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22、折剑埋骨

　　傀儡一路飞奔，全然不顾及肩上还扛着一个体弱的大活人。温苍术被他颠得摇摇晃晃，袖袍大开。山间冷风比城中更凉，在衣袖一开一合的缝隙中大肆侵入，温苍术咬着的嘴唇有些发白。

　　这个傀儡的操纵机关到底安在何处？

　　温苍术的手隔着衣服在死尸的背后来回摸着，可是除了完好无缺的躯干，所及之处一无所获。

　　“别乱摸！”傀儡突然开口制止了温苍术伸向自己胸口的手。

　　“你感觉得到？”这傀儡明明是一具死尸，竟然还能有感觉，温苍术的探究欲越发浓厚。

　　“我当然有感觉，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傀儡显然不知道自己是一具被人操纵的死尸，只是扛着一个人狂奔还是丝毫不见疲意。

　　“你主人没有告诉你吗？”温苍术挑开翻到眼前的头发，看着死尸背后空无一人的路。

　　“主人？什么主人？我没有主人，只有义父，他救我于危难之中……他应该告诉我什么？”这死尸傀儡看上去当真搞不清楚状况，脑子里的记忆似乎也是错乱的。

　　“你没有心跳呼吸和脉搏，你难道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吗？”温苍术摸过他的后颈，没有血液流动的搏动。

　　“我有啊！你摸摸，我有心跳，只是因为受伤所以微弱了些。”傀儡一手按住温苍术的腰，一手抓着他摸上自己的左胸。

　　“砰——砰砰——砰……”心跳确实很弱，弱得不像是正常人的起搏。

　　确实有心跳，但温苍术还是十分确定自己的判断——他就是具死尸傀儡。

　　“我和你义父也不认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们绑我是要做什么？”温苍术的食指微微抖动，指尖有红光闪动，是血誓者发动了感应。

　　“你怎么知道不认识，我都还没说我义父是谁。”死尸挠了挠被温苍术箍住的脖子，看上去有些呆滞。

　　温苍术顺势发问：“那你义父到底是谁？说出来我或许真的认识。”

　　“不能说，我知道，你是在套话。”死尸的头发也随着头扬了扬，束发的带子上还绣着红黑交错的蝴蝶纹，不像是寻常男子戴的款式，“义父都有和我说过的，你们这些人都很狡猾。”

　　温苍术捏住发带一角仔细端详，没有再多说什么。

　　后半段的山路突然一变，死尸毫无征兆地放弃从平地山道直行的路线，沿着一处山体单手攀爬起来。温苍术记到一半的路线也全部被打乱，视野里也全是山间云雾和参天木的树冠。

　　“到了。”死尸不愧是死尸，没有感觉，也不会觉得累，爬上山顶还是面色煞白，无进出气。

　　死尸松了手，温苍术在他的示意下爬下了肩膀，一路颠簸总算是落到了平地。环顾四周，视野宽阔。温苍术没想到山头竟然也有这样大面积的土地来修建房屋宗室，身后是浮云万千，眼前是沿起伏的山势高下分布的府邸，层楼叠榭。

　　温苍术上前几步，抬头看清了正门屋檐下高悬的匾额。漆木红底，无暇白玉嵌字，刻的是“凌云万壑”四个大字。

　　凌家？温苍术又想起了前一晚来客栈的那几人，不禁皱眉。

　　“别看了，我义父还在等着你。”死尸下手没轻没重的，随意一掌拍得温苍术又向前踉跄几步。

　　“烦请带路。”温苍术伸手一比。

　　死尸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温公子，跟我来吧。”

　　迈过门槛，府邸内晴光大好，亭台水榭，异石楼阁，景致风光与外截然不同，春意融融。穿廊走巷，温苍术被带进了一间会客厅。会客厅只坐着一个打扮得仙风道骨的青年，白色的羽冠高高束起，面容和善，有着这个年龄人少有的沉稳与淡然。

　　“凌大少爷，人带到了。”死尸拱手作揖。

　　“你就先退下吧。”青年起身，摆手让他退下。

　　“是。”死尸后退几步才收回手，大步离开，留下温苍术一人站在门边。

　　“抱歉，温公子，让你久等了。”青年把人邀入座位，面带歉意地笑道，“让你受惊了，凌举他头部受过伤，一直有点一根筋，可能带你来的路上会有些粗鲁，还望温公子见谅。”

　　温苍术点点头，开始思索平日温犹在有什么小动作，毕竟现在自己还顶着他的样貌，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温公子不必太过紧张，这里是凌府，云霓最大的宗室，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在下凌霄，凌家长子。”凌霄提起紫砂壶给温苍术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地将茶杯推到他的手边，“你先喝口茶。”

