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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 ...

  •   京都。梅府。
      千催万请,梅昭终于从京都大营内回来了,懒洋洋地躺在椅上,毫无教养可言。
      梅景行半眯着浑浊知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婆娑着杯子边缘。
      有心想要训斥一二,又是知道,此刻最好不宜起冲突。
      “昭儿,为父一直不曾与你探讨过女兵案,你的看法,而今倒是想要问问你,是怎么想的了。”
      “我做随军翰林虽是多年,与女兵打的交道并不多。”梅昭不走心地敷衍着,双手摆弄着衣袖:“父亲是想要问什么呢?”
      “女兵如此闹着,实在是过了,今日是女兵闹着有了结果,明日里又是什么女子出来闹呢?若是将来寻常妇人都这么闹起来,天下岂不是大乱了?”梅景行厌恶道。
      梅昭有些心浮气躁,他在边塞时,男兵对于女兵的歧视一向看的清清楚楚,此刻心内火气更是明明白白。
      在他心内更倾向于女兵,但父亲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抨击女兵,让他的想法如同堵在了嗓子内,既无处倾泻,又无法宣泄。
      “既然陛下无知,我们做臣子的只能为之分忧了。”
      “父亲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问我的主意?”梅昭负气道:“难不成父亲要我也去抨击为了自保的女兵?”
      “一字一句的还知道喊着父亲,那句话不是冲着我来,想要噎死我?”
      “既然问得,我如何说不得?”梅昭冷笑着:“试子们崇尚父亲所思所想,但谁为了寻常百姓考虑过?谁真的为了千秋万代考虑过?父亲口口声声说的后世人,到底是要尊崇你?还是要敬畏江山帝王?”
      梅景行呵斥着:“你怎能轻信他人挑唆?”
      “纲常礼数四个字,在我眼中,远没有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重要。”梅昭没有迟疑,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父一生,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只盼着能将所思所想尽数告知世人,以此警醒后人。世间正道需要人维护,阴阳岂容颠倒?”梅景行正色道。
      “父亲讲天地共存,道义为先。讲为伦理去私欲,讲敬重阴阳上行下效,但父亲,你又做到了吗?”梅昭痛心疾首反问道:“父亲口口声声的以君为天,以君为纲,父亲又真的做到了吗?”
      梅景行被问的一滞,旧时不能为人言语的作祟私心被自家孩子提及,实在是恼火。
      “父亲毕生推崇,是三纲五常,是本分人心,但人之所以为人,又如何能断了七情六欲,恪守礼数,墨守陈规,不越雷池分毫?”
      “如若不能自控本心,又何以称之为人?”梅景行振振有词道:“难道都要做不守礼数,毫无教养的低劣之人吗?”
      “父亲要做端居高处,不食人间烟火,断了七情六欲,被人歌功颂德,香火侍奉的泥塑。却忘了,如今端坐在皇位上的是位女帝。”
      “女帝又如何?”梅景行费解地质问着:“难道我说错了什么理念不成?难道我不是为了大凤朝的千秋万代着想?难道我不是为了世间的轮回正统?如若我说错了,先皇又为何对我如此礼重?”
      梅昭心内叹息着,终究是说不通的。
      苍白的一句:“先皇不是当今陛下。”
      得到梅景行不耐烦地嗤之以鼻:“我并不能懂你的逻辑。”
      是不能懂还是不愿懂?太傅如今贵为公卿之首,陛下又真的高看了一眼吗?
      屋内陷入了各怀心思的沉默,虽是不甘愿,毕竟是自家的孩子,梅景行率先打破了沉默。
      “顾家倾覆后,先帝礼遇,重用我,我自然是感激先帝的。”梅景行冷笑着:“厉光庭风头再盛又如何,天下试子追随的还不是我?”
      梅昭盯着梅景行叹道:“因此,父亲也是尝到了被天下人敬仰,被簇拥,被歌颂的得意。”
      “你这是什么话?”梅景行愤怒地将桌子拍的震天响:“难道你就觉得我全然是为了虚名利禄的蠢物吗?”
      梅昭早已失望至极了,实在是不愿意同梅景行多说什么:“父亲若是觉得我信了别人挑拨,那就是了。左右不过,我干不出让人为了自证名节,活活饿死的事。”
      梅昭脚步极快向外走去,门外的母亲正要进来,梅昭难掩怒色的拱手行礼后,继续急促的跳下台阶。
      “昭儿?”盛修颜急切地叫住了梅昭,连声问道:“怎么又惹你父亲生气了?”
      梅昭眼中难掩失望,望着盛修颜压抑着心头愤慨,从牙缝中蹦出字句,粗声粗气道:“母亲,你就顺着他吧。”
      盛修颜目瞪口呆的看着望向门外的梅昭,关切向梅景行问道:“你们父子这是怎么了?”
      梅景行难掩心浮气躁的将手中书卷重重摔下,喝道:“哪有这种忤逆不孝的儿子!”
