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32、折剑埋骨

　　“凌家主，时间到了，也该按约让我们进府了吧。”方家家主站在凌府门前，身后是来势汹汹的各宗家主和家仆。

　　凌霆还在服丧期，头缠一圈白纱，束发也用的的白绳，整个人看上去清减了不少，眼皮还有长期流泪的浮肿，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憔悴。

　　“方家主，这还不过是午时，离未时还有不过半个时辰，你们何必这么心急？”凌霆行礼的姿态乍一眼可以看出凌霄的模样。

　　“听说今日是老家主的头七尾，我们也是惋惜得很，你们还没上香吧？我们这不刚好前来悼念，我想凌家主不会拒绝放亭这份心意的吧。”陆家主这话说得实在是欺人太甚，但也叫人不好当面翻脸。

　　温苍术和温犹在面上都贴着一层伪装用的人-皮面具，混在讨伐凌家的子弟中也难以让人认出。

　　凌霆的嘴唇因多日禁食渴水而发白，只见他喉结上下哽动，强扯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当然，各位家主能前来为父亲悼念，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一定倍感欣慰。”

　　凌霆吩咐下人把凌府正门处的八扇侧门全部打开，蜂群密集般的人群全部被领进了府中。

　　说是去给老家主上香，可随凌霆一同进去的也只有方家和陆家的两位家主。

　　“父亲，孩儿不孝。”凌霆从下人手中接过点燃的三柱香，跪倒在孝席上。

　　灵堂的门大开着，所有人静默地看着凌霆秉香磕头，最后挺直身子把这三柱香整齐地插进香灰里。

　　陆家主和方家主也各要了三柱香，像驱蚊似的在堂内随意拜了拜，也一并插在了凌霆的香火边。

　　“好了，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为了不多叨扰老家主，我们还是速战速决，现在就开挖，你看怎么样？”陆家主掸了掸袖袍上的香灰，“凌家主？”

　　凌霆的手已经握拳，咬牙切齿却不敢放声呵斥：“陆放亭，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家主却好像没有听清似的，凑近了要他再说一遍：“哎呀，凌霆侄儿，虽然你现在是凌氏家主，可按辈分你还是得叫我一句叔叔。你叔叔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来听听……”

　　凌霆咬紧了牙根，盯着他不再说话。

　　方家主拦住步步前逼的陆家主：“陆家主切莫心急，既然还没到时辰我们就先等等，总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欺负一个小娃娃是吧？”

　　陆家主听完，挑了挑眉，直接靠坐在灵堂边的椅子上，目光游历过堂外数不清的人头：“没事，我们这么多人愿意等。”

　　凌府的上空晴光依旧，可阴冷的寒气从八方渗出，凌霆的脸色越发地僵郁。

　　“时辰到了，下铲吧。”陆家主卷手对外叫了一声。

　　原先还堵在灵堂路上的人瞬间散开，各自找了一块区域动起工来，若说他们没有安排好，这目的明确的秩序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陆家主，倘若你们没有挖到你们想要的，那我们这凌家也不是好让人随意欺负的……”凌霆看着在灵堂在刨土的各宗族子弟，牙齿恨得咬出了血丝。

　　“挖出来了！”不知是谁先说的，生生截断了凌霆还没放完的狠话。

　　“这里也有！”

　　“我们这里也是，好多骨头！”

　　“这个玉扳指是当年马家主的！”

　　“原来坑尸的不是马家，是他们凌家。”

　　“贼喊捉贼，真是两副面孔啊……”

　　那一声呼喊像滴入沸油中的水，溅起呼应的油花，随后更多的水落入这热油中，噼里啪啦声爆炸开来。

　　“这……这不可能！”凌霆走到一处埋尸点，那里确实翻出了层叠的白骨。

　　可是并没有人去注意他说了什么，他们的视线都被凌府上空缓缓飞起的一只仙鹤给拉扯住。

　　“那是什么！那仙鹤上还坐着一个人！”陆家的子弟指着天边的仙鹤高叫道。

　　温苍术记得这个声音，是夜宴那晚走在自己身前的人。

　　方家主捻须眯起了眼睛：“余弃之，凌府天师，把他抓住，他是和凌云一路走到现在的人，肯定知道内情。”

　　方家主此令一下，跟随的宗室子弟各显神通，火令云矛全部使出，可所有术法在距仙鹤一尺的地方通通失效。

　　弃天师乘鹤飞向高天，底下的人却是拿他无可奈何。

　　“嗖——”所有人耳边都传来了羽箭破空的疾利声，却没有人看到箭的轨迹。

　　“啊！”弃天师座下的仙鹤像是被利物贯穿了一般，扑腾几下翅膀就直直坠落下来。

　　温苍术看了一眼身边刚刚收回挽弓手势的温犹在，对方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我看他阴阳怪气的特别讨厌，所以我就把他射下来了。”温犹在低声笑道。

　　弃天师落地没一会儿，就被两个宗室子弟一左一右地拖到了灵堂前：“家主，人带到了。”

