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7、山中枭阳

　　日出日落，月浮月沉。

　　了虚就这样待在圈里念了整整五天的经文，几乎冻得成了一座僵硬的石像。不知是精力受到的波动太大，还是身体羸弱被魇住了，这期间温苍术醒醒睡睡多次，睁眼无力睡得也很是不安稳。只有温犹在一直清醒着，护着温苍术给他渡力御寒。

　　温苍术知道有一些修道者在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便不会感到疲惫或是饥饿，对此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讶异。只是偶尔的清醒时间里，他也会问温犹在一句“累不累”。

　　灭世的通天火光把大地燎为焦土，天地一色，流血漂橹，人鬼同哭。空气里扬起的尘埃里有死人的骨灰，也有活人祭祀的余烬……

　　第六天的清晨，温苍术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一次也才算是彻底地清醒了。

　　没想到梦中做梦还是逃不开一样的血腥梦魇，黑暗中呼吸好比罗刹鬼蜮。揭开身上披着的披风，眼前是漫天轻飏的大雪，温苍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枕到了温犹在的腿上。温苍术心怀歉意地起身，却发现对方竟然睡着了。

　　也许是怀中无人容易进风，温苍术脱身时，温犹在被风吹得抖了几下，看起来有醒转的迹象。也只是哆嗦了一会儿，温犹在握紧拳头夹在袖中，蜷起身子继续睡着。

　　温苍术是第一次看见温犹在熟睡的模样，梦境里五日的相处几乎都是在昏昏沉沉的氛围里度过的，他还没有好好和这个梦外来客有过什么深入的交谈。可不知怎的，两人有着初相识难以具备的默契，但真要说这默契具体在哪，温苍术自己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每次醒来眼前人都是一派精神的模样，现下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温苍术还是头一次见。

　　温犹在的面容实在俊朗，哪怕是朗月疏星的独特光辉都比不得一二，就连大好的山河水色也稍逊一筹。

　　温苍术见过很多的人，也知道很多修道者都有易容驻颜的习惯，因此修道者中俊美者众陋鄙者少。可像温犹在这样出众的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不知他施了什么术法来掩饰容貌，温苍术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张脸，直到现在这张脸的惊艳才慢慢入了自己的眼。尤其是现在，睡着的温犹在给人一种比醒着时更为沉静内敛的感觉，像通透温润的白玉凝着满天的云淡风轻。

　　看起来这场雪已经下了有些时候了，因为温犹在的头和肩也积了薄薄的一层细雪。雪把他的乌发黑衣盖了个大概，整个人像雪一样融入背景之中，更衬得他露出来的脸眉目如画。

　　温苍术拾起落在地上的披风，抖了抖雪，弯腰轻轻盖在温犹在的身上。

　　俯身凑近温犹在的脸时，温苍术才发现他的右眼有一道约摸一个指节长的浅色疤痕，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新肉磨平旧疤，故而只有这般靠近才能看清。

　　心里像是有一种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指使着温苍术用手抚上那道疤痕。

　　温苍术的手刚一触到眼皮，温犹在就睁开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地僵持着右手却还是一副笑容亲切模样的人。

　　“早啊！温兄。”温犹在揉了揉眼上的疤痕，看上去并没有对温苍术方才的行为感到奇怪。

　　“嗯。”温苍术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衣袖，转身看向几乎要被积雪完全覆盖的了虚。

　　了虚还在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周身的白雪似乎将他塑成了一座白玉金身。

　　了虚假寐已经很久了，久到温苍术差点以为他就地坐化了。

　　“腿麻了，拉我一把。”温犹在拉住了温苍术负在身后的手，艰难地借助外力才站起来。温犹在可以感觉到掌中的那只手十分冰冷，即便是这几天自己小心捂着也是如此，没想到温苍术体寒至此，真不知道这些年没有自己在身边他是如何捱过这漫长又无聊的冬天的。

　　温苍术有些意外，但还是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稍一用力，温犹在整个人便踩着雪站了起来。

　　温犹在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温苍术可以明显感觉到来自人体的鲜活的温暖的平和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温犹在刚刚站稳，了虚身边的雪花就迅速融化，一个人形也逐渐显现出来，来者正是枭阳。

　　枭阳倒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似乎也不大乐意与人类相处交流，只好伸手拍了拍了虚的头。了虚头上的雪花被拍得化开，在乌发上洇出一块水迹。

　　了虚睁开眼，眼睫上的雪花也跟着化了开来，水汽氤氲，像是哭过一般。

　　枭阳看得有些晃神，但很快又不耐烦地调整心情后再次开口：“和尚，你还要在这里打坐多久？”

　　了虚看了枭阳一会儿，又闭上了眼：“贫僧向来守诺，你说不出这个圈，我便留下。”

　　枭阳起初画的圈也不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形准备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刁难罢了。况且经过了这几日的大雪，这个圈牢也早就被抹去了大半，更是难以分辨其划定范围了。

　　枭阳听后用脚把划在了虚身外的圈给抹去：“好了，现在没有圈了，你出来吧。”

　　了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盘腿坐在原地。枭阳被他这种闭目塞听的无谓姿态气得不行，抬腿就准备踹上一脚。

　　“我坐麻了，你拉我起来。”了虚突然开口，枭阳及时收脚。这话很耳熟，温苍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温犹在。

　　枭阳见识过了了虚的巧舌如簧，只好将他扶起，背到自己的背上，再用绒毛捂住他被冻麻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山洞走去。

　　温苍术拉了拉温犹在的袖子，两人目光交互，不说一句话就确定了统一的目的，于是也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