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浮浪云》midnightblue

4、马铃薯田

　　杨文理并不怎么愉快。自从一大帮不速之客硬将他从睡梦女神的怀抱中拖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显得非常郁闷。他好容易享受到的‘退休待遇’只有短短的一年零两个月，幸福的青鸟旋即离去。
　　在过去的十四个月里，杨过着极为知足的平民生活，连要求补足退休金的权利都一并放弃了。可现在他不禁为自己过于轻率的弃权感到懊悔。概括起来说就是，以前的工作再怎么超额至少还有薪水，这次却是彻彻底底的义工，对于这点杨有着极大的不满。
　　然而更为令他不满的是，无论他如何反感都不得不接受这项工作。

　　在这间浑然如仓库般的居室内似乎有些氧气不足的嫌疑，杨文理默不做声地望着那群不请自来的同僚，他们带着一副或是等着看好戏或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没有一毫克的严肃深刻。有满足他们这种恶趣味的义务吗？杨原本打算刻意装模作样地大声宣布，我要应战！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真是的，我才不要打这种没意义、又领不到半毛钱的仗．．．．．．”
　　“没意义？那守护民主共和制又怎么说呢？我的提督。”先寇布一面正经严肃地注视着黑发的元帅，一面轻飘飘地玩弄着文字游戏。
　　“民主共和制虽然很好，可那都是属于生者世界里的东西。在瓦尔哈拉，大家本来就平等自由地生活着，没有硬扯上制度的必要．．．而且如果手里抓得太满的话，就算是凯撒也会困扰的吧。”
　　“你说的自由生活，该不会就是指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吧？”先寇布的语气相比疑问更接近断言的性质。
　　“喂、喂，你什么时候学会卡介伦那套了啊？”杨虚弱地抱怨着。
　　先寇布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是因为大家的看法一致！”
　　对于这样的结论，杨当然有着很大的异议。但是申诉在上诉前就被驳回了，似乎是由于在场的人也都抱有相同的观点的缘故。只不过，在这点上杨是坚决不会承认的就是了。

　　看到杨满脸不平的样子，比古克提督缓缓地开口了，“即使由于手上抓得东西太多而掉落了什么，那也是凯撒自身的问题。眼前是对方非要开战不可，被动挨打或者举手投降都不是理想的选择，不如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奇迹杨’的本事，嗯？总司令，你意下如何？”
　　“呀，您高估我了啦。”杨带着惯常的涩浊推辞着，“为什么是我呢？按照顺序来看，应该是由您指挥才对．．．”
　　“不，象我这样的老家伙已经不适合呆在前线了，我会好好帮你照看着后方的．．．．．．说起来，反杨文理派中也又不少人在瓦尔哈拉，防范霍克之流的反噬还有盯着那些上级不要再出什么馊主意都是我的责任，总之，你只管放心地去作战就对了。”
　　“但是，那个．．．．．．”杨并没有积极地回应，虽然他很明白老提督的用心，但是要他乖乖地接受权利，就象是要食草动物违反本能去吃肉般勉强。

　　“不用担心，事实上，该称之为幸运还是不幸呢，我们这一方的战死者比较多，也就是说现在可以调动的兵力也是我方占优势。象伍兰夫、波罗汀之类的提督们完全可以胜任舰队的指挥工作，然后，姆拉参谋长的位置嘛．．．就委托格林希尔上校吧。”
　　“这么说来，就是我还得把元帅这顶又重又闷的帽子再戴一段时间才可以喽？”杨打着拙劣的比喻，勉勉强强地在自身的不痛快和责任之间取得了妥协，“可是，由格林希尔上校，啊，不，岳父，担任参谋．．．”
　　“请等一等，我并不认为对提督来说有设置参谋的必要” 格林希尔上校看着杨那迷惑的反应，露出了个奇怪的微笑，“但是光就形式而言，总司令身后是不能缺少一位合格的参谋长的，总之，我可不会带着个人感情做事，会完全遵照长官吩咐，所以，杨，你就不用再可是了。”