　　弃天师只是个偃师，失了可操纵的傀儡就等于失去了自保的能力，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已经摔没了半条命，此刻只能趴在刚翻出的白骨上费力地咳嗽。

　　“弃天师，好久不见啊？你可还认得这些尸骨？”方家主蹲下身，凑到他的耳边问。

　　弃天师剧烈地咳嗽着，胸口的骨头估计断了不少，瘪得像一只漏风的大口袋，嘴里还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沫。

　　陆家主上前两步，一脚把弃天师踢开，让他躺在地上面朝着天：“你少在这哼哼唧唧的，你们做过什么事还要我们烤骨问尸吗？”

　　弃天师还是躺在地上抽搐着，血口无力地大张着，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方家主从袖中取出一粒半透明的药丸，捏着他的下巴喂了进去：“我给你离断续命丹，你自己好好把事情说个清楚。”

　　那药丸似乎起了作用，弃天师停止了痉挛，撑起身子跪了下来：“我说！我都说！这一切都是凌家主……不，凌云这个老贼的命令！”

　　凌霆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提起：“你再说一遍！你管我爹叫什么！”

　　方家主使了个眼色，几个方家子弟就上来按住了凌霆：“凌家主不要动怒，人在求生的情况下都容易口不择言，我们且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再说吧。”

　　凌霆双拳难敌四手，被牢牢束缚在一旁，凌府的下人竟也没一个赶上前帮忙的。

　　弃天师跪着挪到方家主脚下，瑟缩又感激地发声：“就是凌云，当初我本以为他人模人样会是个豪杰，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阴损之事！当年马家根本就是被栽赃陷害的，真正抓活人坑尸的是他们凌家！”

　　方家主毫不顾及弃天师头上的血污，像戏弄小狗似的摸了摸他血肉模糊的头顶：“你不也是凌家人吗？怎么现在成他们了？”

　　弃天师疯狂地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是被威逼的！当时凌云一直对云霓之主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一直野心勃勃。有一天，凌云突然找到我，说他有了壮大凌家的方法，就是用活人坑尸，将家宅镇压在这些尸体上，可以形成一个聚阴力的风水宝穴。”

　　方家主的手指按进弃天师一块爆出的脑仁肉上，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继续说。”

　　弃天师看了眼方家主鼓励的眼神，继续说：“我当时就反对了，这可是有损阴德的事，就是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想啊！可他拿我的性命做要挟，我不做就要杀了我！我没办法，才和他一起掳人活埋……”

　　凌霆突然狂躁起来，怒吼道：“你撒谎，明明就是你心术不正，是你诱骗我爹这么做的！我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凌霆猛地扑到弃天师面前，把他吓得向后爬开，凌霆也很快被制住。

　　弃天师见凌霆没了威胁，才接着壮起胆子说：“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凌云就是这么一个缺德货色。他当时不仅用活人坑尸，还祸水东引，把尸体藏到了马家宅下，嫁祸给马家主。然后他再当个红脸大英雄把这事儿揭发出来，既铲除了马家这个大头，又给自己立下了个为民的德望，好事都让他占尽了！他当时说要好好安葬这些人，其实就是把他们名正言顺地埋进凌府地底下，这些年又陆陆续续地埋了一些活人……”

　　“你们还是人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陆家子弟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方家主用手背挡开：“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弃天师当即立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倘若有半句假话，就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凌家主，你怎么看？你们凌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人，却不曾想是如此的罪恶滔天。”方家主示意放开凌霆。

　　凌霆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只字不发。

　　方家主围着凌霆踱起步来：“凌霆，我也算是看你长大的，我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所以此事与你无关，叔叔我们也不会不分好歹要父债子还。不过，你们凌家其他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就不能留了，我希望你们凌家的无关人早些搬离这个是非地，七天为限，也方便你和你母亲收拾些细软。”

　　“那我呢！方家主，我怎么办！”弃天师爬到方家主脚边，用血手在他的腿上扒下条状的血痕。

　　方家主一脚将人踹开，吩咐一声：“我们就先走了，至于这个余弃之嘛……我想他算是你们凌家的叛徒，凌家主自然会好好肃清这种咬主的狗，我们就不多掺和了。”

　　“大家都走吧！七天后我们再上山来！”陆家主附和几句，一大波人就顺势下了山。

　　温苍术和温犹在早就退出了人群，此刻站在凌府上空看着灵堂前的一片狼藉。

　　凌霆坐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无法行动的弃天师，眼里的恨意和惊惧交织成闪着寒芒的刀刃。

　　“二少爷？二少爷！你要做什么！我是无辜的……”弃天师被凌霆提起，拖拽着进了灵堂。

　　第二日，打扫的下人在开门时发出了骇人的尖叫。

　　弃天师被切成了六块，用牛皮绳吊在凌府的正门。不知是什么时候吊上去的，尸块已经被冻得僵硬，滴落的血渍也凝成了暗红色的一大块。倒是那“凌云万壑”那四个玉字还是白璧无瑕，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