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03、嫌隙

　　苏琬仍是没有回来，不只他，万大夫和华韡也不见了踪影。施平推说是嵯玡山来报，寻得了一种珍稀的药材，只是不知真假，便请万大夫回去鉴定。苏玘与谨文一同去审问那仵作了，施平也去接药材了。
　　府上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岳箫披着衣服坐在院中，精神仍是不济，比起之前却好了不少。他想找那晚看的那本书再看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吩咐了侍从去找，他便无事可做了。只望着天，看着那缓缓飘过的云彩出神的想着什么。
　　左右无事，他竟去药房取了自己的药材，在院中煎起药来。药材才下了锅，便有来通报说是向夙璂来了。
　　岳箫望着那平静无波的药罐，吩咐让向夙璂到这里来。
　　侍从过去了，不一会便又回来了，却不见向夙璂的身影。
　　“大人，祭酒大人说大人若是不便他就不打扰了，只让将这些东西交给大人。”
　　岳箫看了一眼侍从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个方方正正的精致盒子，不大不小，很难想象里面放的是什么。
　　“谁让你们收了？”岳箫将盖子扔在药罐上，“啪”的一声惊了侍从一跳。忙道：“祭酒大人说了，这不是给大人送的礼，是大人用得上的东西。”
　　岳箫冷笑了一声，侧目看那侍从：“他说不是礼就不是了？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几句话直教侍从冷汗直流，手上的盒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下吧。”岳箫一手打开了药罐的盖子，苦涩的药味当即冒了出来。
　　侍从如临大赦，忙不迭放下的烫手的山芋，便匆匆退下了。
　　岳箫将那盒子打开，是几袋上好的茶叶。将茶叶都拿出来之后，盒底放的东西便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册书。他随手将茶叶放在一边，一手将盒底的书册拿了出来。
　　纸张只是隐隐的有些泛黄，看来这书的年头并不长。封面上书几个大字：向氏族志。
　　岳箫一见，一边翻开匆匆看过，一边暗暗思忖。下一刻，他便推开了桌那些茶叶，仔细的看那册书了，连披着的衣服何时落地都不曾注意到。
　　苏玘与谨文回来的时候，只觉得院内药味浓的冲天，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寻着味道找过来，这才发现是岳箫在煎药。
　　其实说来，岳箫病了这些年，他从未煎过药，所以这药下锅之后，他便也不知该当如何了。今日这火生的也好，这么久竟然都没有灭，直接将药罐中水烧了个干净，药材便也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箫哥，你这是在煎药？”苏玘走上前去看了看，看了看散落在桌旁的茶叶。
　　“苏玘，你们回来了？”岳箫看那册书看的出身，竟是望着煎药这件事，这下听她问道，忽然想起此事，伸手便去拿那药罐，却不料这一会没有动，竟是如此的烫。他只感觉手指门猛地一下刺痛，便收了回来，可手指已经红肿了一片。
　　“谨文，去取烫伤的药膏过来。”苏玘见状，忙将岳箫受伤的手指浸入一旁的冷水中：“箫哥为何忽然想起煎药来了，这种事情呢，等我们回来便是，定然不会误了的。”苏玘看着他的手指，这一下烫的还不轻。
　　“我只是闲来无事罢了。”岳箫笑笑，倒是不太在意自己手上的伤。
　　手指在冷水中浸了一会，谨文取了药过来，苏玘便为他上了药：“这几日不要再乱动了，小心手上的水泡，别碰破了，让它自己下去就好了。”
　　“好。”岳箫应了，拿起了桌上的那册书，正要起身，便闻谨文道：“这茶叶是哪里来的。”说着，他便将茶叶包捡起来，打开一看便笑道：“这是少庄主给公子配的茶吧，是公子从前喝过的方子。”
　　岳箫的动作一滞，他忽然想起那日与苏琬在高台上见到向夙璂时，那时他上的也是苏琬的方子！
　　他也捡起了一包茶叶打开看了一眼，这就是苏琬从前给他配过的方子，而且不是那日在高台上喝的那一种。他有些乱，将那几包茶叶全都打开了。不是同一个方子！
　　这种配好的方子若不是肯定的知道只对症的，没有人会贸然送这种东西作为礼物。就算这方子是苏琬所配前任的名方，也不会这么巧。
　　“箫哥你小心，别碰了手上的伤。”苏玘小心的拦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如此。
　　手？岳箫闻言又是一怔，一些片段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昨日煎药的时候烫的，小伤而已。”苏琬笑道，很是无所谓的抬起手在岳箫面前晃了晃。
　　岳箫看着自己的手，心下一片混乱。
　　“箫哥，你怎么了？”苏玘见岳箫神情不对，关切的问道。
　　“谨文，你去将那四位大人府上命案的验尸记录找来给我。”岳箫说罢，便慢慢起了身，向房间走去，连向夙璂送来的那册书都忘了拿。
　　“公子这是怎么了？”谨文望着岳箫的背影十分不解：“这茶叶有问题吗？”说罢，谨文见门房经过，便问了这茶叶是何人送来的。
　　苏玘从桌上拾起了那册书，随手翻了翻，便也颦起了眉，喃喃道：“这宅子是向氏家宅，向氏家族多年来一直与赵、董、许三氏相互缠斗，直到被那三户士族赶出彭城，这座宅院才由那三户轮流接手。向氏，难道是向夙璂？”苏玘自顾的想着，没有听到谨文与那门房的对话。谨文问罢，便与苏玘道：“小姐，这茶叶是向夙璂送来的，公子与他从无相交，他怎么会忽然送茶叶过来？”
