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噩梦 ...
-
片场。
“小雪球,看这里,作个揖,给你好吃的哟。”男主角拿着零食蹲在ER-1213跟前。
跟着一块来的南人镜,皱眉,这个人他好像一条狗。
男主演就差把脸贴过去了他就是爱狗才接这部剧,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狗狗,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雪球,愿意出大价钱将它买回去。
但是听说它主人不缺钱,不卖,呜呜。
ET-1213目不斜视从男主演身边经过。
今天她是来补镜头的,又要画一遍那个妆,她很不高兴,无论用什么零食逗她,就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架势,十分高贵冷艳。
它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很有趣啊。男主演腆着一张俊脸狗腿地黏过来:“小雪球~~~”凑过来想亲她,被她一爪子拍开,对方一点不生气,还滋滋掏出手机来自拍,打算等播出后多在微博发点他和小雪球的照片。
这时,哈桑犹犹豫豫走过来,那走两步停一下的样子,一看就不对劲。它期期艾艾望着小雪球,欲言又止,男主演毫无察觉,挺高兴地凑过去,把大狗小狗一并纳入镜头。
ER-1213斜它一眼:“有事?”
“我、我昨天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让你帮我判断一下。”句子很完整,表达的意思相对复杂,哈桑有进步。
“说。”ER-1213跳上南人镜的怀里,南人镜瞥了一眼男主演。
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眼神很凶恶,男主演摸了摸鼻子,依依不舍看了看大狗小狗,悻悻走了。
事情是这样。
哈桑昨天收工已经是凌晨两点。基地太远,天气又不算冷,训导员小王打算带它在剧组场地的棚子里将就一夜,反正有睡袋。
小王睡着以后,哈桑很勤奋地练习了一下如何放出精神力,一不留神就听到了场外没走的导演和副导的对话,两人离得远,在房车里,开门抽烟,闲聊。
“这部戏,最后哈桑一定得死。”导演兴奋地手舞足蹈,“这样才逼真。”
副导纳闷:“特效能做啊。”结局是定好的,警犬咬着炸药包冲向歹徒,和他们同归于尽,训导员哭得撕心裂肺。
之前他们讨论过如何用道具和特效完成,怎么导演现在变卦?
“特效和真实的差别,我不知道吗?最后这场戏,是悲剧,是全剧的高/潮和升华,要精细、震撼,给观众巨大的触动,肯定得来真的,一定要死一条狗。”
“可是,哈桑是警犬。”
“所以才要它为艺术献身嘛。”
“基地会找我们麻烦的。”
“所以我们不能告诉他们,也不能告诉主演,要拍出演员最真实的反应。这个必须能一次过,我们现在就必须着手准备。”
“这不好吧?”
“投资人都同意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两人的争执,被掩盖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他们以为无人听见。
确实没有人听见,只有一条狗,他们讨论的那条狗,在黑夜中睁开双眼,发出微弱的绿光。
哈桑歪歪脑袋,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蹭了蹭睡梦中的小王,小王流着口水,无意识伸手撸了一把哈桑,然后接着睡。
哈桑乖乖地趴在小王的身边,小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它无法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是假。
在它短暂的三年生命中,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任务,一个连训导员都要瞒住的任务。
每一条警犬的训练都需要费尽心血,它们很珍贵,没有一个训导员会让自己的狗做这种无谓牺牲。
所以哈桑茫然了,它以为自己听到的真实,只是剧里的台词,是导演在和副导对戏。
它没有办法告诉训导员这件事,只能求助小雪球,它相信小雪球一定能给出答案。
ER-1213淡淡道:“是的,你听错了,他们在对戏。”
哈桑特别信服她,马上安心下来,它又开心了,蹦跶着找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玩耍。
呵。
怎么会听错呢?
这根本不是剧本上原有的任何设计。
多么讽刺,这部歌颂警犬的剧,预备在最后一场戏,炸死一条警犬。
“为什么不告诉它?”南人镜问。
“哈桑,很喜欢人类的。”
*
深夜。
南人镜猛然睁眼。
床头另一侧摆着狗窝,自从天气转凉,ER-1213就不再愿意睡地板,她要睡床头。
南人镜经常早上起来发现她压根不在狗窝里,钻他被窝睡得香。
她是不是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南人镜经常想。
然而,今晚狗窝空空。
“去哪?”正要悄咪咪开窗的某狗狗被他抓个正着。
“你好烦哦。”她回头,双眼亮得慑人,透出一点绿光。
“我要去办件事,一起吗?”她说。
“去剧组?”
“你又知道了?”
