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4、骷髅

　　待白布完全打开，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完全露出来的时候，周围众人均是大吃一惊。那白布包着的，哪里是什么香包，不过是一些灰烬罢了。
　　“这是本官在花轿中找到的，正是那装有迷烟的香包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一堆灰烬你能看出什么？”
　　“若是寻常香包，燃烧过后的灰烬除了能看出是布料之外，确实什么也看不到。可惜，做这个香包所用的布料不是寻常布料。”岳箫说着，仔细的从灰烬中捏出了一点：“余千赆作为利城县最有权势的富豪，对于金的喜好也是超乎寻常，因此府中不只建筑所用木料具是镶金，平常所用的布料也是镶了金线的。因此，制作这个香包所用的布料，也同样是镶了金线的。”岳箫看着余千赆慢慢变了的脸色，将自己的推测也缓缓道来：“余千赆设计用作迷烟之用的香包之所以会用镶金布料，是为了能够让陈绫儿肯定会去触碰香包。那陈绫儿只是寻常女子，平日自然见不到如此昂贵的布料，猛然见到如此的一个香包，自然会心生好奇，去触碰它，这才能保证香包确实能够燃烧。”岳箫捻了捻指尖上的灰烬，露出了一点金色：“可惜，磷燃烧起来的火焰融不化金线。”
　　此言一出，在人群中当即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受余千赆压迫的连饭都吃不上的百姓原本也不敢过说一句，可见岳箫敢如此审问他，便仿佛有了靠山，纷纷诉说着他们的愤怒，堂下一时喧闹不止。
　　岳箫也不出言制止，一边将桌上的证物收起来放到一边，一边听着百姓们的议论。
　　余千赆听着那些声音，脸色由白转红，慢慢的就连眼中也成了红色。他不再挣扎，脸色沉的吓人。
　　静等百姓的议论之声低下去后，岳箫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朗声道：“余千赆寓意抢夺新娘，据为己有，不过幸而，陈绫儿在离开花轿之后，被本官的表妹见到，将其搭救至县衙。陈、段两家至县衙后，对幕后指使者已有猜测，唯恐受到威胁，因此在本案真相大白之前，本官将他们留在县衙，给予保护。待本案审完，段舣安与陈绫儿便可完婚。”
　　人群中叫好之声顿起，可很快，一阵大笑便盖过了人群中的声音。
　　余千赆起初只是低声笑，可声音确却是越来越响：“岳箫，你真是个卑鄙小人！你不敢说实话！”
　　人群中顿时静了下来。
　　岳箫看着余千赆满脸的横肉也随着狰狞的表情扭曲起来，眼底的暗色慢慢的晕染了上来，一边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个弧度：“余千赆杀害发妻，藏尸五载，此罪三也。”
　　“新娘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再来说说骷髅的事吧。”
　　岳箫双目中的光像是利剑一般，直直的刺向了余千赆心底那最不愿说明阴暗之处，他的一下子面无血色，冷汗霎时滴在了地上。
　　“本官不得不说，你做事其实很是周全，从那具骷髅身上只能看出死因为扼杀，关于死者身份和凶手信息，并无半点线索。本官也是在确定你是此案主谋后，才推测死者与你定然有所关联。据县志记载，你是六年前来到利城县的，与你一同过来的，还有你的原配妻子唐氏。五年前，唐氏与情夫私通，被你发现，因此私奔而逃，不知所踪。”岳箫说着，翻开县志记载此事的那一章。
　　“自己的妻子与人私奔，作为一个男人，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更不会到处宣扬。寻常男人尚且如此，以你在利城县的权势，完全可以将此事隐瞒下来。可你不只允许此事写上了县志，并且到处宣扬，在利城县几乎人尽皆知，这便足以说明此事另有内情。什么事情会比此等奇耻大辱更甚，那便是唐氏并没有与人私通，也没有私奔，而是被你杀了。”
　　若是之前余千赆还有力气反驳，那么现在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即使岳箫并没拿出半点实际的证据来。
　　“空口无凭，本官今日既能定案，自然有确凿的证据。宣证人上堂！”
　　慢慢走出来的，便是百姓不见登闻鼓而聚在县衙前那日，昏倒在角落中的那位老人。
　　“草民拜见大人。”老人行至堂前，缓身跪拜。
　　“老人家请起。”岳箫见他起身，这才问道：“老人家，你可是在六年前，余千赆初到利城县之时，自家的地便被其侵占了？”
　　“回大人的话，草民的地正是在六年前就被余千赆侵占了，当时草民的身体还算强壮，所以就在余千赆家中做苦工。”
　　“那么，五年前县志上所记载的唐氏私奔的那一日夜间，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日，我给余千赆家的厨房搬完了粮食，就已经快到亥时了，快走到我平日走的偏门的时候，我看见余千赆与管家正背着一个很大的，用布包着的东西匆匆的走过。那偏门旁边，有一个小池塘，那里面也没有鱼也没养花，只是一滩积着厚厚淤泥的死水。我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就躲在一边看着。他们把那个东西放在池塘边，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女人，当时太黑了，又很远，我看不清那女人是谁，但她身上的衣服，就是白天我看见唐氏穿的那一身。”老人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余千赆：“我看见管家跳下池塘，挖了一些淤泥，然后把那个女人埋进去了。”