　　凌霄的长袖因推茶的动作稍稍拉开，手腕以上斑驳的伤痕露出半寸，温苍术借着端茶的时间又多看了几眼，再次确定了那些是人为的伤痕。茶水的味道寡淡得很，温苍术几乎以为自己喝的是水：“不知凌大少爷见我有什么事，还使出了半路截人的下三滥手段。”

　　“温公子还请见谅，这是家父的意思，他只是想请你来府中小聚片刻……再谈些事。”凌霄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痒起来了，但他也只是隔着袖子在小臂上来回摩挲几下便放下了手。

　　“明人不说暗话，又是找我借人情的？”温苍术直接抛出了凌霄含糊不清的主题。

　　“是，你都猜到了。”凌霄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这番扭捏做派实在不像是凌氏的长子。

　　“借人情可以，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这个人情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非得和那个姑娘扯上关系，万一你们是要为非作歹，那我可恕难从命。”温苍术吹了一会儿茶，才将那淡如白水的温茶一饮而尽。

　　“好，温公子，我告诉你……”凌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抬头直视温苍术的眼睛。

　　温苍术抿唇浅笑，悄悄地摸了摸面具的接口处。

　　“你可还记得那日晚会上你出手救下的蝴蝶面具少女？”凌霄又难耐地摸上了手臂。

　　“记得。”温苍术又看到了他不小心露出来的伤痕，错开视线望向门外的绿水白桥。

　　凌霄也注意到了温苍术的视线，尴尬地拉下袖子掩住伤口：“她其实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在云霓界除了像我们凌氏这样的修仙宗室和普通百姓以外，一直有另一类人的存在，那就是卜灵师。”

　　“略有耳闻，听说以前有个蔡蓍老先生，通天道晓轮回，这世上就没有他算不出来的命势。”温苍术确实听说过这类人的故事。

　　“对，只是蔡老先生应该已经仙逝了，听说卜灵师要想获得这种能力都要用寿数来交换。蔡蓍其实留有一个弟子，名为蔡茈，这个蝴蝶面姑娘就是蔡茈，她是这世上卜算天命能力最强的人。”说到“蔡茈”这两个字时，凌霄的神色有些奇怪，耳根红得格外明显。

　　温苍术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他的神情，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不是说她是蔡蓍的弟子吗？蔡蓍百年前就消失了，如此算来，她也应该有百余岁了。”

　　“我们当时找到她的时候也很怀疑，可是画像和信物是不会有错的，也许她也寻得了什么长寿的灵药才会这样。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请她出关，为我们再算上一卦。”许是怕温苍术乱想，凌霄赶忙解释。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温苍术还是不知道此事和温犹在的人情有什么必然联系。

　　“温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蔡茈立过誓，此生不再卜灵。我们已经求过了很多次了，每次一到她们竹里馆的门外就被侍女挡了出去。”凌霄说到这似乎很是沮丧。

　　“既然她已经立过誓了，你们又何必去逼迫一个姑娘？”这茶越喝越没味道，这时喝到嘴里算是彻底变成白水了。

　　“不是的，温公子。我们不是非要逼她重新卜灵，我们只是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结果。无论她是否算这一卦，只要她能告诉这云霓界的大众，我们凌氏会是云霓之主就好。”凌霄眼神闪烁，不知在纠结什么。

　　“你们凌氏不是早就是云霓界最大的氏族了吗？何必再争夺这一个虚名。”温苍术看到门外池塘里突然飞进了一只仙鹤，正面朝着自己收起了翅膀。

　　“以前确实如此，只是近些年来，西城的那三家有合并的趋势，看来是要和我们争夺这云霓之主的位置。”凌霄托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名利。”温苍术学着温犹在的样子挑了挑眉，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不全是这样的。云霓界能有今天的和平安定，我们凌氏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的，当初云霓界几大宗族并立的时候，城中频频出现百姓失踪的怪事。后来还是我们凌氏子弟冒着生命危险潜入马氏宅邸才把那些失踪百姓的尸骨从他们家地底下翻出来的，家父还不惜重金为这些遇难百姓超度建坟，我们也是被百姓推举到这个位置的。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有制定维护云霓界稳定的办法，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把这份和平延续下去……”凌霄的理直气壮说到后头越来越后劲不足。

　　“嗯，我知道了。”温苍术没有表态。池塘里的仙鹤叫了两声，挥挥翅膀又消失在晴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