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47、第 147 章

　　第二日早朝上，一片哗然声中皆是面面相觑，都是措不及防。
　　荒地令百姓开采，可为己有。
　　开垦荒地，免五年内赋税，十年内无论土地情况，按照薄田收税。
　　并为开垦农户补第一年的种子，着令户部传下去，务必各地百姓人人皆知。
　　另叫京兆尹秦斐然备足人马，带着京兆少尹耳聪目明些，盯紧了京都附近县内。
　　秦斐然错愕地迈出行列，高声应了喏，实在有些慌乱。
　　秦成荫心内不屑地应承了下来，明白慕容纪是要秦斐然看着自己干活，省的自己出了纰漏。
　　没有收拾成周生平，转头来收拾自己了吗？秦成荫心内忿忿不平着，难免怨怼。
　　另外叫诸如怀带着御史台盯紧了，各地方官员不准和稀泥，要是有抢报，瞒报的，吏部也要都打起精神，眼睛瞪大点，一个都别放过。
　　该补税的补税，该开垦的开垦。
　　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砸下来，砸的群臣都是不同程度的头昏目眩。
　　连着赵书贤都要有苦说不出。
　　仇湛的脸色更是阴沉，斜睨了两眼一脸苦瓜相的赵书贤，心内唾了一声，倒是算顺了口气。
　　这回赵书贤要欠的更多了，而今他又要哪里变出一个女儿来填补。
　　端居高位，看着群臣皆是有不种程度的慌张，慕容纪心满意足。
　　诸如怀扬起头，有些难掩得意，才不管别人怎么肆意谩骂。
　　他知道，自己必定是做了好事。
　　初凝胆战心惊地等着慕容纪下朝，捏紧拳头打起十分的精神，准备应对即将的风雨欲来。
　　即便是谁来，都甭指着能过了她的关，见到陛下。
　　初凝站在宫门口，昂起头坚定的笑了。
　　警惕的苏瑾年在她身侧站定，惊奇的笑着：“倒是很少见你如此锋芒毕露的样子。”
　　初凝自嘲的笑了笑：“倘若有别人来，我自然是不必做恶人的。”
　　“跟在陛下身边，岂有恶人的道理。”苏瑾年说的一本正经，偏偏又是遏制不住的搞笑：“要是论起谁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号恶人，断然没有舍我其谁的。”
　　初凝抿嘴，仍是没有忍住笑。
　　苏瑾年对着面前急得一路小跑而来的官员们，脸色如同开了染坊，姹紫嫣红一片，不禁感慨着：“我入朝前，还不能理解顾山南是如何把官做的臭名昭著，而今才明白，我的骂名只会比他多，他应对我甘拜下风才对。”
　　眼见着朝臣们越来越近，初凝想要笑都是笑不出了。
　　天色已晚，宫门落锁了，初凝拖着疲惫的身子要回勤政殿内叙事。
　　苏瑾年还是神采奕奕的，初凝幽怨地看了苏瑾年，当真是不同能武人的身体比，看着她是一点事也没有。
　　好似看穿了初凝一样，苏瑾年伸手扶住了初凝，初凝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了多谢。
　　苏瑾年笑道：“凝姑娘是文人，自然要对他们好言好语地相劝，若是谁想要过我这关，我只需亮出手里的利剑，若是他们觉得有本事闯过去，自管豁出性命就好了。权衡之下，自然都是不敢来同我说话。”
　　初凝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什么，想了又想后，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
　　勤政殿内依旧是烛火通明，女官们往来低眉敛目，没有多余的声音。
　　见到初凝同苏瑾年进来，即刻都退出去了。
　　慕容纪落了笔，仔细再看几次后，满意地合上奏本，抬起头见到了初凝同苏瑾年，笑道：“回来了。”
　　苏瑾年大咧咧地拱手道：“禀陛下，宫门落锁了。”
　　慕容纪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这一月，不说有二十五日，至少有二十日是在宫内的。长此以往，顾侍郎必定要心生怨怼了。”
　　苏瑾年呵呵笑着：“他一月也有十日左右要在吏部值守，不碍事的。”
　　“你们两夫妻啊，”慕容纪站起身，走过去，道：“朕活生生成了拆鸳鸯的恶人。”
　　“老夫老妻了，不讲许多。”苏瑾年没心没肺笑着：“况且是为国效力，自然是万死不辞的。锦衣卫还有许多兄弟姐妹都在恪尽职守，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儿女情长。”
　　慕容纪啼笑皆非，叮嘱道：“若是得空，还是多回去看看。”
　　苏瑾年脆生生应了下来，慕容纪看着她笑眯了眼睛，心知她必定不会真的听进去的。
　　初凝上前一步，叹道：“陛下，纵然今日里拦下了，明日里早朝上又当如何呢。”
　　慕容纪沉吟了片刻后，低声道：“朕还不知。”
　　苏瑾年瞪圆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慕容纪。
　　初凝心里咯噔一声，她从未听过陛下说这种话。
　　踱步回到桌前，慕容纪拾起桌上的佛珠，在手中一圈圈的绕着。殿内静谧无声，似乎连殿外的鸦雀也跟着暗哑。
　　似乎是无处可寻的困境，又似乎是风雨欲来前的假象。
　　许久后，慕容纪昂起头幽幽叹道：“父皇是文人，羸弱但残暴，皇祖父是菩萨心肠，逼得父皇也没有办法，尽力想收拾好锦绣山河，只能拼尽全力。”
　　轻描淡写中，是多少条活生生的人命。初凝胆战心惊地想着，并不敢表露分毫。
