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34、质问

　　ER-1213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她从外面逛回来，本能嗅到了空气里危险的气息，淡淡的，若有如无，甚至不知道来自哪儿，可是，就是很不妙。

　　ER-1213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她观察片刻后，将目光锁定在温柔身上。
　　她有事瞒着。

　　要不要刺探她的记忆？
　　ER-1213正在犹豫间，温柔忽然开口：“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墓园好不好？我想爸爸妈妈了。”
　　中秋才去过，明天不是忌日，不是清明重阳，去什么墓地？

　　ER-1213觉得十分奇怪，今天的温柔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直视过温婉，总是飞快瞥一眼，然后就移开视线。

　　南人镜点头应允：“好。”

　　“那明天一早我来叫你哦。”温柔笑了笑，然后离开，却不想被南人镜突然叫住，对方似乎不经意一般提了一句：“你有心事？”

　　“怎么会，”温柔笑笑，“你想多了。”

　　“有事就说出来。”温婉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这时候，温柔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温婉竟然长高了，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她需要抬头看对方。
　　温婉那双一贯平静的眼睛，第一次让温柔感觉到害怕。
　　不，她是妹妹啊，想起她鼓励自己的话、为她赚来的钱、从球馆把她救出来……

　　赚钱？对，她怎么能一下子赚那么多钱，他们都说温婉，不是一个天才啊。

　　温柔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僵硬地笑了一下：“婉婉，明天见。”

　　南人镜垂眸，后退一步：“明天见。”

　　“好，早点休息。”温柔起身离开。

　　邵飞在姐妹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怪异：“明天我也……”
　　“你不要去，”温柔的口气异常坚定，“明天就我和她，还有，小雪球。”

　　*

　　深夜，ER-1213潜入温柔的卧室，释放出精神力。
　　力量如水般轻柔地包裹住她的头颅，然后，没了。

　　消失了？
　　ER-1213不敢相信居然碰到了硬茬。再试，发现那股力量竟然如同被黑洞吸走了一般，完全蒸发掉了，仿佛她触碰的是空气。

　　南人镜低声道：“出去吧。”他有一个最坏的猜测。

　　这就是女主角的待遇吗？ ER-1213要嫉妒了：“精神力对她无效？我再去试试邵飞！”她就不信了，他俩都免疫精神力。
　　然而不等她迈出这个门，浑身忽然感觉到力量被抽空，她的精神海一下子空了。

　　开什么玩笑？ER-1213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她想杀人的心都有。

　　“她的确是拟态宇宙的核心，”南人镜沉吟，“精神力的本质是生命能量，她和这个宇宙是一体的，传递给她的能量，都被这个宇宙吸走了。”
　　ER-1213龇牙，亮爪，指天：“也就是说，这个卑鄙无耻的拟态宇宙，趁着我对温柔释放精神力的时候，偷走了我的力量？这个拟态宇宙还有自己的意志？”

　　“可能是意志，也可能是它诞生以来就划定的法则。”

　　“它的法则就是偷人家的力量？”
　　“或许，它还贪心地想要更多，它想要补全自己。”

　　“补全，什么补全？”
　　“打个比方，妖怪都想当神仙。”

　　“你是说……”它想成为真实宇宙？
　　“嗯。”

　　我去。ER-1213感觉有点不妙：“你怎么不早说？”她现在有一种被人随时窥视，想抢走她宝贝的不安全感。
　　“之前只是推测，没有证实。”
　　“现在你拿我证实了，”ER-1213气得跳起来在他脸上挠了一爪子，“很好，我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力量！”

　　“你明天不必去。”

　　“怎么，关键时刻想撇下我？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知道，那个什么让温柔把你当成天才的破计划行不通！”

　　“你当时明明也觉得这个计划………”

　　“闭嘴。”

　　“哦，”南人镜沉默片刻，又开口，“她不可能怀疑你，如果明天我有什么意外，你一个人也要将任务完成。”

　　你把我当成那种贪生怕死的家伙了吗？眼睁睁看着同伴去死，自己苟且偷生？

　　ER-1213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要睡觉了！”

　　南人镜盘坐在地板上，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仰头望着窗外夜空中寥落的星辰，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好，睡吧。”

　　他没有告诉ER-1213，在温柔的生日宴上，他在交给对方礼物时，曾经也试着将精神力的触角伸向过温柔。
　　同样失败了。

　　他很小心地释放出一点，但是，当精神力的触角探入温柔的脑袋时，立刻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波动，面前的一切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机闪现的雪花，一切都不真切起来。

