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84、灯会

　　苏玘近来感觉颇为烦忧，不为别的，只因后窗几次在夜间无端作响，可白日看去却又半点痕迹都没有。
　　她也曾在响动之时悄悄到后面去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上一次的事，她太过紧张，所以出现了幻觉。但此事马虎不得，她每次听到响动，便是有大半夜不能安睡，非要等天边亮起，才能稍稍的睡上一会。
　　连日如此，她不免精神不济，白日里也常常瞌睡。苏琬是大夫，瞒不过只得说了实话。苏琬独自到后院细细查看一番，回来便叫苏玘不要多虑，是栏杆松动了，晚间有风吹过，难免发生响动。过几日便叫工匠过来修，叫她即使听到了，也只当没有。
　　苏琬所言她自然信之，只是这院子才修葺没有多久，便有栏杆松动了，这工匠也是不好。便不再多想，好在自那之后，后窗也没再响过，苏玘便得以睡上了几个安稳觉。
　　转眼便是上元佳节，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苏玘便已收拾妥当，准备去看灯会了。苏琬笑着看她，手上攥着杨焯送过来的纸条，一面在心中暗自思索晚上的灯会该如何。
　　施平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只待天黑，大家便可去逛灯会了。
　　每个人心中皆有各自的打算，唯独孩子只是因为可以到灯会上玩耍才欢喜异常。
　　吃罢晚餐，大家便一起出发了。岳箫无端的感觉有些胸闷，好在还未走远，他便吩咐其他人先行，他有些东西落下了，要回去取，随后便会过来。
　　车行到灯会之上，苏琬便让其他人各自散开，各自玩各自的，他却留下来陪着苏玘。
　　街上的花灯无数，将一整条街照的恍如白昼，不过今年饥荒，花灯已是少了许多。
　　“这个小竹，他竟然也会落下东西，真是一件怪事。”苏琬打量着两旁小摊上的花灯，数量虽多，但却少有样式精美的。而且也同于往年，样式并不新颖。
　　苏琬看不上眼，便要自己画。他照着苏玘的摸样细细描摹着，不过苏玘却是心不在焉，常常看向一旁，便发起呆来。苏琬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小竹马上就会过来，你认真一点，等我画完了，你就能看见他了。”
　　苏玘这才回过神来，一瞥苏琬所画之物，隐约是一个人的摸样，却是奇丑无比。她顿时回过神来，上前便要夺他的笔。
　　苏琬一面躲，一面道：“我虽然画的不如小竹，但也能画出你的七八分，你等我画完了，就好看了。”
　　苏玘也不理他，只顾夺那花灯，惹得小摊的老板都在掩唇低笑，感叹他们感情真好。
　　苏琬躲了一圈，画倒是也画了七八分，只是越发看不出是个人的摸样了。他原本身体便是不济，躲避这许久，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他正与苏玘说不躲了，背后便撞上了一人，他回头一看，竟是岳箫。
　　“你终于来了。”苏琬一把将花灯塞进手里，便道：“小玘交给你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说罢，便离开了。
　　岳箫转过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箫哥！箫哥？”苏玘见岳箫过来，顿时展露了笑颜，她走到他面前，笑着与他打招呼，可他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转头看向一边，连唤了几声，他才回过头来。
　　“苏玘，怎么了？”岳箫好似忽然回过神来，疑惑的提起手上的花灯，一看那花灯上的画，便颦起了眉：“这是你买的花灯，怎么画成这样？”
　　“这不是我买的。”苏玘见他看那画，不禁有些气恼，便夺过来藏在身后：“箫哥，我们先逛逛吧。”
　　让苏玘再看到洛阳的灯会是岳箫许下的承诺，因而苏玘要如何，他是听之任之，任由她去。
　　苏琬几次看了看之前的那盏花灯，苏玘即使说画的丑，却不肯扔掉，便是藏在身后，也一直没有松手。方才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苏琬与他说了些什么，他看了看苏玘的笑脸，便道：“我给你画一盏花灯吧。”
　　这句话让苏玘竟吃了一惊，正欢喜的看着路两旁花灯的苏玘猛然怔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岳箫已经拿了纸笔，开始画了。
　　“方才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合适你的花灯，便想为你画上一幅好了，左右那些花灯上的美人也不是你。”
　　“箫哥……”苏玘想笑一笑，扬了扬唇角却感觉鼻尖有些酸。
　　“怎么，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两年前，还在利城县的时候，你说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会让我再看到洛阳的灯会。没想到，只过了两年我就看到了。”苏玘笑了笑，掩住了眼眶中那点温热。
　　“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岳箫说着，抬眼看向苏玘，随后又垂下头去，仿佛喃喃自语般道：“还有别的事……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也会做到。”
　　“箫哥，你说还有什么事？”苏玘没听明白，便是问道。
　　“没什么。”岳箫抬眼向她展颜一笑，便又认真去画那盏花灯。
　　苏玘知道岳箫是不想说了，便也不问，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也是在那年的灯会上，你见到了我哥，还真是有趣。也不知道，今年的灯会上还会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苏玘不想提起自己的事，便故意说起那年灯会他们相见的事。说罢，却没有听到岳箫的回答，转眼一看，便见他的笔顿住了，在画上洇了一片墨迹。
　　“箫哥？”苏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两年前的事，岳箫的怒火总不会还没有消吧。
　　岳箫被她一推，恍然惊醒过来，一看灯面上的墨迹，便忙向苏玘道歉，手上忙补救几笔，竟是将这幅画救了回来，非但看不出破绽，反而更显新意。
　　“这位公子的画技实在太精妙了，这幅画比我这摊子上所有的花灯都要好，不，我敢说比这条街上的花灯都要好。”一旁小摊上的妇人见了这画，目光钉在这上，便移不开了，眼珠转了转，便道：“公子不如将这盏花灯卖给我，我付双倍的价钱。”
　　“这灯不卖。”岳箫仔细几笔收了尾，便将花灯送给了苏玘。对她笑笑，笑中带了几分歉意：“这张画的不好，回去之后，我再给你画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