　　余千赆惊诧的看着那个老人，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竟然还有人看到了，而且这个人竟然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五年都没说出来，若不是岳箫，岳箫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岳箫听罢老人的话，便命老人先下去休息，随后重重的一拍惊堂木：“余千赆，你杀害发妻，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我没有罪！”余千赆闻听此言，竟一下子挣脱了谨文，几步冲到岳箫面前。犹如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扑在桌上，伸出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岳箫的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区七品的县令也敢让我认罪！你知不知道我上面是什么人，在利城县不要说一个女人了，就算是你，我想让你死你也得死！”
　　岳箫制止了想要再次压制住余千赆的谨文，直视余千赆的双目：“你上面是什么人，是那位东海太守吗？”岳箫语气中的冷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一封信猛然拍在余千赆面前：“东海太守两日前误杀了高密王的亲信，此时自顾不暇，管不得你了。”
　　此言一出，余千赆当即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失了力气，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住。
　　“余千赆暴力侵地，欺压百姓，致使利城百姓民不聊生，此罪四也！”岳箫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四罪并罚，理当处死！”沉稳有力的声音如山一般的压住人心头的那丝妄念，叫人不得不服。
　　余千赆惊恐的看着岳箫，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直到衙役过来想要压制住他，他忽然发力推开了所有人，再次冲到岳箫面前，几乎是要扯着他的衣领喊道：“你不能杀我，我给了你多少钱，这县衙的东西都是我送给你的。”他说着，像疯了一般的四处看着，瞥见案台上的惊堂木，便把他拿起来举到岳箫面前：“这惊堂木是我给你准备的，还有这里的一切，门口的登闻鼓也是我修好的，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的财路就断了！”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仿佛炸开了一般，议论纷纷。
　　岳箫没有管那些议论，握着那块惊堂木的手关节处已经有些发白，他看着余千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送来县衙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压榨百姓得来的，哪有一样东西是你的。那登闻鼓上的皮，怕也是人皮吧！”岳箫说罢，挥手让衙役将余千赆压制住。
　　余千赆从未想到过岳箫竟是这样软硬不吃，被压制着站在堂下，见岳箫就要下令。在这生死关头，余千赆的头脑竟然难得的精明了一次，他猛然想起了之前已经提过几次的事情，当今对岳箫大喊：“你不能杀我！岳箫，你只是一个七品的县令，没有权利处死刑！你杀不了我……”
　　千赆话音未落，在众目睽睽之下，惊堂木当即从岳箫手中飞出，正击中了余千赆的额头，鲜血顿时便流了下来。
　　“余千赆，你可认罪！”
　　“我不认，我没罪！”鲜血染过了余千赆的半张脸，他仍是不认罪。
　　岳箫听到此言，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嘴角却冷冷的向上扬了几分，向左右衙役喝道：“将余千赆拖下去给我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一时间，余千赆的惨叫声便伴着木板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同响起。虽是拖下堂去，可那声音仍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不知打了多少下，余千赆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可板子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过了一阵，余千赆的声音已经弱到听不见了，谨文这才回来，向岳箫汇报：“认了。”同时递上了印有余千赆手印的认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