      “不必动气不必动气。”盛修颜忙上前帮梅景行拍着脊背,劝慰道:“有什么话慢慢说,哪里值得动气呢。”
      随着梅景行剧烈起伏的胸膛,盛修悯心疼不已。
      京都,宋矜熹府上。
      岑怀文向来事沉默是金的性子,多说一句话好像丢了二两金一样。
      如今骤然升迁,人逢喜事,面对别人的恭维也是淡然自若,一副不惊不喜的样子。
      一时间,宋府门庭若市,往来庆贺。
      “即便一等公爵二等侯,哪能如宋尚书风流?”梁承奕善意笑道。
      “宋尚书一向御下有方,治下有术。”杜子元挺着胸脯,骄傲道。
      面对别人的恭维,时至今日宋矜熹可以毫不客气地应承了,昂首笑着,过誉过誉。
      “师父倒是同以前不同了。”送走了闹哄哄来贺喜的人,岑怀文低声道。
      “有何不同?”宋矜熹一张笑脸,转向了岑怀文。
      “以前师父断然不会接受如此夸赞的。”岑怀文嘀咕着。
      “我是陛下赞誉名动京城的顾家后人,担着两句虚名不算什么。”宋矜熹笑呵呵摆手道。
      “师父常常教我,树大招风,而如今京都谁人不知一等公爵二等候,三等名士自风流的宋尚书呢。”
      宋矜熹扬起头,笑道:“以前有苍海粟在,许多事我不必言语,而且他不在了,我还不言不语吗。”
      “师父以前鲜少在乎这些,更不想招惹是非。”
      笑容僵硬在脸上,复杂的神情转瞬即逝,宋矜熹慢条斯理道:“一等公爵二等候,三等名士自风流。怀文,你真当陛下是格外青眼有加,才会流传出去,在市井坊间的吗?”
      岑怀文错愕,抬起头望着宋矜熹,道:“师父是何意?”
      “这正是陛下的敲打。”宋矜熹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岑怀文不敢置信地眼神,冷汗汹涌而出。
      “今时今日不同往昔,陛下在朝上翻了脸,少不得就要有些动作。“宋矜熹笑意收敛了起来,叹息着坐下去,斟满了茶杯:“无论要闹到什么程度,总归不会善了。”
      “师父,你把我说糊涂了。”岑怀文目不转睛地看着宋矜熹,心内忐忑不安还要勉强撑着笑。
      “你既然入朝,如今要做官,我少不得提点你些许了。”宋矜熹长叹着,站起身走到了岑怀文身边,将茶杯递给他,昂起头正色道:“为官之道,弯弯绕绕,少不得一颗赤诚真心,但又不能足够赤诚。”
      岑怀文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温热的茶杯似乎缓和了不少焦躁。
      “季易安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话少懒得理人,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宋矜熹低头嘴角勾起笑意:“直爽的性子,痛快恣意,谁能不羡慕呢。”
      岑怀文若有所思,低声应道:“季兄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无什么世家子弟刁钻的秉性,譬如李煊今般。”
      “那是因为李煊今如今只有梅景行可以依靠。”宋矜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而季易安则不然。”
      面对岑怀文困惑不解的眼神,宋矜熹继续道:“能在傅崇和厉光庭手下保全的人,哪怕是杜子元,又会是什么真的全然纯良之辈?”
      明明料峭春寒已过,但岑怀文莫名觉得寒入刻骨,手抖的几乎端不稳茶杯。
      “你瞧着季宗堂是不言不语的性子,工部被仇湛拿捏着,仇湛风风光光而季宗堂悄然无声,但实则呢。”宋矜熹叹道:“季宗堂同林谷峪打的都是同一个算盘。”
      宋矜熹看见岑怀文抖着的双手,扶住了他手中的茶杯,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又松开了。
      “和季宗堂比,仇湛未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过是都在观望,懒得争罢了。”宋矜熹负手:“仇湛的十分本事,到底年纪尚轻。”
      心中的不安汹涌而上,呐呐自语着想要说出什么,终究是说不出来。
      “季易安有季家撑着,有我做师父的撑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倒下。但是你差池错步,都是危险,我能护着你,你更应该指望着...”
      宋矜熹停下来了,望向岑怀文的目光意味深长。
      岑怀文五脏俱焚,如同百爪挠心般难受,眼中不自觉地带着祈求。
      “我能为你做的终究有限,许多事还是要靠着你自己。”宋矜熹望向岑怀文的目光中是全然不舍,似乎能预知即将到来的风雨,慎之又慎道:“陛下,天下间只有陛下才会是你最大的靠山。”
      “师父的意思是…”惴惴不安的岑怀文不敢再过多揣度。
      “顾家家训中最紧要的一条就是当朝陛下,无论当朝陛下是谁,”宋矜熹不放心地叮嘱着:“做纯臣固然是好的,但要做留名青史的纯臣,未免太难了。”
      岑怀文沉默了,他恍惚中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又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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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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