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6、山中枭阳

　　了虚还是转身正面迎风，静静地和枭阳对视。狂风从枭阳身后的洞口汹汹涌出，他高高束起的头发被风吹散，嚣张地追逐着了虚的长发。

　　温苍术站在树顶，看着树下的风雪交缠。明明了虚毫无表示，但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了虚这种明显有着挑衅倾向的态度，真不像是个正经的出家人。

　　“我也觉得这僧人挺奇怪的。”温犹在突然发声，这才让温苍术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个人。

　　温苍术垂头看了眼两人抵在同一枝桠上的脚，不大习惯地又往外挪了半寸，谨小慎微与尴尬也可在其脸上窥见一二。

　　温犹在对此颇为满意，万事开头难，能从眼前人万年不变的平易近人脸上看出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小情绪，这可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温犹在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看向温苍术时就差把喜悦二字写在脸上了。

　　温苍术被温犹在表意不清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麻，可又不好判定他的意图，只好露出疏远的笑脸再一次尽量保持两人间的距离。

　　这种静默对峙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了虚的喉咙被风激得咳嗽不止，枭阳还是先退了一步。

　　“好，我放了他们，你留下。”枭阳身后的风渐渐平息，随手一扬，一群昏迷的人便出现在雪地上。

　　昏迷的人群之中有两个年轻女子，一个衣着华贵，一个朴素大方，想来就是山下大户的千金和随行的丫鬟了。其余十几个都统一着高帽官服，和管家对搜寻人员的描述也吻合。

　　了虚只是随意看了看雪地上的人，双手合十又朝枭阳鞠了一躬：“多谢，那还请你将他们送回去吧。”

　　“我送？”枭阳听到这和尚说的话时有些啼笑皆非。放过他们已经是自己莫大的慈悲了，本想着再没有修士来就将他们一同吞裹入腹，没想到来了个这么让人看不透的和尚。

　　“对，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放了他们，那么我自然也是要履约留下，不过若是要我送他们回去可是我失约了，但只要他们还留在山上就是你失约了。”了虚的话倒是颇有些投机的意味。

　　枭阳被这番话噎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雪丛中立刻有无数的竹鼠破洞而出，成群结队地把地上昏睡的人一个一个地扛起，再一个又一个地沿着出山的雪路把人半扛半拖地带出了虚的视野，那群昏睡的官兵和小姐很快就全消失不见了。

　　竹鼠搬运这些大活人看上去很是吃力，了虚见自己有些挡道，连忙起身为他们减少绕道的负担。

　　了虚拍了拍衣上的雪，蹲在路边看着这群小竹鼠秩序井然地转移质子。竹鼠的茸毛看上去手感很好，了虚伸手揪了一只幼小的出来，捂在手里抚摸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枭阳也是无语，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好了，我已经把他们送到山下的路口，那里人来人往的，一定有人能发现他们。”末了，枭阳又补了一句：“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怪和尚。”

　　了虚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也没见过多少和尚。”

　　枭阳这回可是真没话可说了，因为他确实没见过多少和尚，自通灵化人形以来，自己也从未走出过这山下小城的地域，见真的和尚也是第一回。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枭阳只好伸手幻化出一根竹管，围着了虚划出一个三尺见宽的圈，在示意了虚不要出圈后就转身回了洞穴。

　　事实上，了虚也的确没有走出那个随意画出的圈。夜叉山的天从白到黑，了虚也就盘腿打坐念经从第一句背诵到最后一句，如此反复。

　　梦里的时间流逝虽然远比梦外世界的要流逝的慢，但对作为灵体游-行于梦中的人来说，每一天都如同梦外世界一般漫长，还有着更胜一筹的精神力消耗。

　　自从进入了虚的梦境以来，温苍术已经两天一夜未合眼了，对于一个身体稍弱的人类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温苍术越发疲惫，连站在树枝上的脚也逐渐虚浮起来。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同样被困于梦境中的人，心里的那份警觉就无法让自己安然入眠。

　　温苍术看了一眼温犹在，对方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还是转头就跳下了树顶。

　　前脚刚落地，后脚温苍术的手就被人握住了。抬眼一看，温犹在也跟着跳了下来。

　　温犹在也看出了温苍术的精力不振，将那只正不动声色地尝试从自己手中挣开的手握得更紧：“你看起来很累，还是先歇一歇吧。”

　　“无碍，我还不想休息。”温苍术又看了一眼温犹在，眼底的警告意味一览无余。

　　温犹在心中轻叹一声，执起自己方才紧握的那只手，另一手作刃迅速在两人的食指划开一道小口，两根食指相触，划破的伤口流出的血被引导着结成一条血线。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连温苍术都没反应过来。仪式开始，他也不能强制中断，温苍术却觉得现在这幅场景格外熟悉，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温犹在一脸郑重地开口：“我，温犹在，在此立下血誓，与温苍术约定，必定护其周全，若做出任何伤害对方之事，必受烈焰焚身，万虫噬心之苦痛，不得好死。”

　　话毕，那道血线便消失不见，只剩两根最后相抵的手指。

　　温苍术收回被温犹在松开的手，看着那根已经愈合的手指，指尖没有伤痕，只留下了一个象征血誓的朱红色小点。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奇怪了，不过是梦中的萍水相逢，竟然可以立下血誓向自己保证，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不过既然对方立下了血誓，那想来也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血誓是一道强力的保障，有了它温苍术才算是半放下心来，靠着一棵翠柏便闭目睡去。温犹在也就温苍术的身边扫了块地坐下，为了不给他入睡的压力，温犹在坐得笔直，小心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犹在坐下时，温苍术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不过对方坐下后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侵扰自己。最终，困意险胜，温苍术也没了时刻准备着的戒备。

　　树干的枯皮又粗又硬，温苍术被硌得换了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倚着，脸上也留了一大块嫩红色的印痕。温犹在于心不忍，将他的头缓缓放在自己腿上，又解开自己的披风为他盖上。

　　盖披风时，温犹在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树干。翠柏树身摇晃，枝叶上的积雪不堪重负地滑落下来。顾不得手上那一下的疼痛，温犹在俯身挡住滑砸下的雪层，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好眠。

　　等雪落完，温犹在才放开屏住的呼吸。这一刻，两人的脸不过半缕目光的距离，再靠近些，呼吸都要交缠到一起。

　　看着黑色披风下露出的温苍术缺少血色的脸，温犹在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见温苍术的眉头又皱了皱，又像被火灼伤似的缩回了手。

　　温犹在看了眼不远处的了虚，又将目光落回怀中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