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21、训练

　　“这么说，你正在犹豫要不要同意？”深夜，远离郊区的某警犬训练基地，犬舍边的一棵树下，ER-1213趴在南人镜膝头，指挥他一个手抚摸她，另一个给她喂炸鸡。

　　“基地的训导员，也会这样抚摸你吗？”他挠挠她的下巴。ER-1213扬头，眯起眼，懒洋洋道：“我不喜欢，都没有你手法好。”

　　南人镜弯腰，鼻尖在她毛茸茸的头顶碰了碰，轻嗅了一下。
　　没有闻到其他人类残留的浓烈气味。
　　他满意了。

　　大半夜的，某人当然是非法潜入，犬舍门锁什么的，对ER-1213也不是问题，她在南人镜带来的小毯子上蹭了又蹭，一无所觉地继续之前的话题：“答应呗，那个小子一定是想学点厉害功夫，好继续称王称霸，你给他点颜色瞧瞧嘛。”
　　“他的姐姐……”

　　“有消息？”

　　南人镜无意识地抚摸着ER-1213柔滑的毛，舒服得她呼噜呼噜翻肚皮，他迟疑片刻，缓缓道：“他的姐姐，可能死了。”

　　“消息确切吗？”

　　“还需要印证，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南人镜停顿了片刻，从小老鼠那得来的讯息太过阴暗血腥，他不想说给ER-1213听，于是转而道，“如果属实，我会处理的。”

　　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没有一口回绝刘璞的请求吗？不然像教导地球人这种不在任务要求之内的行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做。ER-1213斜睨他一眼：“南人镜，和你有交集的地球人越来越多，这是好事吗？”

　　“是谁在为了一群猫猫狗狗卖艺挣钱？”

　　“那不一样。人类，麻烦多了。”她一口叼住南人镜手中捏着的螺蛳粉味薯片，嘎嘣嘎嘣吃起来。

　　“汪~呜~”犬舍里传来狗狗们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外面的动静瞒不了它们，它们早就醒了，这会儿又闻到炸鸡和薯片的香气，哈喇子直流，但是碍于南人镜的威压，连示警都不敢，乖巧趴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外面，委委屈屈。

　　南人镜微微蹙眉，扫了它们一眼。

　　立刻，所有狗狗齐齐训练有素地站直了，除了尾巴还在小幅度摆动，表达着怯怯的讨好。

　　“种族天赋就是好用啊，”ER-1213假装不经意地问，“所以你的真身是不是狗？”

　　“……不是。”

　　“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的，”ER-1213起身，叼起零食袋往犬舍去，“我还挺喜欢它们的，给它们留一点点，舔舔，解解馋吧。”

　　南人镜望着她的背影：“要走了吗？”

　　“怎么，想我吗？想我的话，明天再来呀，把我另一个床也带来。”

　　“一个狗窝不够你睡？”

　　“什么狗窝，是小床！现在这个睡着有点硬，我喜欢软和一点儿的。”

　　南人镜无语，他还记得和温柔一起送她去基地时的盛况。梳子、开结器、饮水器、专用沐浴露、吹风机、毛巾、牙膏牙刷、玩具、羊奶粉、零食……零零碎碎，居然塞满一个大行李箱，基地训导员看见都惊呆了：“你们家的狗，养得，真细致呀，哈哈。”

　　南人镜记得改造者们的适应能力很强，极端环境也能待得下去，ER-1213的素质拔尖，可是，她附身狗狗以后，似乎，娇气了不少？

　　为什么呢？南人镜想不通。

　　为什么呢？刘璞也想不通。
　　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为什么温婉还不收我当徒弟？

　　“婉姐好！”一进校门，陆陆续续有学生向南人镜问好。刘璞同学已经把话放出去，说高一1班的温婉是他的师父，要大家都对她客气一点。

　　于是，无论是在校门、在走廊、在楼梯、在图书馆、在活动室、在操场、在食堂，甚至卫生间，南人镜都能遇上形形色色的小弟，低头，让道，毕恭毕敬地喊：“婉姐好。”

　　就，很头疼。

　　似乎知名度一下子高起来。

　　一次，经过学校后山，看见几个男学生围着女同学嘻嘻哈哈，他走过去，多看了两眼，还没有来得及讲什么，男学生们看见她，神色一紧，立刻鞠躬：“婉姐好！”然后作鸟兽散。
　　女同学立刻扑过来要抱住南人镜，他连忙躲开，女同学呜呜哭：“温婉幸好你来了，他们欺负我呜呜呜~~~”
　　还有一次，在食堂，遇上两帮男生因为一个菜起冲突，看着像要火并，他路过，驻足，看看热闹，结果两帮人齐齐扭头，对她鞠躬：“婉姐好！”马上散去，不打了。

