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31、往事

　　“好了，走吧。”

　　梦中，导演隐约听到几声狗叫。

　　“救命！”他大叫着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阳台上的窗帘微微抖动着。
　　有人？
　　他警惕地抓起烟灰缸一步步前进，猛地揭开窗帘。
　　空的。
　　通往阳台的推拉门锁得好好的。

　　我也太大惊小怪了。导演觉得自己一定是心理压力太大，摸出安眠药吞了几粒，然后沉沉睡去。

　　深夜的街上，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一人一狗站在南人镜击出的深坑前，ER-1213凑近，非常仔细地嗅了嗅，才分辨出极其稀薄的血腥味：“是个很能隐藏自己的家伙。”
　　“普通地球人，在你我的眼皮底下，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是说……”ER-1213明白过来，哈桑都能激发精神力，人类在漫长的生存时光中，难道没有人无意间摸索出这条路子吗？

　　但是，“盘古”中没有任何关于人类拥有精神力的记载，如果有，他们早就提前迈入星际时代了。
　　“或许，他们不知道那是精神力。”
　　ER-1213想了想：“灵异事件？”

　　“什么？”
　　“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呀，地球上很多这类传说，也许他们将精神力认为是某种特殊的超能力呢，”ER-1213吐吐舌头，“所以有人注意到了我们，是哪儿出了问题？”

　　连“盘古”都没有记载，说明这部分人群的数量极少，难见于公开场合。数量少，分布必然稀疏，南人镜仔细回忆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的行为举止，仅仅是学校里的那些事情，怎么也不会那么快就引起对方注意。
　　不是学校的话……
　　他望向ER-1213。

　　她立刻道：“我去监狱的时候很小心的哦！找戴斯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我确定！”
　　对方不是盯着她，南人镜感觉到，对方的目标是他，所以他才能比她更早发现异常。
　　莫非……问题出在那次上了新闻的打拐事件？

　　公开报道上没有关于他的详细信息，但警方掌握着一些非公开视频，所以对方很可能和警方有关系，难道是官方组织？

　　ER-1213绕着深坑边缘转了几圈：“这家伙乘汽车跑了，要不要灭口？”

　　如果是官方组织，那倒不必此刻急着出手，南人镜摇摇头：“再等等，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会不会被你吓跑，再也不敢来了？”她还挺想见见对面都有什么人物呢。
　　南人镜将目光定在ER-1213那双变回来的眼睛上：“急什么，反正，我们很快又有值得注意的新动静了。”

　　“哦，”ER-1213吐吐舌头，“你怎么不问我，我对他做了什么？”她打赌南人镜一定没看明白，当时他正认真盯着她看，想弄明白她的能力，当她说“好了，走吧”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透着茫然。

　　南人镜沉吟片刻：“你在梦里对他下了暗示？”比如不能杀掉哈桑之类。那次她去找戴斯佩琪的时候，同样天未亮，她也是趁着梦境做了什么？

　　“嘻嘻，对呀，我的能力就是制造梦境，然后通过梦境给对方心理暗示，对方就会按照我说的去做。”ER-1213舔舔爪子，一跃跳上他的怀里，起身拍拍他的胸口：“怎么办，我的特殊能力被你知道了，按照平等原则，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真身是什么？”

　　“我的真身是……”南人镜只吐出着五个字，然后就顿住不说，反而抬手揪住她立得高高的耳朵：“小骗子。”

　　“喂！”她一爪子拍开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反悔呢？”

　　“呵。”和她相处这么久，如果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信口开河，他觉得自己不如直接蠢死。
　　又想套他的话。
　　南人镜面无表情按住她乱扑腾的爪爪，明目张胆转移话题：“你看，月亮出来了。”

　　“什么月亮啊，刚刚根本就没有……”ER-1213仰头扫了一眼夜空，“唔，还真出来了。”

　　流动的云如美人面纱，缓缓揭下，一弯弦月清辉洒地。

　　她伏在南人镜怀里，心想，这家伙越来越不好骗了，今晚想空手套白狼，没成功，可惜。
　　这月亮真像被谁咬了一口的雪饼，怪好看的。她鼻尖耸了耸：“附近有个夜市开着，我饿了，带我去吃螺蛳粉吧。”

　　“……”南人镜一步都不想动，他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这玩意？”
　　ER-1213不甘示弱：“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珍珠奶茶？”

