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43、死神

　　“……”又被她骗了。听见这个称呼，南人镜就知道她刚刚是故意不出手，在这等着他呢。
　　他还以为，她喜欢被那个男生抱住。

　　顶着匆匆忙忙从温柔的背包里翻出的短袖短裤，赤着脚，南人镜这身打扮着实草率又狼狈。
　　满肚子不是滋味，他长叹一口气，环住她：“玩够了？”
　　“嗯！”抱着他的感觉，真的不一样！ER-1213顿悟了，开心得不想松手，满足地拿脸蹭了蹭他。

　　人工湖的湖水并不深，左鸣扑腾了两下喊“救命”，意识到自己站起来也就到胸口，喊不出来了，尴尬站起，望着和温婉抱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眯了眯眼：“是你。”新来的那个实习老师。
　　原来这个家伙也是怀着不轨之心接近温婉的。
　　但是……温婉为什么不推开他？

　　“不要招惹这种人。”他叮嘱。
　　左鸣：这种人？哪种人？他喊道：“喂，你说清楚，我怎么了？”
　　南人镜：“你就是膝盖太好了。”
　　他怎么知道……温婉什么都和他说？

　　ER-1213被南人镜拽着手腕拖走了，她不服气地辩解：“这回与我无关，作为温婉，我是第一次见他，我觉得该反思的不是我哦！”她小小声说话，踮脚，盯他。

　　南人镜：望天，假装听不见。

　　左鸣呆掉，温婉居然头也不回和对方一起离开了。
　　等等，我还在湖里，湖水真的很冷啊！
　　没有人注意到，虽然风停了，但湖水忽然泛起了不正常的涟漪。

　　而另一头，因为被小雪球叼走背包的温柔，急急忙忙追过来，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脸蓦地红了。
　　邵飞紧跟其后，不可思议指着温婉：“她她她什么时候，谁准的！胆子这么大？那个男的，居然是为了为了……简直……不是东西！我要投诉，开除他！”他都语无伦次了。

　　他们居然……好吧，她也阻止不了，现在要转移邵哥哥的注意力。温柔拉了拉他的手，拽着他走了，眼神忽然坚决：“邵哥哥，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邵飞现在还沉浸在温婉早/恋的震惊中。

　　“我要考F国的服装设计学院，”她坚定道，“我不能和你一起去D国读书。”
　　邵飞呆住，打击一个接一个来，温婉的八卦马上被他抛到脑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你的附庸！”

　　她说了呢。
　　这里的动静瞒不过ER-1213和南人镜，ER-1213挽着南人镜的手臂，向声音的方向转头：“嘻嘻，这下有趣了。”剧情完全不一样了，怎么办呢？
　　南人镜整条胳膊仿佛被冻住，他连弯胳膊都不会了，回头，盯她：“可以松手了吗？”

　　“不要，哥哥，我害怕。”
　　“……好好说话。”

　　“你不喜欢我喊你哥哥？”
　　“……好好说话。”

　　“那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呀。”
　　“你先松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松手。”

　　“你先。”
　　“你先。”

　　……
　　最后两人都忘记他们是怎么回去的了，反正，很混乱就是了。

　　*
　　温柔和邵飞陷入冷战，家里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但温柔并不在乎，听说天禅寺最近有文殊菩萨祈福法会，便自己决定去祈福，请求申请通过。

　　她只喊了ER-1213和南人镜，但是出门的时候，邵飞也跟着：“只是顺路。”他强调。
　　ER-1213：呵，这家伙，和南人镜一样口是心非呢。

　　举行法会的日子里，天禅寺人流如织，敬香拜佛什么的，ER-1213和南人镜都不感兴趣，反而对着红墙黄瓦的古建筑摸了又摸。
　　“它有八百年，年纪和我差不多呢。”ER-1213稀奇地打量这位同龄者，一边感叹，一边把它的全貌存入自己的记忆，她想要公司后期给它建模。然后她瞥了一眼蹲在脚下的南人镜，嘻嘻一笑：“阿镜老师，我们这样，算不算在约会？”

　　南人镜望天，假装没听见。

　　这一耽搁，二人就落在了邵飞和温柔的后头，人一多，很快便与他们冲散了。

　　待他们找到邵飞和温柔时，望见邵飞正跑去买水，温柔站在红墙根下等他，两人似乎已经和好如初。

　　ER-1213走向红墙下站着的女主角，在那一刻，她的精神力印记似乎被触碰了，心生不祥预感，不由得加快脚步。

　　院落里的古槐树落了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一样伸向天空，太阳打在树枝上，光影落在红墙上，曲曲折折，像干枯的白骨纵横交错。

