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折剑埋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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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九岁时还不懂事，把爹娘请来的门当户对的姑娘给气跑的人，又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呢？”悦耳的女声穿过人群，一位戴着蝴蝶面具的姑娘走了出来，“来者是客的道理，你就懂吗？”
蝴蝶面具遮住了姑娘的上半部面容，仅剩下颌柔和的线条和一双明亮的眸子，和善的少女气让人心生欢喜。
“你算什么人？小姑娘家家的，管得倒挺宽。”年轻人一手握刀，一手划过刀刃，神色不善。
“十三岁之前还要爹娘陪着睡觉，十岁砸碎了父亲的故人增物诬陷给贴身小厮，两年前强迫污了一位二八年华的姑娘的身子，那姑娘家里人讨说法却又被屠了满门。”姑娘目光有些涣散，仿佛没有焦点，语气倒是咄咄逼人，“我可不想管这种烂泥巴的破事。”
“你在此胡言乱语些什么！”年轻人的面目随着姑娘的话渐渐可憎起来。
“不知各位是否想知道我方才所说的人到底是谁呢？”姑娘的眼睛移向摊边的年轻人，嘴角漾着笑，仿佛看不见他脸上越来越阴鸷的神情，面具上的蝴蝶也被这笑点染出翩翩振翅的生气。
“乒--”转瞬即逝的兵刃相接声。
大部分围观群众都茫然不知现在的情况，年轻人脸上则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你也是修士！”年轻人把已经没有小刀的手掩进袖子里。刚才他刚准备出手，小刀就被人隔空打飞，现在虎口还是阵阵发麻。
“不，我也不过是这云霓界中的一个普通百姓，比不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道者。”蔡茈算过了，知道那年轻人刚刚起了杀意，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被打断了，不过这人也真是沉不住气，随便挑拨两句就恼羞成怒要杀人了。
“哼！扫兴！”年轻人把到手的十几个糖人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在众目睽睽下甩手离去。
看着被糟蹋的糖人，老人沮丧地收起了摊子。明明还有一桌一椅的摊位收起来，也不过是个背在背上的小箱子。
围观的人也识趣地散开，热闹之地眨眼冷清起来，在四周烟花之境中显得尤为僻静。
蝴蝶面具少女静立在原地，双目平视前方，眼中却没有目标。
老人背着箱子走到姑娘面前，有些哀怨：“姑娘啊！求你行行好吧！以后别再管这些事了，我们都是小本营生，特地来云霓界赚些糊口费。虽然你今天替我出这口气，得罪了这权贵子弟，可我以后在这里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啊！摊子没了可就断了生路啊！”
“对不起，老伯。”蔡茈脸上的蝴蝶面具失了光彩，“那这些钱就权当陪您那些糖人吧。”
老人借过钱，从温苍术身边走过。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蔡茈把脸偏向温犹在，眼睛明亮却无神。
“姑娘可谢错人了。”温犹在的确出手打开了那蓄势的小刀，可他并不想让对方欠自己什么人情。
“我记下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公子不必推脱，多谢，后会有期。”蔡茈转身间掐算起了温犹在的命数，却只得到茫茫无一物。
“姑娘且慢，你眼睛不便，怕是路上会有人冲撞，要不我们送送你吧。”温苍术早已发现了这位戴蝴蝶面具的姑娘是个盲人，眼眸含水，但可惜是潭无澜之水。
“不必了，我有人陪着，云霓界的晚会很有意思，两位还望尽兴。”蔡茈虽目不能视，但其它感觉足够灵敏，听着街上来往行人，不紧不慢地错开他们的脚步。
“走吧。”温苍术也并没有真的要护送的意思。
温犹在看了一眼走向人群深处的蔡茈，身后果真有一道高大身影紧紧跟随。
“去哪？”温犹在见温苍术兴致似乎还好。
“前面好像有灯影戏，去看看吧。”温苍术也看见了那道背影，那身上有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傀儡的痕迹。
灯影戏的摊子正上演着的这出，是一场神魔大战的好戏。
念白声张弛有度，讲述着百年前的封魔之夜。