　　南人镜：“因为好喝。”
　　ER-1213：“因为好吃。”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去嘛去嘛，”ER-1213躺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你陪我去，我跟你讲个故事。”
　　“没兴趣。”
　　“真实故事，不骗人哦！你知不知道仙女座星系以前有家很出名的小吃店，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她那里卖一种很特别的酸笋，味道和螺蛳粉的酸笋像极了！”

　　那是ER-1213隶属议事会的时候，她刚有独立执行任务的资格不到三年，当时的目标地就是仙女座的一颗C级行星，在城市边缘的废土集市里，有一个卖地球古老食物的婆婆，她是出生在“混沌号”飞船上的最后一代人。“混沌号”是唯一一艘成功逃离地球的飞船，船上保留着许多地球传统，这些传统，在下船、加入星盟以后便飞快消失。

　　婆婆的的手艺好极了，在缺乏地球食材和香料的情况下，她能蒸米糕、煮米粉、做酸笋、烤肉串、炸丸子，这些地球上极平常的手艺，在星盟里却少有人会。复杂的刀工、调味、炒煎炸煮、掌握火候等繁复技巧，对于星盟大多数文明而言，绝对是需要天赋才能学会的技艺。
　　即便再糟糕的材料，就算是腥臭扑鼻的异种尸体，到她手里也能化为美餐。

　　ER-1213第一次尝到她的手艺，才知道“盘古”保存的那些纪录片没有骗人，在营养液之外，食物本来是如此滋味万千，平平无奇的食材，也蕴藏着千变万化的丰富口感。

　　“有这样好？”

　　“连虫族都爱去！”

　　“那群味觉迟钝没有品位的家伙……”南人镜嗤之以鼻，顿了顿，又道，“你很喜欢的话，等任务结束，我陪你去。”

　　ER-1213愣了一下。
　　南人镜立即道：“当然，我请客，你可以多叫几个人一起。”

　　“谢了，”ER-1213笑了笑，“但是，那家店不在了。”
　　“怎么，不是说生意很好吗？”
　　“嗯，但是店主已经死了。”

　　ER-1213在议事会，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那个店主婆婆的年纪当时就已经很大了。早期在星盟的地球人，的确寿命短暂，不到一百年就消亡。

　　“不，她不是自然老死，”ER-1213冷冷道，“是我杀了她。”

　　ER-1213出任务回来，想再去尝一尝那位婆婆的手艺，却临时收到一条新的指令，要求她拿走店主婆婆的记忆，并且杀死她。

　　“她是玫瑰学会的重要成员，作为对抗议事会的秘密组织之一，她们是议事会的死敌。”
　　回议事会复命时，ER-1213带着婆婆的人头，长老们对她的效率非常满意，对于记忆过于破碎，无法提取这件事，也没有多加责备。
　　盒子里是她以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凌乱，沾满干涸的血，双眼微阖，她平静地迎接了死亡。

　　临死前，她望着ER-1213的双眼，问她：“孩子，你为什么流泪？”
　　“不要犹豫，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
　　“你不过是议事会的工具而已，也有感情？”
　　“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你有这种东西吗？”

　　我想干什么？
　　我要反抗这一切！凭什么我一直在失去，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战友，都死在我面前，而你们这群视人为蝼蚁的家伙，却能高高在上，喝血吃肉？

　　南人镜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会成功的，我们都会成功的。”

　　“当然，”她磨了磨牙，哼笑，“这次任务回去，公司就要开始行动了，我很期待。”她可太期待看见那群寄生虫们被夺走一切时的脸色了。

　　夜市，南人镜递给她一杯刚出炉的珍珠奶茶：“喝吗？”
　　ER-1213最近喝得太多，已经开始牙疼：“你真的是奶茶精吧？”

　　“它和我母族的一种饮品特别像，”南人镜吸了一口，“很久没有尝过，很怀念。”
　　“哼，我要吃螺蛳粉。”

　　“那个玫瑰学会的婆婆真的是你杀的？”
　　“是的是的是的！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要吃螺蛳粉。”

　　“刚刚讲那个故事，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吧，为了嗦粉。”
　　“……再强调一遍，我要吃螺蛳粉！”

　　“我闻到了卤鸡爪、炸炸炸和麻辣烫的香气。”
　　“先吃螺蛳粉吧。”

　　“还有烤生蚝、生煎包和冰粉。”
　　“可、可以考虑待会去。”

　　“那家在卖香蕉味的飞饼，味道应该也不错，去看看吧。”
　　“南人镜，你不要假装听不见，我要吃螺蛳粉螺蛳粉螺蛳粉！等一下，飞饼我要榴莲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