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62、漏洞

　　南人镜从漫长得似乎没有边际的黑暗中苏醒。

　　睁眼是刺目的白。

　　白色的光源，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单，还有淡淡的氯的气味，一伸手，带动扎入血管的输液针管，还有各种贴在身上的仪器线路。

　　“我跟他们说你不需要，但他们不信，生怕你挂了。”微含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人镜侧头，看见支着脑袋倚靠在沙发上的ER-1213，她海藻般的长发从肩头垂落，斜飞的眼尾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的味道，正盯着他瞧。

　　这是她的本来面目。

　　南人镜怔怔望着她。

　　ER-1213张开五根手指，朝他挥挥：“喂，你被撑傻了？”

　　胃撑大了，会爆，如果将精神力比喻为食物，吸收超过一个临界点，生命体会直接崩溃，化为尘埃。

　　这就像古地球武侠小说里吸人内功一样，短时间快速获得的能量，很难在同样短暂的时间内消化掉。
　　他差一点就没命了。

　　“我睡了多久？”

　　“14天又7小时23分。”ER-1213一本正经，“在你沉睡的时候，世界已经乱套了。”

　　南人镜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意外和吃惊，这一切都在计划中。他低头，拔掉各种管子，血滴从手背渗出，又很快愈合，他坐起来，低低道了一句：“多谢。”是她收走了他身上暴动的精神力，促使他平静下来，不然凭他自己，不可能及时收回那股吞噬的能量，他更有可能失控，毁掉一切接触到的生命和非生命体，直到将自己撑死。

　　“就这样谢吗？”ER-1213挑起他的下巴，“我可是很贪心的。”她在他耳边吹气。
　　精神海混乱躁动着，南人镜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和脆弱，宽阔的肩膀撑着大大的条纹病号服，领口露出瘦削的锁骨和没有血色的皮肤。
　　一看就很好推倒。

　　“你又……不听话。”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摸了一下她的眼尾。

　　ER-1213眨了一下眼，他指的是她命令邵飞那件事？她老实认错：“下次不敢了。”然后马上凑近：“所以我还是有奖励的吧？”

　　南人镜望着她，歪了歪脑袋，看上去格外好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狗狗一样无辜而乖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ER-1213忍不住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捧住他的脸吧唧一下：“这样的话，那我得好好想想。”可不能亏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和混乱的脚步声，有人敲门。

　　哎呀，真烦人。
　　“等会，正忙着。”ER-1213起身，对在外面敲门的队长吼了一嗓子，“没看住人，还有脸催我？”
　　“谁知道那光团是什么玩意啊，它过来碰了一下温柔，她就不见了！”队长显得很委屈，“你也没和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咋防御，能怪我？”

　　温柔果然被它带走了？
　　南人镜起身，下床，拉开厚重的遮光帘，初春的阳光照进来，刺得他微微眯眼。

　　明亮的落地窗外，蔚蓝的天，灿烂的阳光，还有无数高楼玻璃幕墙的反光，冰冷又耀眼。

　　奇诡的一幕出现了。
　　高悬天空的太阳上，居然有一道长长的裂隙，像是灯泡上的一抹涂黑，油画上的一道划痕。

　　那是一个梭子型的黑色印记，它遮住了一片阳光，黑梭并非完全的黑暗，在它漆黑的表面和边缘，有一些亮点偶尔闪动。

　　“等太阳再上升一点儿，它就挡不住阳光了，不过也说不准，因为它的位置一直在变，在追随太阳的轨迹不断升高，也许哪一天，它就会升到最高点。”

　　“它就出现在那一天，在温柔崩溃后几秒，天上现出一道浅浅的黑色痕迹。最初地球人以为是黑烟，但它久久不散，渐渐的，它越来越黑，越来越粗，中间比两侧的范围又更大一些，渐渐形成了梭子状，然后它还在长大。”

　　“无论人类派多少架飞机、卫星侦查，无论飞得多远，哪怕进入太空，都能看见这个梭子，它在任何方位查看都是那个形状那个大小，好像永远不会改变。”

　　ER-1213叹了口气：“这是它们的通道？”

　　在女主角被真相击溃的瞬间，这个本来就不稳定的拟态宇宙更加不稳定，然后它们利用这种不稳定的规则漏洞，将它们的触手伸了过来，一旦通道建立，它们就可以肆无忌惮汲取这个宇宙的能量。

　　它们同样懂得声东击西，将她和南人镜的视线转移，让他们以为它们的目的是夺走邵飞，但其实它们的目标是温柔。

　　“这些小偷。”她冷冷道。
　　为了窃取拟态宇宙的能量，它们可谓不择手段。

　　撼动温柔可比邵飞简单，它们不仅将剧本亲自递到温柔手上，还残忍地告诉温柔，她被ER-1213和南人镜欺骗了。ER-1213低笑一声，语带无奈：“现在她知道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了。它们很好心地告诉她，这个世界并不会随着故事结束而放她自由，只会无限循环，将她永恒地套住。至于你和我，只是两个骗子。”

　　她对温柔说出的谎言，现在成了一个补不上的天大漏洞。想起当时南人镜的警告，她有理由怀疑，他早就预测到了今天这一幕。
　　或者说，他有意促成。

　　“没关系，通道成形不会那么快，我们还有时间。”南人镜说，扶了一下窗户，他的腿有些软，太久没有下床，站久了，支撑不住，身形一晃。
　　ER-1213上前撑起他，将他的肩搭在自己的肩上，让他用自己当拐杖：“可不要在Z的人面前丢脸，现在，全世界都看着我们呢。”

　　南人镜望向窗外的黑梭，似乎要透过那黑暗中的星星点点，看穿虚空文明的本质，他问：“信号呢？”

　　ER-1213笑了笑：“信号收到了。”

　　到底是它们的计谋有效，还是他们的计划更出色，事情还没结束，谁赢谁输，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