　　“皇祖父一辈子做了应作的事，父皇一辈子也是兢兢业业，守了一辈子的江山，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要朕拱手相让？” 慕容纪眉宇间凝重，冷笑着：“难道只因为朕是女子？难道朕就不是慕容家的子孙？父皇，皇祖父都不在意的事，反倒是让这群人痛心疾首的不行，当真滑稽可笑。”
　　苏瑾年神色沉重了许多，想要劝慰：“陛下宽心，锦衣卫在必定护卫陛下周全。”
　　慕容纪点头，神情中勉强轻松：“你能如此，朕甚是欣慰。”
　　被夸赞的苏瑾年，扬起头更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数月来潜入宫内想要刺杀的刺客，不知被苏瑾年斩杀了多少个，自然是可以得意的。

　　天子守国门，更该守社稷。
　　初凝心内清楚，陛下必定是有所取舍了。
　　“慕容家断然不会消散在朕的手上。”慕容纪眉目坚毅着，似乎在眺望远方。
　　京都，上官宅。
　　揣度着陛下没有看上上官沐的意思，穆家才敢去找上官贤试探地说着要不要结亲。
　　亲上加亲是好事。
　　上官贤自然是大喜过望，想要一口应承下来又顾忌着上官沐，话留了三分，说总要问问小沐的意思。
　　穆家并不强求，若是板上钉钉，两厢情愿更是锦上添花。夫妻和顺，日子才会蒸蒸日上。
　　但上官沐迟迟没有点头的意思。
　　悬而未决，记挂在心，连日子都过不安稳。
　　上官沐好不容易得闲休沐，还被上官贤追回了家里。
　　“你年纪不小了，总该有人照顾你，为你做家事的。”
　　又来了。上官沐有些厌烦，还是好脾气的笑着：“我整日里在宫内当差，哪有时间想这些。”
　　“正是因为你在宫内伺候，才更需要别人为你料理家事。”上官贤振振有词道。
　　上官沐嘴角含笑，略一思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长姐也不是不知，陛下身边有多危险，是一刻也不敢懈怠的，而今是锦衣卫入宫了，才勉强能松懈些，再多分神是不能了。”
　　上官贤有些急了，追问着：“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顾忌着陛下？”
　　上官沐啼笑皆非：“同陛下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提陛下？”上官贤狐疑着：“你整日里都在男子堆里，也不见什么女子，难道是对陛下有什么心思？且先说了，上官家只有你一个男丁，要你绵延香火振兴门楣，必定是不准你为皇夫的，这种念头连有都不要有！”
　　上官沐想要说什么，正了正坐姿，又忍住了，半响蹦出来一句：“我没有做皇夫的想法。”
　　上官贤长长地舒了口气：“穆宁生在陛下面前炙手可热，门楣相当，不算辱没。”
　　“我没有什么想法的。”上官沐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尚且年轻，报效朝堂尚且来不及，哪有什么心情想着儿女情长。”
　　“虽说上官家没落了，倒也不至于贪图穆家嫁妆。”上官贤苦口婆心：“我是你的长姐，自然事事为你考虑周全，又怎会害你。”
　　上官沐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仍是耐着性子笑着。
　　“长姐，你让我自己决断吧。”
　　上官贤恨铁不成钢，上官沐嬉皮笑脸着：“好端端的，叫我去喊穆宁生父亲，我实在不想。”
　　“你娶了他家的女子，喊他父亲，不算亏待你。”
　　“长姐不也一样，伺候在陛下身旁，分不得身，偷不得闲。”上官沐含笑道：“若是长姐想嫁穆家，我必定为长姐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
　　“我同你情况不一样。”上官贤叹息后，语重心长道：“我是女子，哪里能凑得起门当户对得嫁妆，更何况，倘若我出去了，你在宫中又要谁与你通风报信。”
　　上官沐语气轻松：“我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陛下想要什么，我只管做就是了，做好了自己的事，争出风头，实在不必。”
　　“若是没有我照应你，你出错怎么办。”上官贤叹道：“若不是想在宫内有照应，穆家怎么会想着同你结亲。”
　　“长姐在陛下身边形影不离，一向是陛下第一得力的人，如今陛下开荒地的事，竟也不知。”上官沐言笑晏晏：“陛下突然间说起，倒是让我们寸大乱，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了慌不择路，若无锦衣卫坐镇，指挥得当，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上官贤被说的面红耳赤。强撑着反驳：“陛下身边一向是吉安柔伺候的多些，她不肯张嘴露出些风声，我有什么办法。”
　　上官沐懒得拆穿她。
　　“我自来也没有十分上进，”不好真的叫上官贤恼火至极，上官沐含笑道。
　　雷打不动，好似油盐不进。上官贤气的恨不得打两下，才能解解气。
　　“长姐宽心。”上官沐将手按在了上官贤的肩膀上，亲昵地笑着敷衍：“我必定是会奋力向上的。”
　　上官贤狐疑地看着上官沐，难掩忧心忡忡。
　　上官沐亲昵又疏离，长大了，许多事都不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