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22、放弃

　　和快乐的狗狗相比，刘璞的日子不太美好。

　　好不容易跑到及格线，以为可以变强，结果新认的师父，什么也没教他，光让他罚站了。还要按站军姿的标准，不能走神，一被发现，就用小石头打膝盖。
　　膝盖好痛！

　　他宁愿跑3000米，都不想在这里站军姿！他表示抗议，南人镜驳斥：“你连站都站不好，还想学飞？”

　　南人镜觉得他站着都不像样子，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揣，弓背，肩膀一歪，一看就是游手好闲。
　　艾尔塔人的训练方式是简单粗暴直接对战，一切技巧和经验都从战斗中学习。如果按这样教他，第一回合就能把他被玩死。

　　所以还是得打基础。
　　“再站半小时，就结束。”无视刘璞的哀嚎，南人镜倚靠着墙壁上坐下，闭目，缓缓填充他的精神海。

　　不一会，又有人来打断，是卫岩：“最近有竞赛，奖金很丰厚，要一起去吗？”

　　“不去。”一口回绝，他的奖金够了，最近已经开始在金融市场试水。开发过的脑域擅长收集和处理海量信息，而那些巨鳄们的一举一动，无不是隐秘的信号，南人镜的分析不止于明面上，更在看不见的地方，在暗网上静静注视着一切，分析每一条特殊讯息背后的含义。

　　卫岩有些失望，却也不走，只是好奇瞧着刘璞，南人镜瞥他一眼：“好奇？好奇你也去站站试试。”

　　“我可以吗？”

　　“当然。”

　　然后卫岩就真的过去了。

　　怎么是这家伙！
　　不能输给他啊！刘璞来了劲，努力挺胸抬头，争取站得比卫岩好。
　　但没一会他就耐不住寂寞，看温婉又闭上眼睛，大着胆子，小心动动手脚，悄咪咪偷懒。

　　两颗小石子“咻咻”分别打到他的手肘和膝盖上。
　　“不要偷懒。”
　　啊啊她是妖怪吗，怎么闭着眼睛都能发现，呜呜呜好痛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折磨自己！

　　*

　　等到ER-1213都开始进组演戏了，刘璞同学还在练站姿，唯一的安慰就是多了体能训练，绑沙袋跑5000米，还有变速跑、冲刺跑、折返跑、引体向上、深蹲、高抬腿、仰卧起坐……就很无聊！
　　最可气的是，温婉是拿着手机现搜出来的训练计划，有些锻炼方式，她自己都是第一次了解，看完视频就让他练。

　　“师父，你教的动作标准吗？”他表示不服。
　　“这些动作的关键都是控制肌肉发力，很难吗？”
　　他被刺激了！

　　对她来说真的不难，看一眼就能做得比视频还标准，刘璞不得不服。

　　“继续。”南人镜闭目，继续填充精神海。刘璞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这么辛苦，温婉却可以打瞌睡？他看看一声不吭做引体向上的卫岩，嘲讽：“她没答应做你的师父，你跟着练个什么劲。”

　　卫岩“呵”了一声，没理他。

　　怂包，没意思透了。刘璞原来还想把这家伙比下去，现在觉得和这个怂包有什么好计较的，浪费精力。
　　“师父，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先走了，成吧？”刘璞小心地问，看她点头，连忙拆掉手脚的沙袋，把毛巾往脖子上一绕，拎书包走人。

　　第二天，刘璞没有来，说他头痛。
　　第三天，刘璞说亲戚过生日，要请假。
　　第四天，是拉肚子。
　　第五天，在卫生间摔断腿，要休养好久。

　　落日余晖下，卫岩大汗淋漓地跑完5000米，南人镜把水递给他：“慢点喝。”他朝她微笑：“谢谢。”然后听话地小口小口咽下去。
　　“为什么？”温婉突然发问，卫岩不解：“啊？”

　　南人镜重复一遍：“为什么你要跟着训练？”
　　“当然是想要变强啊。”卫岩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希望有朝一日，再遇到上次那种事情，能够勇敢地站在少女面前保护她，而不是被她保护。

　　“变强了，又能怎么样？”
　　卫岩望进温婉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南人镜挑了挑眉。
　　什么又算是强大呢？
　　即便是纵横星盟的艾尔塔人，也有保护不了最亲的人的时候。

　　南人镜起身：“今天到此结束，沙袋，不要取。”
　　“嗯？”
　　“除了洗澡，其余时间不要取。一个月后，加量。”
　　卫岩笑了笑：“好像很有意思。”

　　他不知道南人镜就是拿他做个试验，艾尔塔人生下来就先学习捕猎，从实战起步，他这些教学方式，都是网上先搜的。
　　没有效果就再换吧，反正有时间。
　　南人镜很淡定地想。

　　*
　　刘璞连着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来。
　　然后这一天，南人镜远远地就看见刘璞带人往图书馆去了，腿脚灵便，不像摔过，还戴个帽子，让一群人走在他周围掩护，好像生怕被温婉发现。
　　一看就是有猫腻。
　　南人镜站在那儿，精神力直接覆盖了整座图书馆。

　　唔，这小子重操旧业了啊。

　　图书馆顶楼，清洁工作间。
　　顶楼以不外借的学术著作为主，这个点人少，小小的工作间，七八个高矮不一的男生，将卫岩团团围住。

　　卫岩实在是倒霉，刘璞不训练了，惦记着他手上那几张不忍直视的光屁股照，今天得人通风报信，第一时间带人来找他麻烦。
　　卫岩今天这个点没课，来图书馆借几本书，被刘璞带人围住，一路胁迫上顶楼
　　。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被找茬，卫岩同学镇定多了：“我怎么能确认你拿走照片后，不会再找我麻烦？”
　　刘璞呸他一口：“老子说不会就不会！”

