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三、难言之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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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如期而至，凭苏、林两家的身份，排场自是小不了。吴骁也参加过不少婚礼，这么隆重的还是头一次参加，不过这也是他最不想参加的一场婚礼。
身着白色婚纱的林清比她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美，黑色的长发高高盘起，让她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端庄；他身侧的苏明哲穿着与她完全相对的黑色西装，虽是一脸冰冷，却掩饰不了他的俊俏。郎才女貌，外边看来着实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送请柬过后，吴骁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清，虽时隔不长，他仍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变化，吴骁想，也许这就是婚姻带来的改变；他又回想起林清最后说的那句话，那声怒骂，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苏明哲。
这也算得上是吴骁参加过的最尴尬的一场婚礼，任凭苏明哲的母亲在一旁怎么使眼色，他就是全程冰着个脸，没有一点好脸色。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吴骁不知怎么忍不住笑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抬头去看时仪式已经结束，新郎新娘该敬酒了。
然而就在林清端了酒杯往各宾客那里走去时，苏明哲却向吴骁这边走来了，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冰冷，却有一些不自然，他走到吴骁面前说道：“你来了。”
“嗯。”吴骁笑着应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很帅气哦！”
苏明哲看着吴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他正要说些什么，吴骁推了他一把，又说道：“快过去吧，阿清等着你呢。”
林清就站在远处饭桌前，端着酒杯，神色清冷的看向这边；苏明哲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吴骁说道：“我一会过来找你，等着我。”说完就拿着酒瓶到林清身边去了。
婚礼现场的气氛还算是融洽的，苏明哲就算不情愿，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父母的脸，敬酒时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至少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骁越来越觉得坐立不安，尽管气氛不错、饭菜可口，他就是无法在这里呆下去，内心迫切的想要离开，就像是逃离疫区一样的心情。
最终，吴骁没等到苏明哲回来找他，就悄悄的离开了现场；出了酒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心里的不痛快依然没有减轻多少，他揉了揉脸，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开到一半时，吴骁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刻脱口而出一个地名，请求司机转道去那里。
现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吴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拿出钥匙打开那扇门，屋内一片漆黑，他开了灯，打开鞋柜，发现自己的拖鞋整齐的放在那里，心中不免有些暖洋洋的，但同时，也有一丝莫名的悲伤；进了屋内，吴骁先去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放着几把蔫了的菜和孤零零的两个鸡蛋，还有一份封好了的外带盒饭，看样子已经放了很久了，看到这些，吴骁大概能猜测出苏明哲离了他之后的生活状况了。
叹了口气，吴骁拿出冰箱里的两瓶红酒，又从柜子里拿了两个杯子，就去了苏明哲卧室的阳台。阳台是露天的，晚风吹的人很舒服，吴骁对着夜空活动了一下筋骨，打开酒瓶对着瓶子喝了一口，接着倒满了两杯，拿起其中一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脱离了那个热闹的气氛，冷风一吹，吴骁觉得自己清醒了，也明白了，他看不下去是因为他嫉妒了，不是嫉妒苏明哲，而是嫉妒林清，嫉妒她跟苏明哲走到了一起；对于同性恋这个词，吴骁很少接触，却从未歧视过这个群体，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员，直到遇到了苏明哲……其实，吴骁觉得自己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同性恋，至少，他对其他男人还是提不起兴趣的。他想——
有时候爱情就是遇到了对的人，这无关乎性别。
喝尽了一杯酒，吴骁觉得自己身体开始发热，他又倒了半杯，靠着墙坐下来。他很后悔，后悔没早点正视这份感情，不管能不能得到回应，说出来总比不说出来要好受；如果，苏明哲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想，他一定会……
“阿骁。”熟悉的呼唤声将吴骁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他的眼睛帮他证实了他没有听错，苏明哲就站在他面前，穿着那身黑色的西装。
看着这个本应在婚礼现场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吴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难道婚礼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就算结束了，他也不该来这里啊，婚房呢？新娘呢？吴骁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他又为苏明哲的出现感到衷心的高兴。
长久的沉默，房间内只有苏明哲沉重的呼吸声。最终吴骁还是开口了，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明哲没有回答他，而是严肃的说道：“你没等我。”
“我……”吴骁一时语塞，他是真忘了苏明哲让他等着这回事了。
“婚礼结束了吗？”吴骁换了个话题，问道。
