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偃师不好当》Kiraffey

18、折剑埋骨

　　或许是白日睡得够久，温苍术的精神到了晚上还是很好，从晚会回到客栈后他还是没什么睡意。

　　今夜出现的那个傀儡给了温苍术很强的不安感。

　　这世上偃师是个没落的职业，之所以说它没落，并不是因为从者少，反之，修习者众多，但多数只是学到了皮毛，只能简单地操纵无生机的死物，算不得真正的偃师。有为的偃师少之又少，而在这些偃师中又有大多数走上了歧途，人们提起偃师多持否定的态度，故而偃师这个派别也谈不得鼎盛，人多却冷清万分。

　　可今夜跟随在那个女子身边的傀儡有生人气，也许还可能有意识，这绝非简单地修习制偶之术能做到的。这附近有偃师，而且是个术法很高的偃师。

　　如此看来，这个偃师有可能与自己师出同门，或许找到他能就得到一些与自己醒来前失去的记忆有关的线索。温苍术思及此，眸光摇曳，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温苍术现有的记忆是从六年前开始的，那也是个雪天，南方少有的天寒地冻时节。温苍术醒时正好飘雪，可四肢僵劲不能动，在乱石滩上躺了一夜，无人经过，无人发现，直到霜雪满身，发鬓尽白，他才奇迹地恢复了身体的知觉，顶着满眼的飞雪艰难地从乱石里上爬出。

　　没有记忆，衣着单薄，形单影只，一路坎坷。靠着一身仿佛与生俱来的偃师精修，倒也让他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一路走来，很多想法和行为都是习惯使然，温苍术有时候也怀疑过，可能自己连活下去也是一种习惯。

　　起初温苍术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在醒来之处附近的城镇里讨个做木偶的营生，托着这好看皮囊的福，常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夫人小姐光顾，也赚不了少的钱。

　　在城中住了两年，一天清晨，温苍术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面熟的人正躺在血泊中，此人就是一直喜好男色又一直纠缠自己的贾富商。前一日自己在收摊时被一群家奴强行掳到了贾府之中，可温苍术的记忆却只停留在了被拖进贾府之时。

　　面对没有生息的尸体，温苍术有些恐惧，但心底居然也暗暗地滋生出莫名的兴奋。

　　贾府上下，除温苍术外，无一活物。看着满院躺倒的死尸，温苍术这才渐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若是被人发现了，没有活人可以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别无选择，温苍术只能逃跑。

　　害怕被人发现抓住，一开始，温苍术只能扮作乞丐在每一个落脚处稍作停留，可逃亡了一年，这件事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后来他又回到那个城镇，打听起这件事，才知道大家都把贾家的灭门当成了简单的劫匪杀人取财酿成的惨剧。

　　可他却也没有再留下的念头了，只是凭着自己的手艺，一路游-行。只是自己突然间歇性失去意识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清醒后也总是会面对一些毫无印象的状况，不过所幸没有再发生如贾府那样的事，但温苍术也只能尽量不与人交往来避免这些突发情况的出现。

　　半年前，温苍术于溪涧取水解渴时。有一叶纸舟顺流而下，被凹陷的冲波激流卷到眼前。捞起这只盘旋的小船，才发现上面夹带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蓬莱之上，心魔可解。

　　不知来处的信，稍稍点开了困扰自己这几年对意识错乱的迷惑，却又把它指向了又一个未知的地方。

　　同样是游-行，于南于北并没有什么不同，前往蓬莱若是真能寻找到解决心魔之法，自然是好的，若是假的，就权当游览人间的名山大川了。

　　在孤身一人时，温苍术一直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他的冷漠疏远都源于对未知的茫然，对过去一无所知，对未来也不抱有期许，心魔算是他目前唯一想要解开的困扰。

　　遇见温犹在，是个意外，可他也来自蓬莱，而且似乎真的对压制自己的心魔起了作用，和他在一起，总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想到温犹在，温苍术脑子又变得迷茫了起来。

　　起身披了条毯子，温苍术又推开了对街的木窗。夜深人静，集会也结束了有一会儿。但仍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小铺在夜风中艰难地撑着摊子。

　　不远处有一家面食摊子还在营业，摊前挂了一盏黄纸糊的大灯笼，里头的蜡烛似乎快烧完了，光影婆娑的，暗得还不如楼下关门了的店铺门前点的灯。

　　温苍术对于吃食总是没有特别明显的欲-望，只是这一次突然就有了饥饿的感觉。简单理好衣着，温苍术一个人下了楼。

　　客栈全天不打烊，店门十二个时辰开放。温苍术下楼时，正碰上值夜的伙计换班，还被送了一个简易的纸折小提灯，以防走夜路磕着碰着。

　　“店家，麻烦给我下碗馄饨。”温苍术按着摊头的旌旗内容点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好嘞，公子您稍等，我现在就下馄饨。”摊主揭开炉火上大锅的盖子，压抑已久的蒸汽一股脑儿地扑出来迷人视线。

　　温苍术看着馄饨扑棱着入了锅，又转过头看着摆在木桌中央的纸灯，不知道这纸灯里用得是什么蜡烛，不过拳头大小，竟然也把这一整张桌子照得亮亮堂堂。

　　“店家，有虾吗？给我下碗面，要蛋要虾。”另一盏提灯挨着温苍术的落了桌，来人是温犹在，一见温苍术看他，立刻笑着坐到对面，“温道友，这么巧，没想到你也出来吃夜宵啊？”

　　“看来温兄确实喜欢吃虾。”温苍术点点头。

　　“哎，这位公子你等等，马上就给您做。”摊主一边说，一边抄起漏勺捞出了一个个饱满晶莹的小馄饨。

　　馄饨上桌，热气腾腾。温苍术拿起柄上豁了个口子的瓷勺，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去口中。汤汁鲜美，暖胃暖身，难得的口腹之欲满足。

　　清冷的街道上，两人各端着一碗热汤面食，再无言语交流。吃完也是前后离开摊子，心照不宣地点头示意。

　　回房后，饱暖的身体变得越发精神。但吹灭了烛灯，看着窗上映出的灯影，温苍术的困意席卷而来，一夜无梦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