封魔之夜是那场惨烈大战的美名，百年前蓬莱阁大弟子误入歧途，打破仙山的封魔结界，放出妖魔扰乱人间，众仙门望宗竭力猎杀，最后以伤亡修士子弟无数的代价再度镇压住了那些妖魔鬼怪。
至于那罪魁祸首的大弟子则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是死于大战的正派之手，有人说是反被恶鬼分食，也有人说他是被一同镇压为鬼，同样也有少数人怀疑他仍存活于世。
封魔之夜是场不可明说胜负的的血战，两方均是伤亡惨重，说不得到底是谁在其中谋了利，抑或是根本就无利可取。封魔之夜生灵涂炭，流血漂橹，血雾妖风弥天，天地如同只有黑夜，封魔之夜由此而来。
温苍术没经历过百年前的恶战，但对此仍略有耳闻。
“白骨成沙迷人眼，黑血入海没畜声。这一夜呀，吸进去呼出来的，都是亲友同门的血气啊！”
“这战后，多亏了蓬莱阁的长老和弟子带头才把这乱景给重建成如今这盛世，可这祸患也是由他们门下而起，算是补过吧！”
“那蓬莱阁大弟子也是浪子回头，甘愿认罪，折断琵琶骨一同被封入结界作生人血祭，才平了这场巨灾。”
“可这往日里仙风道骨，为人正直的大弟子又是为何破了这结界呢？这就不得不说此人是个情种了。”
幕布上换成了山水花鸟，一男一女相偎相依。
“红颜不堪岁月折，郎君莫负伊人心。神仙也抵不过爱别离之苦，入情失志，恋人故去，相思难渡，百炼钢折在绕指柔里，这才入了邪魔外道，才有了这封魔之夜。”
“这是第几个版本了，居然还编出了出了圣人情种这些诓人的故事。”温犹在突然酸了一句。
“不说成这样还怎么能吸引来人看戏？”温苍术也听过不少封魔之夜的故事，“这蓬莱阁大弟子是否沉溺于情也是难说，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我倒觉得他像个傻子，这么轻易就被人给骗了。”温犹在的语气倒像是自嘲。
温苍术看他手里的那个糖人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就把温犹在手中的竹签给抽出来扔了。动作自然，未觉不妥。
灯影戏的配乐声暂歇，大戏稍作整顿又重新上演，演的还是那场封魔之夜的屠戮。
温苍术有些意兴阑珊，温犹在也突然没了逛下去的兴致。
“小术，要不我们回客栈吧。”温犹在故意带着浓浓的疲惫。
“好。”温苍术也不想再穿梭在人群里。
天边突然炸开了烟花，男女游人如同流水般汇往一处，欢笑声推搡着身边人向烟火处前进。
街道挤满了人，温苍术和温犹在暂时也无法穿越人潮逆流而上，只好跟着他们一同踏歌而行。
天边的烟火接连绽放，无数有情男女在银光下合掌祈愿。年幼的孩子提着形状各异的动物花灯穿梭在人群中，好似一梭梭灵巧的游鱼。
“哎哟！”一个低头乱转的小男孩撞到了温苍术的腿，吃痛地摸着扎着小髻的脑袋，“你的腿怎么这么硬啊？”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教养？撞了人不道歉还怪别人碍事？”温犹在把温苍术拉到自己身边，把整个人半护在身前。
“对不起。”被批评了几句，小孩的声音也吓得带上了哭腔，“大哥哥你不要生我气，我也不是故意的。”
见这小孩泫然欲泣，温苍术摸了摸他的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折了个小兔子给他：“没事，别哭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送你个小兔子，回去找你的爹娘吧。”
“谢谢大哥哥！”小孩的天，六月的脸，说变就变。纸兔子刚拿到手，小男孩就又笑着手舞足蹈地钻进了人群中。
“真没看出来，温道友还是个平民折纸艺术家呀！”温犹在往他的袖口看了几眼，“不过你平时都带这么多东西在身上吗？纸也有？”
“今天出来玩，其实总共就带了两张，都是习惯罢了。”温苍术翻开袖子，又掏出一张纸折了起来，“这是最后一张了……给你……”
一朵纸百合开放在掌心，温犹在小心地把它插在腰间，笑着说了声“谢谢”。
烟火放了几轮，天边又升起了数盏题字的孔明灯，远远望去，有如星河远阔。
“世俗的快乐。”温苍术看清了最近的一盏灯上的愿望——“每天都有肉包子吃”。
“那温道友有什么愿望吗？”温犹在扬手，空中的灯阵似乎被吹得更接近高天。
“人没那么密集了，我们回去吧。”温苍术避而不答。
我该有什么愿望吗？温苍术看了眼飘向远方的孔明灯，已经有一些在半空中燃烧起来，变成了下坠的火屑。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折剑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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