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43、千机朽墟

　　温苍术环顾四周，空洞异常，余光可及处除了平地不见他物：“暂且看来……似乎是。”

　　温犹在脸色稍愈，反手半撑起身，手掌在地上停留片刻：“恐怕还不是。”

　　温苍术伸手，温犹在顺势握住，掌心贴掌心，十指如同锁扣，温犹在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

　　“这地砖每一块都冰凉刺骨，而且能压制周身的灵气，还是陨铁。”温犹在绕着温苍术踱步，脚尖随意地点了点地面，“没想到我们掉了这么深，还没有逃出去，看来这千机城的陨铁存储量真是庞大。”

　　四周漆黑，不知是什么情况。

　　“暖包还在吗？”温犹在看着一个方向，开口打破沉默。

　　温苍术拍了拍腰带，摸到佩绳，可绳下所系，只有空空荡荡袋口大开的暖包袋，里头的越季石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个光。

　　“在，不过没有石头了，恐怕没什么用处了。”温苍术还是把暖包解下来，一手摸索握住温犹在的手腕，一手把暖包交给了他。

　　温犹在攥紧暖包，安抚地拍了拍那只半握着自己的手：“没事。”

　　温苍术默默收手藏入袖下，于黑暗中微微颔首。

　　“啊——”温犹在放声大喊。

　　喊声四散开，很快就有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唯有前方没有回声，如同泥牛入海。

　　温犹在谨慎地望着显示为唯一可行之路的前方，侧头一句：“小术，跟紧我，我先走。”

　　迟迟没有回复，温犹在转身伸手却只碰到寒冰似的铁壁，四面悄无声息地被封了三面，除了前路，别无他路。

　　温苍术还站在原地，只是他在温犹在的那一声叫喊后听到了另一种极其细微的机括运转声。等所有声音休止时，温苍术也发现，这个迷惑感官的地下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温苍术试探着拍了拍本该是温犹在所在方向的铁壁，除了极寒的触感，没有任何空荡的回音——这墙后是实心的。

　　深吸一口气，涌入鼻中的空气是流动的，不知名吹来的风指明了出路。温苍术搓了搓指尖，扶壁而行。

　　地道完全无光，温苍术不知脚下和前方有什么，不确定这暂且依附的墙壁是否可靠，甚至不确定这呼吸是否真实，只能没有目的地被逼迫着走入一层层的黑暗。

　　哒……哒……哒……

　　地道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风势似乎越来越大，随风而来的，还有一股愈发强烈的腥臭味。这种腥臭味藏着海水的咸辣和一丝奇异的油脂的甜腻，熏得温苍术只好掩鼻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隐约有光，朦朦胧胧，如水似雾。温苍术六觉闭塞已久，步子不由得加快，不多时就到了光源处。

　　光源是一处半人高的洞口，腥臭之风由此出，温苍术的袖袍被风灌满，如同扬翅的鹤。

　　洞口里除粼粼波光外不可窥见他物，腥风迷眼，温苍术凑近洞口，仿佛有美妙歌声萦绕盘旋在洞口之下，诱惑着来人一跃而下。

　　温苍术的手按在洞口差互的利刃上，皮肉被扎穿，却只有极少的血渗出。抬手时几滴血，滴进洞中，汇入粼粼波光中无声无息。

　　洞口的风旋即大作，洞中的歌声也尖利起来，几乎要刺穿耳朵将之与五脏六腑勾连。幽暗的地道自来处传来巨石滚动的声音，两侧似有万张簧片蜂鸣般振动，不知是被风还是被这尖叫声拨动，嗡嗡作响扰人心智。

　　巨石滚动声迅速逼近，铁壁的威压近在咫尺。

　　不容多想，温苍术跃入洞中。

　　洞中果然别有洞天，整个洞穴都被碧蓝的海水灌满，温苍术浮在水面，抬头一看，悬顶上竟全被刻上了狠辣至极的咒术，每一个都是束缚生灵的诡谲密术，这悬顶上足足有十个，更是活物都难以招架的十煞凶阵。

　　悬顶上嵌着一颗巨大无比的苍蓝明珠，斑斑驳驳似乎有无数不同的泪珠流动。

　　“唔……”未等温苍术看个仔细，小腿突然盘踞上一只手，巨大的拉力将他拖进海水的深处，只能猝不及防地吐出一串气泡。

　　柔嫩的手沿着腿攀附到胸口和脖颈，海藻般的长发悄无声息地缠住四肢，海水冰凉，带来的无力感更强。

　　温苍术强迫自己睁开眼，却慢慢对上一双通透深邃的眼。

　　传说中人鱼性格凶猛，善用歌声诱人，以看似纯净无瑕的外貌和眼睛迷惑人。

　　温苍术见过彩色画本里的人鱼，虽是画本中最费笔墨细致描绘的志物，可和眼前真正的人鱼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