　　风一吹，树枝晃动，红墙上的树影也跟随一道晃动，往来的香客少有人注意，墙上斑驳的阴影越生越大，如一只巨大的白骨爪，缓缓蔓延，伸向那屹立于红墙之下的少女。

　　少女一无所觉，在树下拔草玩的淘气孩童觉得她眼熟，颠颠跑到她面前，给她看自己抓到的小虫子，完全无视家长在后面喊的什么。

　　温柔微笑，弯腰低头，想对他说点儿夸奖的话。不料这孩子却忽然瞪圆了双眼，越过温柔的肩，拿脏兮兮的手指着她的身后：“手，好大一只手！”

　　“轰”的一声，几百年的古槐如同垂暮老人，摇摇欲坠了一番，终于支撑不能，轰然倒下，直直砸向温柔。

　　“小柔！”
　　一道黑影掠过，邵飞在回头看见这一幕时，目眦欲裂，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古槐倒下的时刻奔向温柔。

　　不，不要！他拼尽全力。

　　周围响起一片尖叫。

　　难道要死了吗？
　　邵哥哥，你不要过来……温柔心里快速掠过这些念头，本能闭上眼，然后迟迟也没有等到树冠砸到身上的剧痛。

　　她睁眼。
　　ER-1213像一个英雄一样，威风凛凛站在他们身前，两手支撑树冠，阻止大树的坠落。

　　邵飞扑过来，跪在地上，将温柔和那个孩子紧紧抱进怀里。

　　“没事吧？”他喘着粗气，微微松开一点手，低头望向温柔。温柔将小孩子揽在怀里，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懂。温柔微微抬头，望着倒塌的树身下，一脸焦急担忧看着自己的邵飞，心中某根弦忽然被拨动了一下。

　　“我没……”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那棵古槐从中间拦腰折断，那本来被卡在墙上的树冠失去了一头支撑，再次晃晃悠悠砸下。

　　“树、树倒了！”

　　“我孩子在下面！”

　　“救人，快救人！”

　　一股大力推着他们往外撤，是变成小雪球的南人镜。“还不走，等死吗？”ER-1213没好气道，她非常不高兴，就一个没留神的小空档，竟然差点让男女主角被双杀！要是因为一棵树导致任务失败，她觉得自己死得也太冤了。

　　他们撤离后，温柔一巴掌打在邵飞脸上，邵飞被打懵了。温柔……居然打他？他在做梦吗？
　　“以后不许冒险！”温柔凶道。
　　邵飞心里一下子舒坦了：“你担心我。”

　　另一边，ER-1213往后一退，手一松，古槐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周围“哇”声一片，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树中空，很轻的。”
　　温柔怀里的孩子被他妈接过，抱着又哭又笑，正要对温柔说感谢，抬头，发现这小姑娘长得特眼熟，都惊了：“又是你们？”上次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她孩子，没想到这么巧。

　　ER-1213无语了：“姐姐，你家孩子最近是不是灾星附体，要不要去找高人看看？”
　　邵飞说：“你别胡说。”
　　孩子他妈却觉得她说得好像挺有道理：“我马上就去找大师！”
　　温柔弱弱道：“还是先去医院……”

　　周围的游客举起手机拍怪力少女扛古槐的视频。

　　ER-1213拽住温柔和邵飞，催促：“快走快走！”一行人赶在消防和警察到来之前，麻溜跑了。实在不想听见警察说“怎么又是你们”。

　　邵飞除了脸上有一巴掌，还被树干压到了背部，一片淤青，要去医院。

　　ER-1213很惋惜：“约会没有了。”
　　南人镜趴在她身边，假寐。

　　医院，医生开了照片的单子，看有没有损伤脊柱。

　　还好吧也就是一点皮肉伤，早把邵飞全身扫了个遍的ER-1213对他的健康并不关心，而是仔细询问温柔事情发生的始末：“那个小孩说完话之后，树才倒的吗？”
　　“好、好像是吧。”经历险境后，人的记忆会发生偏差甚至空白，她这样一问，温柔也不确定了。

　　邵飞不知道温婉问这个有啥意义，他气鼓鼓道：“这个景区，这么大的安全隐患都没有注意，我要告他们，等着收律师函吧！”

　　导诊叫了邵飞的号，他要做CT。ER-1213对南人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一起去。