　　“温婉，你太厉害了，这个送给你吃！”有认识或不认识的男同学女同学，专程跑来找他，就为了给他送吃的。吴韬沾光，一边跟着吃，一边很有罪恶感地嘀咕：“我会长胖的吧。”

　　然后，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温婉喜欢喝珍珠奶茶，从此他课桌上的奶茶数没有低于五杯过。

　　这些小朋友，是不是有点夸张？

　　对此，温柔居然觉得很酷：“婉婉，你好厉害！”她本来一直担心婉婉是转学生，又在福利院长大，背景不如其他学生，会被欺负，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婉婉真厉害呀！

　　老师们也注意到了，班主任再次将温婉列为重点照顾对象，语重心长叮嘱她不要招惹混子。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ER-1213说得没错，地球人，确实比动物麻烦多了。
　　南人镜找到刘璞。

　　“师父！”刘璞兴奋又得意，他就知道温婉一定扛不住他的霸道总裁攻击，嘿嘿！

　　“不要叫师父，如果你体能可以达到我的及格线，我就教你一些基础性动作。”

　　“好啊婉婉姐！”

　　“……还是叫哥吧。”

　　“好！”刘璞应得特别响亮，心里纳闷，喜欢当人家哥哥，温婉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刘璞不知道，如果算真实年纪，他赚大发了。

　　*
　　基地，狗狗排排坐，但站在最前面的也是狗，不是训导员，也是一条狗。
　　就很诡异。
　　负责看护小雪球的公司新人小柳，举起手机，给这神奇的一幕拍张照，发给另一个负责看护的伙伴，附感叹：“关总家这只狗，成精了吧？”

　　她不是随便说说，这条狗除了不会说话，还有什么不会的？

　　小雪球以陪玩犬的身份进入基地。这样的狗狗基地本来就有两只，平常和警犬一起玩儿，负责给警犬减轻训练和任务压力。
　　不过既然来了基地，剧组当然希望它体验一下警犬训练，因为拍摄会涉及训练场景。

　　然后小雪球就把基地里的陪玩犬秒得连渣都不剩，和它相比，那两只傻吃傻玩的狗狗就是铁憨憨。

　　随行、坐、卧、立等等这些基础科目，它根本不用教，只要下达口令，它就能做出来。

　　训练犬只最难的是让它们抵御住诱惑，因为狗狗天性好奇，小雪球丝毫没有这个困扰，说“非”，再好吃的食物摆在面前它都不会碰，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
　　而且必须是训导员下口令，小柳上去，它理都不理。

　　跳跃、登降、窜越这些通过障碍的进阶科目，它蹲旁边看哈桑做一遍，然后轮到它，一遍过。

　　剧组那边的驯导师跟着一块过来，和小雪球培养感情。本来打算教它一些表演会用到的基础口令，但后来发现其实没自己什么事，有哈桑的训导员小王带着足够了。

　　小王开玩笑：“要不是我们没养过这个品种，我都要怀疑这狗是你们从我们基地偷出去的。”
　　剧组没有说，这是借来的宠物犬，基地的训导员以为这狗从小当动物演员培养，之前学过这些科目。
　　剧组的人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剧组请的驯导师，看小雪球越看越心动。这狗太通人性了，雪白雪白，越长越美，就算有点小毛病，比如不吃狗粮，不上狗厕所，天天洗澡，要睡特别柔软的狗窝等等，也无妨，当他们机构的活招牌多好。
　　不是纯种没关系，也有机会参赛拿奖啊！
　　小柳和她同事，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位驯导师抓着问：“你们公司这狗卖吗，价钱好商量！”

　　驯导师开出的价格顶小柳三年的薪水，可惜这狗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既然关总能花钱请两人看狗，那就是不差钱啊，肯定不会卖。

　　小柳发完信息，抬头，发现小雪球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很慌。
　　她是真觉得这狗成精了，每次她拿手机聊天，只要谈论它，它必发现，聊别的就没事。

　　如果它不喜欢我，关总不会换人吧？
　　看狗狗这个工作比在公司倒水拿快递打杂，快乐多了。小柳不想被调走，乖巧地把兜里的零食掏出来，拆开包装放到小雪球面前，然后后退再后退，假装自己不存在。

　　ER-1213把零食拨到一边，打算稍后享用。它把吃的拨哪儿，狗狗们的舌头就往哪边歪。
　　“这些你们都吃不了，乖乖吃狗粮去。”ER-1213打击它们。狗狗们虽然很失望，但是没有一个表示反对。ER-1213很满意，警犬就是训练有素，和大学校园里那群三令五申依然无法无天的流浪狗相比，它们是真的理解什么叫令行禁止。

