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54、换药（2）

　　杨焯阖目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着苏琬的冰凉的手指在他肩上划过，略带了些的薄茧的手指尽管只是偶尔的触碰，却还是叫他不自觉的想躲，这感觉并不舒服。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当年杨家出事之前想要拉拢岳家，却被岳家千方百计的避着，直到杨家出事，他们正好躲过了一劫。岳家父子三人，都是极聪明的。”杨焯这话十分不像是他所言，苏琬的手指顿了顿，当年的事他是知道的，岳家确实有意躲避杨家的拉拢，但杨家盛极必衰，能够看出预兆的也不止岳家一门，不过能躲了个干净的，还真是没有几家。
　　“你们同姓一族，不是也躲过了么？”
　　杨焯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向后看去，却只瞥到一抹面纱的边角。
　　“确实躲过了。”他转回头来，看了看头顶上的房梁：“不说这事了，岳大人卖给我线索，想要什么价钱？”
　　“岳大人只希望此事能够干净的了了，不求其他了。”
　　“也对，穆令城当年强娶苏玘，逼得岳大人离开洛阳，此等碍眼之人，岳大人当然不想再见到。”
　　“岳大人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此事他却是一定不能放过。”提及苏玘之事，苏琬眸色顿时暗了暗，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他们能亲自动手。
　　“岳大人与苏玘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当年宁愿离开洛阳，颠沛流离，也不愿苏玘嫁给穆令城，如此看来，他们的感情定然十分深厚。”苏琬换好了药，便将杨焯的衣服提到肩上，杨焯脑中似有一些画面闪过，瞥见苏琬的手便一把握住了：“可是他们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成亲？”
　　苏琬面色一沉，当即便道：“岳大人的事，旁人不该妄加议论吧。”
　　杨焯细细的看着苏琬的手，手指上因连暗器留下的薄茧明显不是一个大夫该有的。不过那日见他那一手绝妙的暗器功夫，不懂武功的大夫学些暗器功夫防身这倒也罢了。可这手掌上和虎口处的薄茧，该是练剑留下的。
　　“是啊，别人的事不该妄加议论。”苏琬不动声色的想要将手收回来，却又被拉了回来。
　　“杨大人这是做什么？”苏琬面色更沉。
　　“听说玉先生与苏玘的关系很好啊？”
　　“杨大人究竟想问什么？”苏琬看他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薄茧，想他或许是怀疑了什么，问道他与苏玘的关系时，他便想到了杨焯是不是猜出了他的身份，心下顿时一惊。
　　他想收回手，用了些力气，杨焯也没有再坚持，如此便松了手。他感觉苏琬将他的衣服理好，忽然问道：“是谁派你来杀岳箫的？”苏琬的手顿了顿，继而又不动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大人真会说笑，我杀岳大人做什么？”
　　杨焯阖目静默了片刻，忽然一笑道：“玉先生都说是说笑了，还当什么真？”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杨焯不会平白与他开这种玩笑，可他究竟意欲何为，他却是猜不透了。总不会是之前他杀那些刺客时吓到他了吧？
　　他也知这不可能，但想起初见时杨焯看他的怪异目光，便又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难不成在洛阳相见之前，杨焯真的见过他？他既然提起杀人之事，许是在那个时候。
　　想到此处，苏琬也是一惊，可心下又无半点头绪，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人开这种玩笑，若是让岳大人听到了，可是不当真都不行了。”
　　杨焯听苏琬的语气冷了几分，心下也知这话叫他不悦了。阖了目强压下脑海中闪现的画面，那一袭洁净白衣，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以及喷溅出的鲜血。他想他为何要管那么许多，穆令城之后没有人来杀他便是，其他的与他也无甚关系。