　　他不得不立马停止。
　　和ER-1213一样，那次，他几乎被抽空力量。

　　不同种族的精神力会有细微差别，他以为ER-1213的力量也许有用，谁知道她的情形更糟糕。

　　在这一刻，他才能确信，海默的模型没有错误，这个宇宙真的有核心。
　　他们的非自然死亡，或许真的会让拟态宇宙崩溃。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神力对温柔的探测，在此世界的规则看来，是对她的一种非常规伤害，所以它启动了保护。

　　明天，只能见招拆招了。

　　*
　　次日，墓园。
　　墓园位于临波市西侧的一座山上，山下有湖，风景很好。

　　温家父母葬在同一片地方，并排，碑文上的字在清明时请人描过，崭新，金光闪闪。

　　温柔将准备好的鲜花和供品放好，点燃香烛，怀念地说：“婉婉，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特别淘气？每次闯祸就怪到我头上，我嘴笨，不会辩解。妈妈看出来了，就会打你屁股，如果没看出来，被打的就是我。”

　　“我被打的时候可伤心了。但你鬼灵精，悄悄把自己的零食留给我吃，跟我撒娇道歉，我马上就不生气了，下次呀，还愿意替你挨打。”

　　南人镜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对于温婉幼时的事情，剧里写了多少，他就只知道多少。温柔所说的细节，他不清楚。

　　“婉婉，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了。”

　　“我们小时候有那么多快乐的事情，你一件都想不起来了吗？”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把家里的墙壁画得五颜六色，每次都被妈妈骂，但是下次还敢。”

　　“我们一起在浴缸里玩肥皂泡泡，你可以吹好大好大的肥皂泡，我羡慕极了。”

　　“你被拐以后，爸爸再也没有笑过，妈妈背着我偷偷哭，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被拐走的是我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温柔倚靠在墓边，对南人镜露出浅浅的笑：“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吗？”

　　南人镜摇头。

　　ER-1213蹲在一旁，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她知道，最坏的预测灵验了。

　　温柔不死心地追问：“一件也记不清了吗？”

　　“嗯。”

　　“我昨天捡到一个U盘，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本来不该看，但是我想，如果是对你不好的内容，就不要告诉你的。”

　　U盘？
　　谁给的？
　　戴斯佩琪？不，ER-1213探查过她的记忆，她没有什么U盘，关于温婉的过去，她知道的极少，不足以动摇温柔才对。

　　难道是……他们？
　　大意了。
　　南人镜不动声色：“盘里有什么？”

　　“你在福利院的一些琐事，”温柔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她木然地说，“那里面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婉婉，但她跟小时候的婉婉更像。”

　　“不，是我的错！”温柔仰脸，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戒备而疏离地望着南人镜，看得出她的挣扎、困惑和痛苦，而她说出口的话则充满了害怕和猜疑：“你知道吗，小时候老是淘气嫁祸给另一个人的，是我；把家里的墙画得乱七八糟的，也是我；你不会吹大肥皂泡泡，也不喜欢泡澡，你知道吗？”

　　“我问了院长，院长亲口跟我说，你从来没有学过武术，也不喜欢学习，你轻微厌食，而且惧怕狗！”她将小雪球抱起来递到南人镜面前：“你告诉我，你怕小雪球吗？”

　　ER-1213浑身的毛差点炸开。

　　“你不怕！你是天才，你什么都会，你怎么会有害怕的东西，是别人害怕你才对！”

　　ER-1213趁温柔不注意，从她手中挣脱，无声退到温柔身后，从她的角度，只要一扑，就可以立即咬断对方的脖子。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真的是宇宙核心，这个世界会在她死后立刻重启，她和南人镜都马上被抛出去！

　　怎么办？

　　南人镜，快说话，反击啊！
　　她看向南人镜，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
　　南人镜像僵尸一样定在原地，从头到脚，连舌头都不能动，他成了一具木头人。

　　原来这就是“征兆”，被规则排斥的征兆。

　　南人镜不仅不能控制躯体，而且连意识也摇摇欲坠起来，随时可能被弹出去。这片空旷的墓园，一时间竟成了随时会葬送他性命的危险之地。
　　讽刺的是，对此，始作俑者却一无所觉。

　　温柔，这个拟态宇宙的核心，全世界的女主角，抹着泪，瘫坐在墓碑前，脸色惨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愤怒而伤心地质问对方——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