　　南人镜会意，起身，不远不近缀在邵飞身后，看着他进去，然后缓缓放出精神力，穿透墙壁，观察CT室的情况。

　　开始一切正常。

　　医生看了看屏幕说“可以了”，要他下来，突然红灯狂闪，辐射报警器疯狂嘟嘟嘟，各种提示音响起。
　　放射科的女医生扫一眼显示的数值，大惊失色站起来：“这个放射值，不可能！”这台CT仪怎么可能达到这个数值！

　　CT室的门被撞开，邵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家的狗闯进来，咬住他的衣服，用超乎寻常的力气把他强行拖出CT仪。

　　全院响起“辐射泄露，迅速疏散”的警报。奇怪的是，邵飞一出那扇门，红灯消失，CT仪停止，辐射值立刻恢复到人体安全线以下。

　　邵飞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南人镜及时用精神力包裹住他的全身，他早已是个死人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温柔敏锐地察觉到了。

　　一连两个巧合，都是致命的。

　　会这么巧吗？

　　ER-1213和南人镜隐隐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
　　杀了邵飞和温柔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毁灭拟态宇宙了。

　　谁会希望它毁灭，希望他们回不来呢？

　　下一波的袭击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过马路的时候，温柔穿着的小皮鞋的鞋跟被下水道的栅栏卡住，怎么都拔不出来，这时一辆失控大客车从马路另一头直撞过来，左突右冲，司机惊恐大叫，狂按喇嘛：“快让开让开！”

　　眼看大客车就要把温柔撞成肉泥，千钧一发的时刻， ER-1213用蛮力拽掉皮鞋，抓住温柔甩到人行道上。失控的大客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在离他们四五十米的地方终于被刹停。

　　温柔惊魂未定，望向ER-1213。
　　一向话很多的ER-1213，这次却只说了五个字：“最近少出门。”

　　但是，怎么可能呢？他们还要上学。
　　上学路上，一个建筑工地的吊车忽然转向，吊臂下落，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砸向经过的邵家汽车。

　　如果砸准，副驾驶坐着的邵飞能被砸成肉饼，幸而ER-1213在后座，她探身抓住方向盘猛地朝左打弯，避开吊臂，又快速向右打，和左边驶过的车辆擦身而过。

　　司机孙伯都惊呆了，刚刚那两下太快，他的脚还没来得及从油门放到刹车上呢。

　　教室里的灯突然掉落，差点砸到温柔，突然出现的阿镜老师拉住她；
　　食堂的地面上有一滩油，有人端着盘子走过去，打滑，摔了，盘子里的餐刀飞出去，正好温柔经过，餐刀直冲她纤细的脖子去，被ER-1213及时接住；
　　五楼地上有一滩水，邵飞一脚踩上去，滑倒，要从五楼滚下去，是阿镜老师抓住了他；

　　家里书房的书柜倒下；
　　浴室里的电线脱落，落到正在注水的浴缸里；
　　厨房的天然气因为不明原因泄露；
　　画室削笔的刀片被砸下来的画架撞到，拿着刀片的温柔险些被割……

　　这一系列谋杀意图极其明确的事件，宛若现实版《死神来了》。

　　ER-1213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议事会的人找来了。
　　公司的游戏并不普通，图谋极大，直指他们的统治权柄，他们没有理由不阻止。

　　问题的关键是，对方怎么可能在不被她和南人镜发现的情况下，制造出一系列巧合性谋杀，其手法堪称嚣张。

　　一人一狗，望着一片狼藉的画室，沉吟不语。忽然，南人镜用精神力将整栋屋子都笼罩起来，在这段时间内，他即便不在现场，也能知道温柔和邵飞的一举一动。

　　他并不打算长时间持续维持这个状态，只是目前他需要一点时间询问ER-1213几个问题。

　　南人镜问她：“这是他们的特殊能力？”
　　“不可能，”ER-1213斩钉截铁，“他们的人，不可能有这种能力。”即便是隐身，也无法长时间隐匿气息，一定会在他们的精神力探查下现形。想要不让他们察觉，又能不知不觉影响到现实中的人和事，通过制造巧合杀死目标，只有因果律才能做到。

　　“你确定？”
　　“确定。唯一接近这种力量的人早就死了，”ER-1213的表情有一瞬间松动，很快恢复平静，“承受它的代价极高，像这样连续制造杀机，除非他们送来了一整个军团的人，而且人人都有这种力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的拥有因果律武器，原宇宙早就崩溃了。

　　“会不会真的是死神？”
　　“……南人镜，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原来如此。”
　　“你有眉目了？”

　　“这样看来，只有一个解释能说通。”
　　“你是指……”
　　“他，或者他们，没有坍缩。”

　　ER-1213瞳孔一缩。
　　这意味着对方仍然是量子态。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们周围，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存在量子的幽灵，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