“没有。”苏明哲摇摇头，看向地上的酒杯，吴骁尴尬的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说道：“我私自喝你瓶酒，不介意吧？”
“不会。”苏明哲简洁的回答道。
吴骁端起两个酒杯，递给苏明哲一个笑着说道：“还没跟你喝一个呢，来。”
两人象征性的碰了一下杯，苏明哲只是抿了一口，吴骁则是一饮而尽，之后两人就一起趴在阳台吹风。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吴骁突然问道。
“感觉。”苏明哲回道。
吴骁笑了，打趣道：“你的感觉比女人还准。”说完拿出钥匙放在苏明哲手心，又道：“一直忘了还给你。”
没想到苏明哲又还了回来，道：“你留着吧，当做纪念。”
苦笑了一下，吴骁默默的收起钥匙，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不要纪念。
又沉默了一会儿，吴骁去拿来酒瓶，倒上一杯又喝了起来，苏明哲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吴骁喝了一口酒，依在栏杆上，说道：“你知道吗，你跟阿清站在一起很般配。”顿了顿，又道：“但你们不合适，你们的性格注定你们将来的生活不会美好。”
听了这话，苏明哲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仿佛陷入了沉思，吴骁又补充道：“我知道在你结婚的时候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我不想看你们将来不幸福，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说到这里，吴骁心里有些难受，就像他说的，他们都是吴骁很重要的人，现在，这两个重要的人在一起了，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痛恨他们的相识。
苏明哲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说道：“我们之间没有爱，只有利益关系。”
吴骁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他看着苏明哲冷漠的深情，突然同情起他来——成为父母交易的筹码，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他一定很难受吧。想了想，吴骁还是决定转移话题，他轻笑道：“你结婚还要跑来陪我，我要顶多大的罪啊。”
“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苏明哲回道。
“什么呀？”吴骁笑得更灿烂了，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紧张。
一问，苏明哲反而不说话了，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安静的像个娃娃；吴骁看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你要是女人该多好啊。”
苏明哲突然抬眼看向他，吴骁惊了一下，接着见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是男人也一样。”
一种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这仿佛一点火光，引燃了吴骁心中的火苗，他想，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干脆说个明白吧，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说道：“苏明哲，我喜欢你！准却的说，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说完这些，吴骁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看着苏明哲略显惊讶的神色，忍不住笑道：“有没有一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的心情啊，哈哈。”说着说着，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自己的脸颊，他抬手去抹，发现是一滴水，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从他眼眶中流出的。
“你别哭。”苏明哲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柔声道。
“我没……”吴骁说不下去了，干脆闭上嘴，任由对方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皮肤间亲密的摩擦让两人之间的温度渐渐上升，吴骁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对方的手；苏明哲摸了摸手指残留的温度，开口道：“至少，你有勇气说出来，而我……”
吴骁微微怔了一下，一时没有明白苏明哲话中的意思，他看着苏明哲落寞的神情，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问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对方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吴骁话音刚落，苏明哲就伸手将他抱住，手指摩擦着对方的后背，感受着单薄衣料下的骨骼；吴骁不说话了，将手搭在他的腰间，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两人真的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相处——如果苏明哲愿意的话。
在吴骁安静的享受这一切时，苏明哲的手蓦然松了一下，他向后退了一小步，手搭在了对方的脖颈处，就在吴骁诧异的看着他时，苏明哲突然凑了过去。
……
“对不起。”苏明哲干咳了一声说道。
“哈哈，没事。”吴骁抓了抓头发，尴尬的笑了几声。
本来很融洽的气氛现在变得有些诡异，吴骁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这么冲动！苏明哲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吴骁表示很绝望，只想抽根烟冷静一下，他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找出了半包烟，问苏明哲：“我想抽一根，可以吗？”
“嗯。”苏明哲应了一声，吴骁趴到栏杆边对着天抽烟去了。
一会儿苏明哲到他身边，沉默的拿过他嘴边未燃尽的烟，犹豫了一下，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浓重的烟味充斥着口鼻，苏明哲不禁皱了皱眉，把烟还了回去。
一根烟燃尽，吴骁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手臂压在栏杆上，突然说道：“我真的，不想看你结婚，尤其是跟阿清。”