　　杨叹了口气，徒然地揉着那头杂乱的黑发，哼哼唧唧地从鼻子里拖出了个长音，“好．．．．．．”他并非排斥由格林希尔上校担当参谋，而是他觉得在岳父的本意里希望能象比古克提督一般留守后方的成份要更加多一些才对．．．．．．
　　“我说你啊，还真是不干不脆。凯撒可是指明要和你作战哎，换做其他人指挥的话，对方很可能掉头就走呢。”一手支撑在桌子上，约翰．罗伯尔．拉普放大的脸忽然出现在杨的眼前。
　　“拉普，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杨投降似地看向好友，“既然如此，你一定会来协助我的，对吧？”
　　“我？我可是在享受新婚生活的人哎，要是又跑到战场上去的话，洁西卡会难过的。”
　　“哎呀，真是幸福哟。”
　　“羡慕我也没用，谁让你以前不学好防身术的？格林西尔小姐就这么被你丢下不算，还要收拾你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你到底有没有忏悔过啊？！”
　　杨轻咳了一声，眼睛里有种伤感的神色瞬间闪过，“别这么说，我真的是有在担心，每次从后来者那儿听到菲利特利加的消息时，我都．．．”
　　“好了啦，不是还有你那聪明的养子在嘛，而且最新情报也证实，在那边民主的幼苗被保存下来了。现在就只剩下这边的问题而已了，你既然决定接受凯撒的挑战，就拿出点认真的样子来啊！”拉普从来都不会放任杨跌入伤怀的泥沼，于是将玩笑性质的话题重又兜回战前会议的主题上去。

　　一到这种时候，杨马上闭口不言了，双手捂在脸上，彻头彻尾一副鸵鸟的模样。
　　“提督，现在可不是什么能够让你任性的场合哟！再不想听，我也不得不说，先前，根据派到帝国方面打探消息的人的回报，莱因哈特已经从神那儿取得了正式在瓦尔哈拉开战的许可。”
　　听见先寇布的话，杨的手从脸上滑了下来，“什么？这种狂醉的要求居然会被允许？！”
　　“是的，难道提督不知道吗？瓦尔哈拉只是作为再度回到人世前的等待室而存在的，因为近年来战事频发，这里早已显得人满为患了。对神来说，与其要忍受每天吵闹的生活，不如给两方均等的预算和资源，让他们在瓦尔哈拉的天空上自由作战还来得轻松点呢。”先寇布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兴趣盎然地注视着他的提督那一脸头痛的表情，“而且，所谓的在战场上牺牲也只是被神踢回到人间的某个角落去而已，说起来还真是轻松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传达神的命令了，好像连制造战舰用的工场也一并许可建造了呢。”
　　“这样啊．．．”拉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倒觉得是神和某人一样老在工作时间偷懒，看见下界那场战争时，忽然萌发出‘给予同等兵力，然后在近处好好观赏一次’的念头，这种情况呢。”
　　也许这才是真象吧，杨不禁在心里这么想道。不过，事情既然发展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已经没有办法去查明事实了，“神还真是无聊呢．．．”杨随手把这段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很符合笑话特征的发言搁在了记忆的角落，歪着脑袋认命般地翻阅起了先寇布递过来的资料。

　　“有什么感想吗？提督。”当十五分钟后先寇布这么询问时，杨正迷走在睡梦乡的地界线边缘。他手上的资料大多是些数据列表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战力分析来看是有必要好好研读一番才对，然而，就连其中更新日期最近的一份也来自去年九月，完全丧失了时效性。因此，杨就用这些‘过期的报纸’遮住脸，舒舒服服地藏在后面继续补眠。
　　“喂，睁开眼睛醒醒啦！”先寇布边说着边顺手敲着桌面，不论是语气也好表情也好，都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威迫感。就好像一个当场捉到雇员打瞌睡的老板正等着听解释，倘若理由无法让他满意，那只手随时就会往头上敲去一般。
　　“打扰他人安眠是会被雷霹的．．．．．．”杨的怨怼并没有确实地传到先寇布的耳朵里，但很显然对方已经从他的唇形上猜了出来。
　　“把工作都推给下属做，自己却跑去偷懒的上司才更该遭天谴吧？”
　　“收了个不得了的部下呢。”每到这种时候，杨就不由得如此感叹一番。不过，话说回来他真是刻意忽略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能够长出这种马铃薯的土地也实在是很有必要负上一些责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