　　通透无暇，深蓝似海，却又像有无数光彩。人鱼的眼睛没有眼白，全然一色，星海流光。

　　海水灌入口鼻，温苍术几乎窒息失智。

　　倏地，眼前一亮，海水的压迫被托举着排开。温苍术吐出一大口水，得以呼吸。

　　水花溅起，拍水声在耳边翻腾。温苍术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半眯着再次睁开眼。

　　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条人鱼。如传说一般的美丽，似一捧澄澈的水掷入海，除了晶莹的浪花再无赘余。

　　人鱼见温苍术醒来，扎进水中一番自在游弋，好像对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兴趣。

　　进来的洞口已被封住，温苍术侧浮着让自己被海水推向洞壁，直到后背真切地贴到可靠的坚硬。

　　哗啦啦——

　　人鱼后仰着跃出水面，海水的波光为它的鱼尾鳞片镀上点点星痕，划出一个半圆，又潜入海水深处。

　　温苍术看着很快恢复平静的水面，不久前的窒息还让他心有余悸。洞口石刃划出的伤口被海水肆意舔舐的疼痛在平静后猛地蔓出，除却脸上几道细伤，身上的伤口都已浸泡得泛白。

　　温苍术抬起右手，试着握拳，满掌刺痛：“嘶……”

　　忽地，水花在眼前绽开。人鱼从水中探头，与温苍术相对不过半臂之远。温苍术单手悄无声息背至身后，随时准备借力躲闪。

　　“你受伤了。”人鱼开口，语调怪异，尖利的牙出没在浅蓝的唇间。

　　“你会说话？”温苍术可从没听说过人鱼通人语的事。无数典籍志异都描绘过人鱼的歌声如何动人心魄，但是都着重标注了这歌声绝非人语。

　　“嗯！”人鱼咧嘴一笑，半浮在水中的身子不住地摇曳，随后才像想起来了什么，两手轻轻搭在自己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生人肩上，“你也是阿泽的朋友吗？”

　　人鱼的皮肤柔软且滑腻，温苍术的脖子几次躲闪，还是没有避开人鱼挽上来的手臂：“阿泽？”

　　“对啊！阿泽，他常常会带一些他的朋友来。”听到这个名字，人鱼眼里迸出由衷欢喜的光彩，可他的语气很快就低落下去，“可是他们好像都很怕我，每次阿泽带他们来的时候他们都是睡着的，他们每次醒来看到我都会害怕，会大叫，还会打我……不过他们在水里都没我游得快。”

　　温苍术不知说些什么，这条人鱼和他口中所说的“阿泽”似乎关系匪浅，“常常”和“每次”更是印证了在这个地海之中另有出路。

　　人鱼见温苍术皱着眉头不说话，扬起一捧水拍在他的脸上：“怎么了？你和阿泽一样，都好喜欢皱眉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可以唱歌给你听。还是……你也觉得我面目可憎，所以害怕我？”

　　若这人鱼所言属实，那么那些被“阿泽”带来的“朋友”呢？

　　人鱼样貌美极，温苍术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说出自己面目可憎这番话的：“不，你很美。”

　　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赏赐一般，人鱼在样貌被认可之后埋头在水中吐出一连串晶莹的泡，再次探头又扬起一片水花：“你和阿泽之前带来的朋友都不一样，你和阿泽一样好，都觉得我好看。不过，为什么这一次阿泽没来？”

　　人鱼探头探脑，温苍术摆手吸引回他的注意：“阿泽这次没来，让我先来的。”

　　“那你也会很快变成星星吗？”人鱼指了指水面。

　　温苍术这才注意到，水面之下竟然飘散着无数的萤光，在人鱼几次三番的戏耍中被搅到了水面。随意掬起一捧水，水中的萤光看似有融融温暖，与肌肤接触却如同恶鬼般令人不寒而栗，这些萤光带着强烈的恐惧和怨恨，温苍术的通识被这些哀怨万分的意识撕裂，那是一种透过肌肤，刺穿骨脊的痛苦尖叫。

　　“这是什么？”温苍术用手搭着岩壁，尽可能地不再与这些萤光接触。

　　“阿泽的朋友啊！那些来这里的朋友都会很快化进水里，阿泽说，他们是变成了星星，就是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说着，人鱼两手捧起一抔满是萤光的水，好像全然感受不到这些东西可怕，“只是……他们每次变成星星后都会留下一堆白色的石头，害得我每隔几次就要把它们搬出去……”

　　搬出去？

　　这人鱼果然知道其他出路。

　　“能带我也去看看吗？”温苍术顺势说道。

　　人鱼摇头，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去你堆白色石头的地方，我平时很喜欢看这些。”这个人鱼似乎心智不怎么成熟，温苍术扯谎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相信。

　　人鱼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点头：“这个地方不太好去，你要跟紧我。”

　　人鱼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似乎通道在水底更深处。温苍术深吸一口气，跟着潜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