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34、折剑埋骨

　　脱离了肉身的束缚，潜入袁榉灵识之中的二人像投入水中的两尾鱼，全身失重，游弋在无边的黑暗水域里。

　　“这是什么？”温犹在指着四周悬浮的光晕，它们如同沉浸在夜空的星斑，柔和得看不清边缘。

　　温犹在一开口，便有丝丝光亮从他的口中泄出，随即又被灵识的黑暗吞没。

　　温苍术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而是握紧了温犹在的手。

　　“温兄，在这里你最好还是不要说话，我们都是灵体，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就可以互通心声。这是袁榉无法聚合的灵识。”温苍术的乌发在灵光下海藻般铺开，灵体的眼睛远比肉身的要鲜活，映着四散的灵识，竟然像盛满了星海。

　　温犹在点头，排水一样地排开虚无的黑暗，追上温苍术的目光。

　　温苍术拖着温犹在，像深海中的衔尾人鱼，摆动着滑向最近的一片灵识。温苍术和温犹在交握的掌中线缓缓飘出，穿过那片灵识，散发出蒙蒙的红光。

　　温苍术抓住那片灵识，大段的回忆直接在他的眼前展开。温犹在因为与他灵体相连，也看见了属于这片灵识的记忆。

　　“我看你天资不凡，剑眉星目，有得大道之象，可以收你为徒。”紫袍道人将拂尘掸到肩下。

　　“多谢师父，袁宝一定谨遵师道，勤加练习，不辜负师父对我的厚望！”少年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却被道人的手托住了额头。

　　“且慢。”紫袍道人看了眼群山苍翠的树影，指着一棵刚栽下不久的血榉苗，“说来也是巧，这棵大叶榉就在你上山的前一天栽下，都说榉木高可破云、致密坚硬，是上好的木材。我看你不如就改名为‘榉’，希望你以后也能木秀于林，风摧不折。”

　　少年这才欣喜地连磕三个响头：“袁榉多谢师父赐名。”

　　……

　　“他是什么人？凭什么一进门就可以得云居长老垂青，我们这么努力哪里比不上他！”年少的袁榉走过一群着同款制式白底道服的同龄少男少女，被刻意的嘲讽刺得面色羞红，连头也不敢抬起。

　　“抬起头来。”一个袖上缝银丝鹤羽的青年出现，声音淡然又沉稳。

　　袁榉怯懦地抬头，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袁榉是我直系师弟，他能得到师父的认可，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你们不必嫉恨，只要勤加练习，你们当中所有人都有可能。”青年揽住袁榉的肩，让他面对着操练场中的弟子。

　　白衣弟子尊敬地低头：“大师兄。”

　　青年俯身叮嘱，面色温柔：“我是你师兄杨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师父收你为徒不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妄自菲薄的，去吧，好好练□□有一天你可以用实力证明自己。”

　　袁榉排到了操练队伍的末端，看着青年大步云间，渐行渐远。

　　“哼，大师兄怎么也帮着他说话。”

　　“大师兄不是说了吗？不要再乱嚼舌了。”

　　“大师兄当云居长老的弟子我是全心全意佩服的，可这个小娃娃怎么就能和他相比？”

　　“小娃娃？哈哈哈，你忘了你也只比他早生几年吗……”

　　调笑声迅速波开，袁榉全当蚊虫嗡鸣。

　　袁榉的眼里从此立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他立志要与之比肩。

　　……

　　“今日蔡老前辈要摆请答宴，你就代我去参加吧。”杨椴把一张纸鹤请帖放到桌上。

　　此时的袁榉已经长得与杨椴一般高，甚至还比自己的师兄高出一头：“师兄，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会，你为什么不去啊？”

　　“我没有兴趣，但这蔡老前辈和师父是故交，我们不敢拒绝。师父既已仙逝，只能由我们代为出席。”杨椴给袁榉剥了个橘子，对方笑吟吟地就接过吃了起来。

　　袁榉的面容已经和温苍术现在见过的相貌无甚差异，只是少年心气十足，毕竟这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谢谢师兄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又要下山去见见世面喽！”袁榉把手中剩下的橘子一口塞满，躺倒在木几下。

　　杨椴笑嗔：“不要太放浪形骸，下山玩也要有个度。”

　　……

　　“各位，按诸师规矩，请答宴非必要时刻绝不轻易开设。老朽此次设宴也是有私心的，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面世卜灵，从今往后，我就退位让贤，去过些云游野趣的生活了。”蔡蓍老前辈原来在百年前就长这副模样，神采风扬，白眉飘飘，笑眼似顽童。

　　“哎！蔡老是什么意思？他要退了，谁来卜灵？”

　　“哎哟，这也太突然了吧？众人皆知这世上通天问命者唯蔡老一人，现在退位让贤，哪儿找得到像他这样的贤人。”