　　他正想着，没注意到苏琬的手已然慢慢越过肩膀，触到了他的脖颈。他意识到的时候，便是忽觉脖间一凉。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猛地推开了苏琬，一跃而起，一连向后退了几步，远远的望着他，一面伸手摸自己的脖颈。
　　“是我的手太凉了吧，让杨大人有如此反应，真是过错。”苏琬笑着起身说道，心下对杨焯方才的话又添了几分头绪。
　　杨焯确定了脖子上并没有半点伤口，便是松了一口气。忽而又觉他方才的反应太过，怕是会让苏琬多想，便想解释一句。可还想好如何开口，门口敲门声顿起：“焯儿，药还没有换好吗？”是杨煣等得急了。
　　“杨夫人，马上便好。”苏琬回了一句，悄声走过去对杨焯轻声道：“大人也是怕别人触碰么？你们这些做官的都太过紧张了，草木皆兵。”说着，替他穿戴整齐，便过去开了门。
　　杨煣见他开了门，便是问道：“焯儿的伤可好些了，换药换了这么久，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杨大人的伤已经大好了，再过几日便可痊愈。”苏琬请杨煣进来。
　　“姐，我这点小伤已经无碍了，那还会出什么问题？”杨焯不动声色的摆回了之前碰乱了的桌椅。
　　“啊，对了，你方才离开后，我在桌下看到了这个。”杨煣说着，便将一页纸递给杨焯：“这上面写了刺客之事，你是在查那日刺客吗？”
　　一听这话，杨焯顿时一惊，面上却是未见波澜，接过扫了一眼，便道：“那日的刺客如此明目张胆，胆大包天，若不是玉先生出手相救，你我姐弟怕是逃不过了，此事我必要查个清楚。”说着，杨焯侧头望了一眼苏琬。
　　杨煣点头，也望向苏琬：“承蒙先生救命之恩，一直未能上门谢恩，今日先生既已来了，不如在府上吃顿便饭吧。”杨煣此言一出，苏琬一怔，侧目看了一眼杨焯，随即一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是说话间，门房又来报，与杨焯耳语几句。杨焯眼神看过杨煣与苏琬，便道有事先过去，马上便回来。说罢，便随门房一同离开了。
　　待他离开，杨煣便抬头在苏琬面上细细端详：“先生可还好，那日见先生咳得如此厉害，可是受伤了？”
　　“多谢杨夫人挂念，我没事，不过是因为之前受了些风寒，本已经好了，那日跑得久了，又受了些风，因此咳了一阵，不碍事的。”
　　“如此便好。”杨煣点了头，又是看了看他，恍觉似是有些静了，垂了眸子便道：“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先生不如与我四处逛逛吧。”
　　苏琬看着她，一笑道：“全听杨夫人安排。”
　　杨家的府邸其实并未与岳家有多少差别，但却是华丽许多，大致相同大小的宅院，看上去便也好像富丽堂皇了许多。
　　院中种了一些牡丹，虽说现在不是开花的时节，看来有些落败，却也比岳箫那个光秃秃的院子多了几分生气。
　　院中的凉亭雅致，形状又是巧妙，便是在如此寒冷的时节，坐在其中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冷。杨煣吩咐上了茶，茶叶是尚好的，她亲自奉上：“冬季该饮红茶，我可记住了。”
　　苏琬从袖中取出一包茶放在杨煣面前，笑道：“上一次遇到刺客，杨夫人也没来得及将茶叶带走。”
　　“原来玉先生还注意到了此事，真是不好意思，遇到刺客我便什么都忘了。”
　　“杨夫人不必多虑，遇到刺客，自然是保命要紧，平安才能有心思喝茶。”苏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对了，雀翎台如何了，我上一次去还没将花摆上，刺客便来了，若是刺客的事了了，我还是要将那几盆蝴蝶花摆上才是。”
　　“杨夫人不必担心，不会再有刺客来打扰了。”
　　“如此便好。”杨煣松了一口气，方才吩咐下去的侍女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包袱。
　　杨煣拿过递给苏琬：“这件衣服，多谢先生了。”
　　苏琬接过，也未打开一看，只道杨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二人随后又对饮了几杯茶，相谈甚欢。杨焯将手上的事处理好，过来寻他们，便见到这一幕，远远地望了一会，眉间愈发的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