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5、山中枭阳

　　第二日清晨，窗外还是昏暗的昼夜不明之色，客院里的醒竹刚敲过第一回，了虚就已经开始准备动身前往夜叉山了。温苍术在客房里和他呆了整整一夜，了虚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床上单手捻珠，盘腿打坐，双目静闭，口舌翕动地默念了一夜的经。

　　此时的了虚和温苍术一样，都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温苍术有些疲惫，明明现在自己就在梦里，却比平时更容易陷入更深的困倦之中。

　　按百年后的了虚的说法，枭阳或许对他有恩，可现在的状况也无法让人联想到什么恩情。

　　了虚出门前从行囊里拿出了一卷锦帛，锦帛被缓缓展开，内里嵌着一张素抄纸，纸头正中书有“戒牒”二字，可纸中除了一个赤红朱砂的指印便再无其他文字证明。

　　了虚没有受戒，没有被承认的身份，可却被正经地派来做法降妖，莫不是个野客妖僧？温苍术又看着他摇了摇头，慢慢地将这无用戒牒卷好放回行囊。

　　不过温苍术明白，这只不过是后来的了虚用南柯茶造的一场梦，这梦中的虚虚实实又有多少是可信的呢？但也幸好只是一场虚梦，无需在意时间流逝。

　　整理好一切，了虚继续捻珠，心如止水。

　　天将亮未亮之时，心急的刘老爷就派管家来催了，了虚打坐了一夜，神灵清醒。为了不耽误时间，他甚至连早斋都没用过就上了路。

　　这次依旧是管家带路，边上还跟着五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这样子看着不像是领路进山的，反倒像是押着了虚进山赴死似的。

　　温苍术跟在他们身后，从瞧见管家出发前与那些壮丁窃窃私语时就开始皱着眉头，直到到了夜叉山外围才稍稍定神。

　　雪积一尺，林木繁茂，野径无人，山意幽幽。

　　进夜叉山的路原来在百年前就这般荒芜。了虚来时是正是隆冬，昨夜也下了场大雪，百年前的大雪也将这条山路上的痕迹全部掩埋。

　　进山小径被积雪覆盖，无任何生灵足迹，与那日温苍术进山并无二致。

　　了虚脚踩着布鞋一步一步向山内走去，山中肃静，无风无雪，唯有了虚拔足踏雪之声。

　　温苍术站在高处看着，脚下的雪枝无风自颤。

　　积雪实在是有点厚，了虚缠了好几层的裤脚也被身上冒出的热气与雪浸湿，看起来又湿又寒。了虚行至一处山口，霎时狂风四起，将他的袖袍翻得猎猎作响。了虚的一头乌发也在妖风中肆意张扬，只是他的面容仍旧和蔼慈悲，百年间似乎未曾变过。

　　妖怪现身，果然是枭阳，只不过百年前的枭阳身上的血腥气不算太重，一副俊朗青年的样貌也和温苍术记忆里的一样。

　　伪装成人形的枭阳一脸慌张地冲向了虚，从狂风肆虐的山口连滚带爬地到了虚面前。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他竟也能装出身负重伤跌跌撞撞的羸弱之感。

　　枭阳的冲撞让了虚接了个满怀，了虚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位施主，莫要惊慌，且先避开这风口，好好休息。”

　　枭阳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道长，道长救我！那妖怪抓了我们囚禁在前面的山洞里，你可一定要杀了他啊！”

　　了虚将枭阳扶至路边，从行囊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泥替他擦伤：“为何要杀他，他并没有伤你们性命，罪不至死。还有，我是华严寺的僧人，不是什么道长。”

　　枭阳在听见这句话后抬起了头：“法师，你们出家人还真是与众不同，你是第一个说不杀我的人。”言罢，枭阳的脸与四肢迅速布满毛发，显出原型，哈哈大笑起来。

　　了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神色镇定，为他擦伤的手依旧不停：“你真的受伤了，而且不轻。”

　　枭阳的脸又恢复了人形，眼前的和尚虽然留着长发让自己有些好奇，但这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又让自己有些兴趣缺缺：“和尚，你不怕我？还真是和之前的人类修士不一样，不过你若打不赢我还是要被我吃进肚里去的。我已经吃了足足九人了，这难道还不该死？”

　　了虚对上枭阳的眼，双手合十：“那是他们自己的果，既然选择了为钱财而与你决斗，斗不赢，为你所食也是他们选择的结果。不过，此次前来，贫僧不是与你决斗的，我要把那些被困的人换回去。”

　　了虚的话处处充满着怪异，并不像寻常僧人那般处处以众生为重，反倒是有些离经叛道，温苍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别皱着眉头，你皱眉不好看。”一道低沉的男声隔空传入温苍术耳中。

　　除自己外，梦境中竟然还有别人！

　　温苍术轻轻踮脚移至数十米外的树顶，看着站在自己原来所站的树顶的男人，警觉万分，笑容温和却语气严肃：“不知这位道兄为何在此？”

　　温犹在瞧着温苍术一脸的疏远，心下发酸，双手抱胸十分无奈地回答：“这位道友，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在进山之时误入山精陷阱，现在正在它的梦境里。按理说，没人能察觉得到我，可没想到你这个例外出现了。”说完，一双略长的桃花眼直直对上温苍术的，真诚，无辜，难以叫人怀疑。

　　温苍术和他对视片刻，不由自主地别开了脸。虽然这人所说有些疑点，但自己好像有种莫名地信任他的冲动，于是拱手作揖道：“原来如此，是我失礼了，在下温苍术，同样被困梦境。”温苍术没有点明自己正处于的是了虚还是枭阳制造的梦境里，虽然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无辜，但还不至于让自己全然相信。

　　“真巧，原来道友你也姓温，我叫温犹在，你可以叫我阿犹。”温犹在迫不及待地想和温苍术在一起，凌空一跃便出现在了温苍术的身边。

　　一棵树的树顶站一个人刚好，站两个人可就算是拥挤了。温苍术不太喜欢与人亲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自来熟的叫做“温犹在”的男人又一次靠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后就是脚下一空。

　　温犹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温苍术踩空的那一瞬立即搂住并带入自己怀中。

　　温苍术的手按在温犹在胸口的黑衣上，五指因为受惊而微微蜷起。蜷起指尖的同时，袖口时刻准备着的淬毒银针默默对准了心口的位置，温犹在看在眼里，心痛如刀剜。

　　两人静默，又立即分开。

　　温苍术面色如常地掸了掸被触碰到的衣袖，与温犹在错开身来：“多谢温兄。”

　　“不必，举手之劳。”温犹在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方才拉人的手也慢慢垂到了身后。

　　温犹在凝视着温苍术的侧脸，心下失落：原来已是不认识自己了。

　　树下狂风撼动山石，堆积的雪团又被抛到空中打碎为花朵，风中夹着细密的雪花，刺得人双目欲雨。只是这树顶上却是依旧风光静好的模样，半分没有感觉到底下的怒风淘雪，看来这一切也不过是梦境中的幻术罢了。

　　了虚侧风坐下，眯着眼阻止雪水进入。

　　枭阳俯视着路旁打坐的了虚，嘲笑着开口：“哼，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以自己换他们一干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