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河骨

47、番外三、难言之语（十）

　　那天之后，苏明哲用了很久才让双方父母安分下来，同时，他还向父母表明了自己喜欢吴骁的事实，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我喜欢的人是吴骁，我只想跟他过一辈子，你们接受不了也罢，你们可以改变我的行为但改变不了我的思想。我跟林清的婚姻，是你们一手操纵的，我不会再反抗了，没有你们的许可，我也不会跟她离婚；但希望您能记住，我不爱她，我也不会把她当做我的妻子来对待。这场婚姻，没有拯救林清，而是害了我们两人。”
　　但凡是这个年纪的父母，听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大概都难以接受，他们自然不例外，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苏明哲还是选择了跟林清结婚，还是跟从了他父母的意愿，如此百依百顺，使他的父母即使想要教训他，也无从开口。
　　婚后，林清和苏明哲自然是住在了一起，房子是苏家买的，离学校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并不算近；之前那间小公寓，苏明哲偷偷买了下来，他觉得，那里是两个人回忆的发源地，他不想让任何人指染。
　　搬进新家是在开学的第一个星期，那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苏明哲都没有见过吴骁，两人并没有刻意的躲避，但即使是校园这么一个局限的范围，想要偶遇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才会有人说：相遇不是命运，是奇迹。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林清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她听到另一人的脚步声后，放下了杂志，看着来人，用很平静的语调说道：“苏明哲，你知道吗？我没有怀孕。”
　　就像她的语调一样，苏明哲表现得也异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他冷眼看着沙发上的女人说道：“闹了这么多事情，你满意了？”
　　女子冷冷的笑起来，她站起来看着苏明哲，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孩子，我也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疯子。”苏明哲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就想要回房间，却被林清一把拉住，她脸上显出了略微诡异的笑容，道：“阿骁已经认定我怀了你的孩子，就算你跟他说这件事，就算他相信了，你以为你们能有机会吗？呵，别天真了，异类，终究会被这个世界驱逐。”
　　苏明哲猛地上前将她推到在沙发上，单手掐住她的颈部，第一次露出了恶狠狠的目光，他道：“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面对对方的言行，林清不动声色，她重复道：“我要一个孩子。”
　　“做梦！”苏明哲冷冷地回绝她，他松开手，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林清再一次拉住了他。
　　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笑了，乌黑的长发被压在身下，在沙发上凌乱地铺开，包住了她的上半身，那画面，一时看竟有些凄美。林清平和的开口问道：“是让我回去伤害阿骁，还是你来伤害我？明哲，再一次选择吧。”
　　那双深邃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许久，它的主人才伸手横抱起女子，径直进了房间，然后把人仍在了床上。

　　那一晚，绝不是美好的夜晚。苏明哲将恨全部发泄在林清身上，这对她来说不是享受，只是痛苦，即使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要这样做，她最初的目的没有达成，所以现在必须要有一个能留在苏明哲身边的理由，而孩子，是最好的理由。
　　这场相遇就是错误的开始，最终，也只能以错误收尾。