“呵,像你这么护短的人……”
小区路灯的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映出一点微弱的痕迹。
凌晨三点。
南人镜扫了一眼手机时间,起身,下床,穿鞋,套上黑色的运动服,将短发扣在帽子里,摸出一个口罩,戴好。
一看就是干坏事的架势。
拉开飘窗,弯腰,探出身子,朝ER-1213勾了勾手。
“带个交通工具呀,我不想跑过去。”ER-1213指了指墙角的滑板,那是一次比赛后的奖品。
“你找我当司机?”他说。
“那你可以不来呀。”
她哼哼唧唧扒在南人镜肩头,却不下来。南人镜叹气,捎上滑板,反手关窗,从二楼跳下,落入灌木,悄无声息。
隔壁的金毛警醒地睁眼,从狗屋里探出头。
ER-1213扫它一眼,金毛乖巧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撒了个娇,快速摇了摇尾巴,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南人镜一个翻身,越过栏杆,踩上滑板,用精神力包裹它,使它离地面几厘米,漂浮起来,轻轻一推,无声而快速地驶往ER-1213的方向。
她要去剧组包下的酒店。
南人镜问:“你带我出来,不怕我发现你的能力秘密?”
“怕呀,但你为什么要醒呢。”她故作不满。其实她知道,他们这样的人,睡觉时一只眼睛都是睁着的,南人镜醒来,在她意料之中。
南人镜知道她是故意找茬,无语:“那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她为什么要选择深夜,如果趁他上学的时候,就可以避开他。
除非这件事必须深夜完成。
“你要对他的梦境做什么?”
啊呀,怎么又被他猜到了,好讨厌。
“你帮我找一下导演在哪。”明明自己可以做,她就是要给他派活。
……行吧,谁让他贱,非要来呢。南人镜放出精神力,成圆弧状,刹那间扫射酒店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他收起滑板,准备跳上七楼的那间阳台。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周围看了看。
“怎么?”
“好像有人。”
ER-1213眯眼:“你确定?”她骤然放大感知,这条街白日的气味还残留着,汗味、汽油味、植物的、食物的……混合着夜晚的风,复杂至极。
她猛地转头,望向一个可疑方向,南人镜立刻将精神力凝聚成矛,朝此方向投掷,其速度快得在空中擦出电光。
刺啦,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没有人,扑了个空。
“错觉吗?”南人镜抱着她,平地一跃,跳上七楼阳台。
空气中凭空出现一抹血,流下来,像是顺着嘴角滑下。
是个隐形者。
他踉踉跄跄逃掉,赶紧抹掉嘴角的血来,开车,加速往远处狂奔,同时按住耳机报信:“对方是能力者,很强!我受了重伤……咳咳,无法继续跟踪,请求加派人手!”
南人镜似有所觉,望着隐形人逃跑的方向,动了动手指头,最终却没有追过去。
果然,这个世界只要剥离剧情后,就会非常“真实”啊。
ER-1213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床上的人身上。
她蹲在导演的床头,释放力量。
一种冰凉如手术刀切入一般的感觉,令导演不适地皱起眉头,无意识地拒绝:“不要,不要。”
不要?她冷笑一声,刹那间,精神力如粘稠的液体一般包裹住熟睡者的脑袋,令他无法反抗。
南人镜注意到,黑暗中,她的双眼诡异,呈竖瞳的金色,似是狩猎者的冰冷。
对方不安地左右晃头,这张瘦长的胡子拉碴的脸,试图从噩梦中醒来。
导演感觉自己在反反复复做同一个噩梦。
自己抱着炸药包拼命奔跑,肺部像拉破的风箱“嗬嗬”苟延残喘,他很累,但是不可以停下,一停下就没命了。
炸药包上长长的引线燃烧、变短,他必须赶时间,要将炸药包扔给固定目标。
扔给谁呢?他气喘吁吁,一刻也不敢停。
这时,他看到前面有光,要把炸药扔到那儿去!他用力举起它,准备将它抛出去。
“不许扔,抱紧!”一个如洪钟般的命令从天降临,他被牢牢钉在原地,这时,“轰”,炸药引爆了。
高温、气流裹挟着音浪扑面而来,他被炸得四分五裂,内脏、碎肉块爆得四处都是。
那是身体被无数次撕裂的剧痛。
他知道是在做梦,挣扎着要醒来,可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在梦里,他反反复复感觉到无数次炸裂的痛楚,出现了许多双脚,毫无感觉地踩在他的肠子上、脑浆上、碎成肉块的四肢上,那种被揉捏碾碎的痛苦如同反复鞭尸。
他觉察到这个梦在反映什么。
他以为是自己对哈桑心怀愧疚,所以在梦里代替哈桑完成这出戏,他觉得这梦应该是为了缓解心理压力。
但是,为什么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