　　卫岩淡定地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口说无凭。不然这样，我们立一个君子协议，你们毕业的时候，我把关于你们的照片全部删除，前提是毕业前，你们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还等毕业，哈！老子现在把你打到你妈都不认识，看你交不交！今天没有温婉帮你，你等着脸上开花！”

　　“刘璞，你是不是嫉妒？”卫岩凉凉道，“嫉妒温婉现在只教我一个人？”
　　刘璞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你看，我手上绑的是什么，”卫岩亮了一下手腕上的沙袋，“这是温婉教我，除了洗澡，其余时间我都一直戴着。”顿了顿，他在刘璞心口又扎一刀：“我在努力训练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呢？”

　　“砰！”一拳砸向卫岩，卫岩本能偏头，拳风呼啸而过，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躲过了。
　　这是训练的成果？

　　刘璞也愣住，他没有想到，拳头居然没有砸中。
　　“刘璞，你真的会一直比我强吗？”卫岩的余光瞥见玻璃门反光的人影，笑意扩大，愈发有恃无恐，“像你这样做什么都坚持不了的个性，到底能做成什么事呢？”

　　“闭嘴闭嘴闭嘴！老子让你闭嘴！”他彻底激怒了刘璞，对方使出暴风骤雨般的拳头，卫岩毕竟只练习了很短的时间，免不了被他砸中。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刘璞的拳头，那种仿佛嵌入钢铁之中，令他完全动弹不得的感觉，熟悉极了。

　　刘璞抬头，望见温婉沉静的黑眸，他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了，竟然有种逃课被老师抓的心虚和羞愧，而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因为逃课心虚过了。

　　他慌乱地后退了。

　　“哒哒”，温婉往前走，运动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下都像踩在刘璞的心脏上，他觉得心脏跳得飞快，要炸裂，他想逃，可是这么多小弟看着自己呢，不能丢脸啊！

　　“婉哥好！”七八个小弟不明所以，反正看温婉这气势，他们舔就完了。

　　南人镜不疾不徐走来，他又长高了一些，气质清冷，腰杆笔直，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挺拔如松的感觉，似乎没什么能撼动他。
　　南人镜先看了一眼刘璞。目光扫来，刘璞下意识就挺直背站直了，他又看向被人墙堵住的卫岩：“第二次？”他看出来，卫岩后面在故意激怒刘璞。

　　“又欠你人情。”少年笑得狡黠，露出一个小梨涡，不像平时一本正经的感觉，他晃晃手机：“请你吃饭好不好？两顿，地方任你挑。”温婉的饭量全校闻名，请两顿很有诚意了。

　　唔，南人镜有点心动，食堂吃腻了，最近上网搜信息的时候，顺便看到了好几家人气超火爆的餐馆。
　　想去。
　　“那走吧。”他抬腿就走。

　　温婉发话了，小弟看看刘璞，刘璞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卫岩从他们的包围中灵活钻出来，还回头对两个倒霉蛋说：“只要你们愿意，来找我，协议一直有效。”

　　然后他就大大方方跟温婉走了，出门后还能听见他在问温婉：“你想吃点什么？”
　　“最近有几家……”
　　“那先去这家烤肉行不行，日式的你喜欢吗？”
　　“你会被吃穷。”
　　“哈哈哈哈哈你放心，我有准备！”

　　听着卫岩愉快的笑声，刘璞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刚刚她进来，就只瞥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不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训练”，他是被……放弃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巨大的恐慌从心里涌出，他紧紧攥着拳头，感觉四肢百骸都冰冷了。

　　从小，他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的姐姐失踪了，爸爸妈妈一心要把姐姐找回来。他养在姥姥家，好几个月才能见一次父母。姥姥说，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了，又是男孩儿，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能让父母丢脸啊。

　　他听话。他以为好好学习，就可以让爸爸妈妈夸奖他、喜欢他、多陪陪他。
　　他们的确会夸奖他，但他们更常说的是“甜甜的成绩一定也和你一样好，你姐姐和你一样聪明的”，他的努力，成为父母想念另一个孩子的注脚，一个无关紧要的标点符号。

　　有一天放学，他突然不想回家，在小公园里独自呆到天黑，等他回去，爸妈找他找疯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顿悟，他不要做好孩子，他要做坏孩子。只有惹事，爸妈才不会总是想着姐姐，才会把心思完完全全放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占用了温婉的时间，无理要求她教自己，还经常偷懒，但她都没有生气，不会像爸爸那样斥责他，也不会像妈妈那样长吁短叹。
　　她会用小石头打他，但从来没觉得他很差，她在认真教他。
　　是他自己放弃了。

　　可能我这辈子，注定就要当个混混，注定一事无成吧。
　　他的拳头放松下来，有点想笑，又想哭。

　　“老大，走吗？”小弟们问他。
　　走，走去哪？他忽然茫然。

　　这时，刚刚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又近了，刘璞看见温婉又出现在门口，问自己：“你明天来吗？”

　　去吗？
　　他不知道。
　　他想拒绝，却说不出口。他偷懒，却不敢无故缺席，绞尽脑汁想借口，因为他怕。怕什么？怕她也放弃自己吗？

　　他听见温婉说：“你要来，就去地下的羽毛球馆，卫岩要来的场地。”这回真走了。
　　小弟们觉得情况不对，小心试探：“老大，你去不去？”
　　刘璞讷讷：“去、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