　　苏玘听着，忽然抬起头来：“你说这茶叶是向夙璂送来的？”
　　“正是。就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向夙璂都没有进来，把东西交给侍从就走了。”谨文不明所以，还是奇怪那茶叶的事。
　　苏玘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面色也沉了下来，拿了书便离开了。
　　谨文见他们二人离开的神色都不对劲，可又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捻着茶叶想了一阵，却也没有半分头绪，便索性不想了，起身去找岳箫的验尸记录了。
　　这桩案子岳箫从来都没有表明要查，因此有关案情的所有记载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人掌握，当然这记录的完整和准确也就不一定了。岳箫在与此案有关的几位大人府上找了许久，才将岳箫需要的验尸记录找全。
　　此时天色已暗，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谨文迎着夕阳岳府走去，路过一家医馆之时，被赶忙来看病的病人家属撞了一下。他若非习武之人，这一下怕是要被撞倒的。不过即使急着看病，他便也不计较那么多，检查了一下那些验尸记录完好无损后，他正要回去，无意间的一瞥，一抹熟悉的背影便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袭白色广袖，随意披散的长发，此时正靠在医馆的门边，悠然的与人交谈，这分明是苏琬啊。只是他此刻正面对着夕阳，一个背影也不过是一片剪影。
　　苏琬不是回嵯玡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根本不是苏琬，只是相像而已。
　　谨文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问上一句，犹豫之际，便见那人微微一侧身，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发髻之上，猛然一道银光刺入了谨文的眼中。那反光的东西，分明是苏琬那独一无二的发饰，是度望阁的内部印记，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这是就是苏琬！
　　确定了这一点，谨文几乎想也不想便向苏琬走去。可不过是三五行人从他面前穿过，待他走到医馆门前的时候，苏琬已然不见了踪影，便是连方才与他就交谈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谨文忙冲出医馆沿左右两旁望去，匆匆而过的行人之间，苏琬的身影也早就隐没在其中了。又似是若隐若现，谨文恍然像是看到了一片白影一闪而过，未及多想，他便已追了过去。那似有似无的白影带着他转过了两条街，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站在空荡荡的街上，谨文的神色也慢慢沉了下来。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彻底黑了，渐渐合拢夜色慢慢将他笼罩起来。
　　谨文回到岳府的时候夜色已深，他本以为岳箫会责备他去的时候长了，可没想到岳箫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些。接过验尸记录也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翻着。
　　“苏玘，施平可在府中？”屋中静的许久，岳箫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沉的有些可怕。
　　“施舵主一个时辰前回来了，现在正在府上。”苏玘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也无暇顾及谨文了。
　　“请他过来，我有事要与他说。”岳箫猛地将验尸记录合上扔到一边，伸手揉着痛得仿佛要裂开了的额角。
　　苏玘隐约猜出了几分，也是心神不宁，听了岳箫的话，她随口应了声便出去找施平了。在府中转了一圈，施平平日常在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施平的身影。想到门房去问一句他是否出去了，才转过身，便见眼前白影一闪，定睛一看，却不知施平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只是见他一身深色短打，断然是不是方才所见的白影。
　　“小姐可是再找属下？”施平不急不缓的走到苏玘面前，恭敬问道。
　　苏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见他气定神闲，甚至比自己更为淡然，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她的幻觉。她不禁有些疑惑了，但想岳箫的话，且先将心头的疑虑压下，道：“箫哥有事要与施舵主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