“很多情况下，我们没有话语权。”苏明哲看着夜空说道。
吴骁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栏杆左右晃着身体，又说道：“这辈子是不行了，下辈子吧，我一定要更早遇见你。”
“没有下辈子，人死了，就不复存在了。”苏明哲认真的回道。
听到这么严肃的回答，吴骁撇了撇嘴，身体骤然停下，他看着苏明哲，说道：“就讨厌你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不能给我留点念想吗？”
苏明哲也侧过身去，与他面对面站着，说道：“所以，想做的事，这辈子就要做完。”说罢拉住对方的手臂就进了房间。
……
本以为会继续下去，没想到吴骁却突然停下了，他坐起来，苦笑了一下，道：“还是算了，我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说着拉过被子来给苏明哲盖上，自己捡起衬衣穿了起来。苏明哲喘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他擦了擦嘴角，把衣服套在身上，看着吴骁，说道：“我刚才，是认真的……”
“我知道，”吴骁苦笑了一下，把前额的头发撸到脑后，“我们不能陷得太深了，否则，就出不来了。”
苏明哲突然笑了一声，倾斜着身子用手臂支撑住身子，意味不明的说道：“你以为现在，就出得来吗？”
吴骁看看他，跪坐在床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有些失落的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苏明哲回道。
吴骁抬起头看向他，摇摇头说道：“你做不到。”
没有人能许下永恒的承诺，人甚至无法预测下一刻发生了什么，更何况，苏明哲不是只有他一人，他还有妻子和孩子，尤其是后者，这让吴骁根本不敢奢求苏明哲的陪伴，哪怕苏明哲多留意他一分，他都觉得这是一种罪恶。
激情过后落寞的情绪又升了上来，吴骁眨了眨眼睛，眼眶又有些发红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另一个人喜欢到这种程度；他抬手抹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说道：“明哲，我真的好喜欢你。这太奇怪了，我明明在遇到你之前都是喜欢女孩子的，可我真的，不想看你跟别人走在一起。”说到最后，他的腔调都变得颤抖，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遏制着眼泪流出；最后干脆抬起手背遮住了眼睛，躺在苏明哲的大腿，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真是搞不懂，阿清整天都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如果我早一点说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愿意。”苏明哲果断的说道，他把吴骁的手拿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会把你，绑在我身边”
吴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擦着眼角的泪滴道：“哈哈，我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说着抽过枕头来就打在了苏明哲的身上。
枕头从他脸上落在床上，苏明哲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一把抓住吴骁的肩膀，身体向后倒去，吴骁下意识的去抓床沿，却只来得及扯起被子的一角，两人缠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一圈，险些掉下床。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这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就在这张床上翻滚着打闹起来，跟小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两人并列着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若不是苏明哲提前将两人的手机都关了机，还不知道要收到多少的电话；苏明哲知道，这件事他是彻底搞砸了，从林清到吴骁，一个关系他也没处理好，现在连父母那边都有问题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睡吧。”
不管怎么样，至少，不能让吴骁担心才好，他已经够混乱的了。
吴骁歪过头去，问道：“我明早起来，还能看到你吗？”
“可以，晚安。”说罢，苏明哲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翻身将灯熄灭了。
之后，两人彻底与外界断离了联系，每天窝在那间小公寓里，看看电影、聊聊天，过着并没有太大意义却十分充实的日子。很久之后，吴骁每次回忆起那段日子，都觉得那是他这一生过得最美好的时光。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三天之后，第四天的清晨，两人像平常一样吃饭了早饭。吴骁喝完了豆浆，擦干净嘴，平静的说道：“你还是走吧，外面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处理呢。我知道，如果我想要，你可以陪我很久，但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人，所以，走吧。我以后不会住在这里了，我还是住在学校，等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学校再见吧。”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苏明哲也表现得很平静，他看着吴骁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做了一些简单的午饭，然后微笑着跟他告别离开。房间内安静下来，苏明哲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开了机……
后来，吴骁才知道，婚礼那天晚上，林清在苏明哲走后也离开了，她在酒吧呆到天明；自那晚后，林清仿佛变了一个人，若说他她从前还有一些俏皮，那现在，是完全的只剩下傲气与冷漠，这让吴骁觉得十分陌生，但同时，他又想，也许这才是林清本来的样子。
就像是两叶舟在同一片湖泊漂流，倘若相撞，落水在所难免，想要平稳度过，只能各行其道；吴骁跟苏明哲大概就是这样，不同的是，他们即使是落水，也要祈求那一次相遇。而林清对于吴骁来说，是回忆、是留恋，也是他再难以触及的一片夜空；很久后，林清对他说过一句话，让他终生难忘，她说——
爱与被爱不是力与反作用力，爱你是我的权利，你没有爱我的义务。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番外三、难言之语（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