　　开学后的第二个月里，苏明哲终于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到了吴骁——他跟几个月前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吴骁介绍说：她叫徐诺。
　　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看着她脸上害羞的神色，苏明哲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世间很多事就是这样，在你不经意间悄然滋长——并且，你无法阻止。
　　“你跟阿清怎么样？新家还习惯吗？有空我要去你那里坐坐，你搬家后还没去过呢。对了，还可以顺便介绍她们两个认知。”吴骁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苏明哲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直看着徐诺。
　　女孩子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往吴骁身边靠了一下，还是礼貌的打招呼道：“你好，我是徐诺，阿骁经常跟我提起你，很高兴见到你。”说着伸出了手。
　　在空中僵持了几秒，苏明哲在吴骁的眼神示意下伸出手握了一下，说道：“你怀孕了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收回一半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两人脸上，皆露出惊讶的深情……
　　时间要退回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学生会体育部的一次聚餐活动上。吴骁一个人在歌厅的角落里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宾馆的床上了，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孩——是体育部新收的大二学生，只是吴骁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当吴骁注意到当时的状况后，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跟苏明哲还真是有缘分，境遇都那么一致；接着，他平静而耐心的安慰了这个女孩，然后把她送回了学校。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叫徐诺的斯文女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她并不像吴骁所认为的那样哭哭啼啼或是不依不饶，而是十分理智的说清现状，反而还安慰起吴骁。
　　转折就在两周后发生了，徐诺在一天中午突然学了吴骁吃午饭，之后又去了附近的公园然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徐诺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犹豫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吴骁异常的平静，也许他在徐诺找他出来那一刻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你确定吗？”
　　“我……”徐诺低下头捏了捏手指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继续道：“我只是用验孕棒……没有去医院检查。”
　　吴骁沉默了很久，才将手轻轻的搭在徐诺的肩头他柔声道：“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你真的怀孕了，你愿意为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看着面前男子的脸庞以及他温柔的眼神，女孩的脸突然红了，她慌乱的避开对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事情就像安排好了一样发展下去，徐诺自然而然跟吴骁走到了一起，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吴骁想了很多借口才把自己爸妈那里搪塞过去，好在徐诺的家人深明大义，听说自家女儿喜欢而且已经怀上了孩子，便答应了下来，没有过多的刁难；徐诺的态度也是让吴骁有些惊讶的，她很快接受了现实也接受了吴骁，其实，这源于徐诺很早就开始关注吴骁，这也是她进体育部的原因之一——这些事，吴骁还是很久之后才得知的。
　　两人并没有举行婚礼，因为吴骁觉得这种东西华而不实，其实对夫妻来说重要的还是那九块钱得来的一个本子，婚礼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形式。
　　短短的几个月里，苏明哲跟吴骁都在莫名其妙中结了婚并有了孩子，这样快节奏的人生进程让两人都一时难以接受，但他们不得不接受；同样的，两个女孩也要接受，她们要面对的，也许会更多。

　　聊了几句后，吴骁莫名其妙的就跟着苏明哲去了他家里，在那间比原来公寓大了两倍的房子里，吴骁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林清，说实话，他一时都没敢认那是林清，因为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留了一头精练的短发——刚刚垂到颈部的长度，想想她之前那如瀑布般的长发，真的很难把这两个人重合在一起。
　　看来林清真的很看重这个孩子，肯为他剪掉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要知道，林清从前是很爱惜她的头发的，这一下，都不知还能不能留到以前的长度了。
　　虽是许久未见，两人还是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吴骁介绍过徐诺之后，林清就笑眯眯的领着徐诺进了房间，说是要跟她聊女孩子才能听的话题；剩下两个人站在客厅里，无所适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吴骁先开口问道：“去你房间吗？”
　　“好。”苏明哲应了一声，跟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到房间，还没等苏明哲锁上门，一只手就越过他的腰侧，臂弯压在了他的腹部，接着他就感觉到身后的人揽住他往后退；苏明哲被扯得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上，还没等回过神来，唇瓣就被两瓣柔软的物体堵住，对于吴骁的大胆，苏明哲一时有些惊讶，但随着扑面而来的情愫，他也渐渐的陷了进去，暂时把心里的芥蒂放下了。
　　一吻过后，两人平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吴骁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钻进了苏明哲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他的锁骨；苏明哲伸手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在给宠物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摸着。
　　过了一会儿，吴骁停了下来，合上了眼；苏明哲将他搂得紧了一些，越过他看着窗户，静静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吴骁没睁眼，回道，“我觉得很对不起诺诺。”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房间静到能清晰听见钟表转动的声音。
　　“啊啊——”吴骁突然叫了一声，坐了起来，换成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太沉重了！换个话题，下一个！下一个！”
　　苏明哲笑了一下，跟着吴骁坐了起来，从身后抱住他，将头搭在对方的颈窝，低声问道：“那你想聊什么？”
　　“嗯……”吴骁思考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笑着问道：“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苏明哲不假思索的回道。
　　“哈哈，就知道是这样！”吴骁大笑了几声，又道：“但我想要男孩。”他挪了挪位置，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苏明哲，继续说道：“要是咱俩生一男一女，给他们订娃娃亲怎么样？这样咱们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成为家人了。”
　　一丝悲伤在苏明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他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吴骁却自己失落的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我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婚姻，至少孩子们的，要让他们自己决定。”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下去。
　　这句话饱含了太多的苦楚，是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
　　夜幕降临时，四人吃了晚饭，吴骁便带着徐诺离开了。意外的收获是，林清跟徐诺似乎用一下午就奠定了良好的革命友谊，回去的路上，徐诺一直很开心地在跟吴骁夸奖林清，吴骁只是默默听着，因为林清似乎没有跟她说明两人之前的关系。
　　从那之后，由于两个女孩日渐亲密的关系，吴骁也得以经常跟苏明哲见面。时间久了，吴骁慢慢觉得，四个人这样的相处方式，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