　　但也过于好带了。警犬从小和人亲近，除了任务就是训练，其实过得很枯燥，比起流浪犬，它们不够“野”，太“老实”。
　　老实就容易被欺负。

　　经过观察，ER-1213突发奇想，决定教它们精神力。

　　星际联盟中的绝大多数种族都开发了精神力，隔空控物、放大感知，抵御其他种族的精神力探查，都是基础操作。强者甚至能将精神力化为实体，艾尔塔人的精神力便是星盟有名的强悍。
　　如果ER-1213没有精神力，就像一间房子没有门，南人镜早把她的脑子翻了个底朝天。

　　拟态宇宙到底和真实宇宙差别在哪？
　　ER-1213想试试看，在拟态宇宙，地球生物有没有精神力开发潜能。
　　精神力开发的初阶类似冥想，需要极度敏锐、专注和坚持，人的杂念太多，普通动物缺乏专注力，警犬是她目前选定的最合适对象。

　　“哈桑，出列。”
　　她一声令下，哈桑欢快地摇着尾巴出来了。它是一条三龄的排爆犬，执行过许多紧急任务，动作敏捷，身手矫健。

　　这段时间哈桑和她混得很熟。它不知道她要演自己的少年期，只知道要和她一起执行任务，训导员要它们俩好好相处。
　　ER-1213把自己不爱吃的狗罐头都给它，还给它讲好多外面好玩的事儿，哈桑很喜欢小雪球，因为小雪球的语言系统特别丰富，有些哈桑表达不出来的意思，它能讲出来。

　　ER-1213命令哈桑闭眼，让它努力感受脑袋里的能量汇聚到一个部位，形成“能量核”，她将自己的精神力分出一缕，去刺激哈桑的大脑。

　　这是哈桑所经历过的最奇妙体验。
　　它不知道什么是“能量”，但它努力想象脑子里有个“核”的时候，它感觉有个像触角一样的东西轻轻碰了自己一下，然后进入它的脑子。

　　ER-1213命令它不反抗，它就顺从地放“触角”进去，感受“触角”在里面搅动，慢慢的，脑子里形成一个漩涡，它觉得浑身热乎乎，脑子发涨，然后它发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会发亮的“狗骨头”。

　　在骨头出现的一瞬间，哈桑感觉到周围的视域瞬间宽广。
　　它本来就有敏锐的听嗅觉，此时此刻它的感官突然被放大十倍，能探查到更宽阔的范围，感觉到更多细节，闭眼也能“看见”丰富的场景，而远处人类聊天的内容，它发现自己能听懂的更多了。

　　没有想到，随便一试，居然能成功。ER-1213也很意外，这说明什么，这个拟态宇宙，难道极度接近真实？那么，在真实宇宙中，这个时间点的地球上，有精神力者吗？

　　“汪！”哈桑兴奋地叫起来，然后忽然感觉极度脱力，犹如大量训练过后的那种疲惫，它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其他警犬有轻微骚动。
　　它们的感觉十分敏锐。虽然不知道哈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了四周的奇异变化，哈桑似乎在一瞬间有了很强的气势，但转瞬又弱了下去。

　　哈桑懵懵懂懂抬起头，嗷呜嗷呜：“我觉得刚刚我有点厉害。”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精神力，它是属于你的能量。以后每天训练完了自己按照我说的方法练习，让你的核努力转起来，越亮越好。”能量核是帮助初学者修炼的想象体，等到精神力变强，脑子里就会出现精神海，它能化为宫殿、山川、海洋甚至星域。
　　哈桑的能量核竟然是根狗骨头，ER-1213也是无语，不过她难道还指望一条狗能想象出什么别的东西吗？

　　“下一个，过来。”ER-1213帮警犬们挨个激发。
　　不是每条狗狗都和哈桑一样幸运，有的狗狗死活就是凝聚不了，那也没办法。ER-1213只能安慰沮丧呜咽的它们：“以后多练练，也许有一天就行了呢。实在不行，你就多训练、别偷懒，不要一不小心死在任务里。”

　　基地的犬舍里有两间空的，原来住在里面的都是功勋犬。一条因搜救山上失联群体过度劳累而死，一条在抓捕毒贩时为了保护警察被射杀，就埋在基地西北角的墓园里。

　　它们以后也会葬在那里，或早或晚。
　　ER-1213将目光收回来，望着一群在她面前或兴奋或郁闷跑来跑去的警犬，警告它们：“不要让训导员看出问题来，知道吗！”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