常让华韡留下，便与苏琬一同跟着何启澜去了昨晚的那个房间。
　　昨晚出事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何启澜匆忙离开后，岳箫也没有急着安排人手清扫房间，就连那乱的一塌糊涂的停尸房，他也没有收拾。
　　一进房间，那坛酒果然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岳大人看清了吧，这坛酒就摆在这，你说不可能卖到酒，那这是哪来的？”何启澜急切的想证明昨晚的事实，直接冲上去将酒坛端起，得意的向岳箫展示。
　　岳箫慢慢走过去，接过了那个酒坛，只向里面探了一眼便道：“刺史大人，这里面的不是酒。”那酒坛很满，他端着好像非费力的样子。苏琬便接了过去，轻嗅一下便道：“这是一坛水，刺史大人。”带着几分笑意的神情顿时惹恼了何启澜，他一把将坛子夺了过来，闻了一下发现里面真的是水，顿时怒火中烧，指着岳箫道：“是你把酒换了！本官昨晚喝得分明是酒！”
　　“刺史大人，岳大人为什么要把酒换了？这坛子里的是酒还是水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何必费这个力气，多此一举呢？”
　　“那是因为这府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官上任不过月余，能有什么秘密藏在这座府衙之中？若是有，也该是上一任的东海太守留下的。”岳箫的语气中加上几分力道，说到上一任东海太守的时候，他更是看着何启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