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9、许大

　　那日岳箫便问过那猎户许大搬到何处了，猎户却是不清楚。因而此次，岳箫便与谨文先到了那处宅院门前。围着宅院转了一圈，看见前后两门都上着锁，见四下无人，便借轻功翻墙而入。
　　二人宅院中转了一圈，处处皆是许久未曾有人居住的样子，许大回来那晚应该是打扫出了两间屋子，其余的便是落着厚厚的灰尘。屋中摆设装饰却是不差，若是打扫干净了，该是一处不错的宅院。
　　四下仔细的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二人便又翻身出去。
　　一路问了许多百姓，大部分都不知道许大搬到何处，其中几个知道的，所言却也有所偏差，但总归是在一个方向。岳箫与谨文寻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少有人经过的破庙中找到了许大。
　　还未进门，便有一中年男子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他：“公子是何人，怎么到这来了？”
　　“本官是利城县县令。”岳箫也打量着眼前之人，见他看上去虽是精明，此番行事举动却与谨文有几分相似，想必这人不是许大，大约是猎户所言的管家吧，接着道：“听闻许大许先生回来了，特来拜访。”
　　此言一出，岳箫便见眼前之人脸色顿变，想着东海太守的信，顿时明白了，却也不说破，静等着他说话。
　　“怎敢劳烦大人亲自过来，只是这里实在太过于简陋，唯恐招待不周。”他顿了顿：“改日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这是连门都不让他进，岳箫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无妨，本官初到此地时的县衙，比这里也好不上许多。”说着，再次打量着管家：“本官既已找到这里，还请管家通报一声。”
　　管家脸色又变了变，见岳箫面笑着看着他，咬了咬牙，还是请岳箫进去了。
　　许大一见岳箫，又见管家使了个眼色，当即紧张起来，立刻站起了身，不安的向前迎了几步。
　　岳箫却是一脸平常，寻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下，便悠然的打量着这破庙的四壁。他不说话，许大也不敢贸然开口，可不开口也是不行的，便提心吊胆的一会看看岳箫，一会低下头到处看着，脑中一片空白，额角的冷汗怕是都要吓出来了，破庙内静的连呼吸声都隐隐能够听到。
　　许大坐立不安了一会，多年经商的那点精明便起了作用，他竟出奇的冷静了些。这一冷静，脑子也开始活络起来。他想着岳箫只带了谨文一人，来了也没有不由分说便对他下手，所以也不一定是为了襄贲那件事来的。便壮了胆子道：“大人忽然驾临，真的是让草民不甚荣幸啊，不知大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本官只是听说许先生回来了，所以来看看，没想到许先生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岳箫说的随意，可眼神扫过他的脸时，却叫他不寒而栗。
　　此言虽未点明任何，却叫许大心中“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一介平民，即使祖上曾经风光过，但自己已经离开利城县多年，与这位县令大人更是毫无关系，怎么可能劳得他亲自登门拜访。唯一可能的便是襄贲那件事，东海太守正是比岳箫大上一级的顶头上司，只要传个信，岳箫便能解决了他。
　　岳箫看着他忽变的脸色，哪里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却也不解释，继而道：“许先生回到利城县之后，本官听到了一些事情，心中很是不解，因此想来向先生问个明白。”
　　许大自认为岳箫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定是为襄贲那事而来的，他是来封口的！然而此时许大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心早就沉到了谷底，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的身体再做不出什么反应来表现他的恐惧了。
　　他看着岳箫带笑的眼睛，勉强稳住了有些发抖的嘴唇，强强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大人想问什么？”
　　“听闻许先生有一座宅院，正是用作衣锦还乡之时作为落脚之处，为何先生此次回乡，却不住在那里呢？”
　　许大万万没想到岳箫问的是这件事，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怔了怔才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岳箫不急于听到他的回答，却是很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反应。
　　这不能怪许大，原本在襄贲做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他，若不是出了那件事，也不至于如同逃命一般的回到利城县，还生怕岳箫会对付自己。他轻松的笑了笑，抬眼才发现岳箫正看着他，这才回想起岳箫方才问他的问题。可这一回想，他便又紧张起来。
　　“本官向附近的百姓打听过，都说许先生回到利城县之时，在那座宅院住过一晚，可第二日便匆匆搬离了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着，他看着许大很是难看的脸色，靠近了他一点问道：“难不成真的是闹鬼？”他特地在鬼字上加了重音，声音不大，却吓了许大一跳。
　　许大回想着那晚之事，身上还未干透的冷汗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冷风一吹，顿时叫他打起了哆嗦：“没，没有……”
　　不等许大说完，岳箫便打断了他：“不过，本官素来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利城县从前有白日成亲财神抢新娘之说，你这宅院之事，比之如何？”
　　许大琢磨着岳箫的话，可那什么财神抢新娘传说他从未听说过，可岳箫未见得不知道他这件事，他说了便一定有他的目的。
　　岳箫瞥着他的神色静等了一会，待他想了一遍，不等他开口便道：“本官不过是个县令，只管得利城县境内的事。”他顿了一顿，顺着透风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对许大道：“本官还有事要去处理，便不打扰许先生了。”说罢，起身便走。
　　许大赶忙起身相送，待岳箫离开，顿时觉得腿脚发软，竟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他望着岳箫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一点也看不见了，这才惊魂未定的被管家扶着坐了回去。
　　这个岳箫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许大在心中想着，从他上门来到离开这短短的两刻钟，寥寥数言，明里暗里讲的却是两件事，同时又是恩威并施。最后一句话虽未说完，却是正中他的死穴，让他不得不依他所言。
　　许大是商人，也算是经历过风浪，此番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却也冷静下来了。反复将岳箫的话想了几遍，便吩咐管家，去查白日成亲财神抢新娘之事。
　　岳箫离开了那破庙，走了一阵才发现这地方真是偏僻，走出了这么远也没见到人家。不过既是找到了许大，之后的事也要看许大的才行，这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了。
　　“公子，许大会来找您吗？”谨文方才见许大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笑，但同时也在想许大若是被吓得过了，那不是更加不敢来找岳箫了吗？
　　“一定会。”岳箫很轻松，仿佛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可我看他好像被您吓得不轻啊。”
　　“我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想安稳的留在利城县，必需要将那宅院中的事情原本的告知于我。此事与襄贲之事相比，他自然知道孰轻孰重。何况，襄贲之事既与东海太守有关，东海太守知道下令让我不追查，因此许大对于我，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他知道的越多，来找我便更是肯定。”
　　谨文低头细细想来，也明白了。
　　回到县衙已接近傍晚时分，今日是初五，也称作“破五”，也是要吃饺子的。岳箫进门之时，正巧看到他们在做准备，一见谨文便拉着他过去帮忙。
　　县衙中的人不多，饺子也不用包的太多，因此很快便包完了。待热腾腾的出了锅，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分了个干净，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馅料，但却吃的无比开心。
　　晚些时候，岳箫回到房间，便将收于架上的县志取出来摆在了桌上。
　　所谓“破五”，正是破除了年节中的禁忌，明日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