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浮浪云》midnightblue

3、完整

　　莱因哈特的身影最后消失在广场的尽头，只留下一干同盟众人面面相叱。风吹弄起杨的黑发，有几丝就那么模糊地遮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让人伤脑筋啊！”，杨苦恼地拾起垂落的头发，就势在平整的广场地面上盘腿坐了下来。在他的思考领域中，争斗以及自我膨胀的元素都在平均值以下，所以他从未患上“和生前的夙敌决一死战”之类不可救药的传染病，他也不想为这种葬送名将的顽疾而和皇帝重新开战。但是，这只是杨本身的想法，在莱因哈特看来似乎恰恰相反．．．．．．

　　“杨提督，请不要继续烦恼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再尽一些绵薄之力。”一个老成、稳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而陷入沉思的杨恍然惊觉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是因为那人的影子遮住了头顶上的光线的缘故。
　　“梅尔卡兹提督？但是．．．到现在为止一直仰赖着您的帮助．．．已经很足够了。”
　　杨的口气中虽然带着客气和谦虚的味道，但这和他的内心并不一致。他真正想说的是，莱因哈特提出再战，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个错误。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的缘故重又被卷入战火之中。

　　“不过，提督，还是请先站起来吧。”从杨的左面插进一个线条清晰的身影，那人向抬着头努力想看清自己面目的杨伸出了手，“很抱歉直到现在才露面，希望不算太迟才好。”
　　杨眯起眼睛，在分辨出对方的瞬间跳了起来，“格林希尔上将！那么长时间你到底在哪里啊？！不管我怎么找都见不到你，还在担心是不是被判往地狱去了呢．．．．．．！”
　　“呵，因为我被罗严克拉姆侯爵利用，演出了场可笑的军事政变，所以实在觉得没什么面目来见你．．．还有，那个．．．可不可以不要用上校来称呼我呢？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吧．．．？”
　　“是、是．．．岳父大人．．．您的女儿非常优秀．．．能够和她结婚，我真的很、很幸运．．．”
　　看见杨结结巴巴地开口，格林希尔上校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她从小头脑就很聪明，不过对家事什么的却完全不在行，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哪里，怎么会！对我来说，没有比她更好的妻子了！”
　　“是吗？那就好，看来我的策略到底是成功了一次。”格林希尔上校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抱着私心故意推荐自己女儿做你的副官的哟。”
　　“啊？”
　　“不过，你们结婚也真够晚的，本来我还打算抱抱孙子的呢。”
　　“抱歉．．．我无法招待您参加我们的婚礼．．．虽然菲利特利加没说，可我知道她其实是很希望您到场的．．．”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可能是埋在心里的时间太久了，不由自主地就说出口了吧？虽然清楚对于格林希尔上校的死，自己没什么必须内疚不可的责任，但就是和释怀无缘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死人就是不可能出席宴会的呀．．．幸好常常有关于你们的消息传上来，知道你们过得幸福，我就很欣慰了。”
　　“嗯，我们的确很快乐，每天菲利特利加都会做三明治，有时候还会做汉堡包．．．．．．”
　　“停！”先寇布猛力拍了拍杨的肩膀，不禁有些苦笑，“搞什么嘛，现在可不是进行家庭闲谈的时间！提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天知道，皇帝那小子可不会因为你在发呆就不打过来哟！”
　　“知道啦，知道啦”杨拍拍象牙色长裤上的沙土，双手背在脑后，嘴巴嘟囔着，“不过，等我把错过的午睡补回来，这点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黄昏降临了瓦尔哈拉，再过上几个小时莱因哈特即将渡过他在瓦尔哈拉的第一个夜晚。
　　此时，他正占据着吉尔菲艾斯那间整洁舒适的居室中惟一的沙发，从他那冰蓝色的瞳孔中放射出寒光闪烁的犀利眼神，这是一种无声的宣泄，明明白白地倾诉着皇帝自身的不满情绪。
　　“许可？吉尔菲艾斯，那是什么玩艺啊！？难道说我在到了瓦尔哈拉后还要向什么人屈膝才行吗？我才不要去向那种放任无秩序泛滥的神要什么许可！”
　　吉尔菲艾斯静静笑着看向他，“但是，莱因哈特大人，古话说‘入乡随俗’，既然来了这里向‘管理员’打声招呼总没关系吧？只是很简单的去拜访一下而已嘛。”
　　“．．．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轻声笑了出来，和从前一样，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绕住了友人的红发，“你一点都没变，就算死了也还是这么温柔呢。”

　　真是值得怀念的光景，那是两人间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吉尔菲艾斯了解莱因哈特接下去没有说出来的部分，‘你只要对我和姐姐温柔就行了，对其他家伙没有采取这种态度的必要’．．．．．．他的视线转向默然站在一边的军务尚书，平缓无机质的声音开始改变原本和谐的空气的分子了。
　　“陛下，在您决定开战后，有关军队以及人事方面是否需要有所变动呢？”
　　罗严塔尔等先前追着皇帝，一起挤进这间不大的房子的提督们那原本沸腾的心情在瞬间冷却了下来。而莱因哈特则不快地皱起眉毛，语气简单扼要，“没有变动的必要。奥贝斯坦，你还是军务尚书，也就是作为参谋继续辅佐我。其他的提督，每人指挥一个舰队，保持和生前一样的军阶。”
　　“那么，吉尔菲艾斯提督也一样吗？作为上将，给予一个舰队的指挥权？”
　　“不，吉尔菲艾斯以元帅的封号，呆在我的左右就可以了。”
　　“陛下！”
　　“不要说了，奥贝斯坦。在‘秃鹰之城’失去他后，我终于明白了，如果没有吉尔菲艾斯，我就不是完整的我。‘第二人无用论’这种理论根本不适用在他身上。由吉尔菲艾斯元帅担任宇宙舰队总司令，作为我的半身行动．．．这是理所当然的。奥贝斯坦，关于这点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莱因哈特的声音里有着超乎寻常的波动，他的脸上显出后悔与反省的纵横线。‘决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莱因哈特在心中自语着，他摇动着金色的头发感受到风突然吹过自己的脸颊，那是从红发的挚友眼中传达过来的气流，和煦得宛若春风。
　　“罗严塔尔也是，以元帅之名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吧，双璧之一的米达麦亚恐怕还要过好久才会来，好友不在，你或许会觉得寂寞也不一定，怎么样，能够负担吗？连他的份一起。”
　　相对于其他提督，罗严塔尔所站的位置始终比较靠后，可即使是他，现在也忍不住跨前了一大步，有些诧异惊讶地注视着皇帝，“陛下，我的罪已经被赦免了吗？！”
　　“当然，那并不重要。我知道，在你所做的事中或多或少包含着他人的阴谋，不能将责任完全归咎于你，而眼前要和那个奇迹杨作战，所以我很需要你的力量。”莱因哈特发出寒泉击石般悦耳的笑声，在罗严塔尔的精神回路里激起短短的震波。

　　“是，吾皇凯撒！愿听差遣。”单膝跪地，罗严塔尔向他宣誓效忠的皇帝深深低下了头。
　　仿佛受到影响般，舒坦梅兹、鲁兹、法伦海特、坎普．．．也跟随着罗严塔尔一起向莱因哈特致敬，看着他们的身影，吉尔菲艾斯很难讲清楚藏在他心里的那种感觉，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姿势，以无可指摘的虔诚行了那个对最崇高的人表示忠诚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