　　隔壁桌的俊朗青年与同行女眷谈论起来。

　　蔡蓍捋平眉毛：“各位稍安勿躁，今日后我就将九天阁卜灵师的位置传给我的弟子——蔡茈。”

　　一个蝴蝶满袖的少女面带微笑地走出，落落大方站在蔡蓍的身侧，乍一看像是爷孙般和谐。

　　“就她一个黄毛丫头？有十四吗？”

　　“蔡老退位心切也不至于随便找一个小姑娘吧？”

　　“她年纪轻轻，能有蔡老那通天的本领吗？”

　　“蔡老前辈莫要开玩笑，你走了我们找谁卜灵问卦？难不成真要找这位蔡姑娘？哈哈哈……”

　　蔡茈笑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的窘迫表露得太明显。

　　这时，袁榉举杯站了起来：“恭祝蔡老前辈后继有人，这会儿谁也别同我抢，蔡姑娘的首卦我袁榉先给占着了，等宴会结束，希望你能赏脸给我赐上一卦。”

　　说罢，豪气一饮。

　　蔡茈感激地看了袁榉一眼，端起酒盅回敬一杯：“一定。”

　　蔡蓍笑而不语，面上的神情仿佛早已看穿一切。温苍术记得这个表情，当初蔡老将信物交托给自己也是如此，似乎早已算到了他们走的每一步。

　　蔡茈果然不是空有其名，接下来几年的卜算，无论大小事，无一卦算空。人们这才渐渐信服，如同敬重蔡老一样尊敬她。

　　……

　　“袁榉，你怎么又下山了？我这九天阁你来得也太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修习的地方不是临羡渊而是九天阁呢！”蔡茈笑着放下手中翻阅的古竹简，笑着挽住袁榉的手臂。

　　袁榉将一个烧着蛱蝶的小瓷瓶举到蔡茈眼前，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是师兄给我的花魂丸，吃一粒身上就能散发出百花香，你不是喜欢蝴蝶吗？这个可以招来很多的蝴蝶。”

　　袁榉倒出一颗，蔡茈也毫不避讳地就着他的手咬住吞了下去，袁榉的耳尖瞬间透红，可表面上还是装得毫不在意。

　　“香是挺香的，怎么没有蝴蝶呢？”蔡茈松开手，在房里转了几圈，浅色的裙子绽成初放的花朵。

　　袁榉挠了挠发烫的耳朵：“也许是九天阁太闭塞了，蝴蝶飞不进来，要不我们去山上转转，那里常年花草茂盛，肯定能招来很多蝴蝶。”

　　“正好，今天没有人约卦，我们去山上看看。”蔡茈打开屋门，裙摆荡起，像一只扑腾的蝴蝶。

　　山上蝴蝶确实多，可各种飞虫蜂蚁更多。蔡茈还没在花海里多扑几只蝶，就被蛰得挠头大包。

　　“师兄，你快帮蔡茈治治这脸上的包！”袁榉把人带到了杨椴处，让蔡茈红肿的脸暴露在空气里。

　　杨椴面色有些凝重，看得两人面露哀色。

　　“杨师兄，我这脸该不会治不好了吧？”蔡茈的眼泪哗的流出来，可脸上全是被蛰得肿起的大包，她也不敢擦，只好任凭这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都怪袁榉，他非要给我吃什么花魂丸，骗我说能招来蝴蝶，结果被蜜蜂给蛰成了这样……”

　　杨椴绷不住地笑出了声：“呵呵，好了，你们两个，真的是让我操心。别哭了，可以治，很快就好。”

　　温苍术看到这里，忍俊不禁：“这蔡姑娘以前真是机灵好动。”

　　温犹在笑笑全是赞同，两人手中的线已经接连串起了其他几片灵识。

　　这段记忆是袁榉生前最美好的部分，拿起来轻飘飘，明媚柔和得如同清风朗月。

　　温苍术回头给温犹在一个目光，对方立即会意地点头。两人左右手相握，各自摆动另一只手，向另一群灵识游去。

　　这群灵识的光芒较为黯淡，一片一片零散地聚在一起，快要没入混沌的黑暗里。

　　温苍术捏住一片，却被像被刀刃利器划伤了似的，指甲被划破，流出几滴血液状的光亮。

　　“小心。”温犹在没忍住，护住温苍术受伤的手，嘴里吐出灵体的光亮。

　　“我没事，这些灵识边缘竟如此锋利，看来是很痛苦的回忆。”温苍术挠了挠温犹在的掌心，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么亲昵，“倒是你，别再张嘴说话了，我怕到时候你也散在这灵识海里。”

　　温犹在拦住温苍术再度伸出的手：“我来。”

　　说完，温犹在就先一步抓上那片灵识，而那方才还锋利不已的边缘碰上他却没了凶猛的反抗，乖顺地被串到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