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19、第 119 章

　　“家主，府外来了许多佃户，闹哄哄的在府门口半天了，吵着闹着说要见你呢。”闯进屋内的焉戒打破了一室静谧，面对陈钰德努力示意，让他出去的手势不明所以，仍是憨厚的笑着。
　　仇湛历来看不上这些乡野村夫，历来的规矩是不准佃户上门，往来盘账或是其他事情，都是陈钰德去庄上处理干净再回来。
　　自从柳松溪逐渐得，许多事，陈钰德也慢慢交给柳松溪学着处理了。
　　陈钰德吓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直接伸手捂住焉戒的嘴，让他不要说话。
　　“怎么是你来说的？”仇湛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却是望着陈钰德说话的：“怎么才来报？”
　　陈钰德连忙上前笑道：“不过是佃户，本想打发了，并不想要惊动家主…”
　　“然还是惊动了。”仇湛打断了陈钰德的话，陈钰德的冷汗登时爬满脊背，呐呐地想要赔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都是眼皮子浅薄的不知进退的佃户，”面对并不掩饰不满的仇湛，陈钰德努力地撑着笑：“我即刻前去打发了。”
　　“既然来了，去看看也就是了。”仇湛站起身，脚步飞快向府外走去。
　　陈钰德心内暗暗叫苦，明白仇湛必定是恼火到了极致，连手中鸟的食碗都没放下呢。
　　焉戒一脸困惑地凑上来，问道：“家主这是怎么了？”
　　“我的祖宗！”陈钰德急得团团转：“家主今日心情本就不好，你还火上浇油！”
　　看着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焉戒，陈钰德喝道：“还不快跟上去！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焉戒恍然大悟，一溜小跑地追上去了。
　　齐刷刷地一群人，将府门口围着水泄不通。
　　见到仇湛出来，佃户们喜出望外，虔诚地宛若看到了神明带来了希望，心悦诚服地跪了下去。
　　初春料峭，一眼望去，府门口陆续跪下去的佃户们，个顶个的寒酸，活似聚在一起凑不起一件整齐的衣服，在春风中瑟瑟发抖着，当真是玷污了送暖入户的春意。
　　仇湛是看一眼都觉得污秽。
　　“今秋收成不好，如今实在艰难，恳请主家宽宏。”佃户们跪在地上哀声恳求着。
　　“家中已无米下炊了，要是再饿上几日，只怕真的要饿死了啊！求家主可怜啊！”
　　“我们都是仇家经年的佃户，早已经有田租在身，若是还要背上高额债务，只怕是卖儿卖女都不能够，只请家主可怜。”
　　佃户们跪在地上爬着向前，想要求得丝毫的怜悯，引来府门外往来的人侧目看。
　　往来的人多是市井匹夫，凭着他们也敢来议论自己的事？一口恶气冲上脑中。
　　仇湛厌恶地退后了半步，神情中是全然的不耐烦。
　　“你们不想着孝敬，还想着从我身上讨要？”仇湛厉声斥着：“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不是不孝敬主家。”为首的佃户连忙抬起头，努力地笑僵了脸：“实在是有心无力，恳请主家可怜！”
　　“我仇家的庄子还要听别人的。”仇湛恼火地将手中摆弄的鸟食碗向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刹那四散崩开。
　　散落一地的小米，引得佃户们偷偷去看，眼中是不舍和渴望，伸出的手指努力想要更靠近点，想着偷两粒也好。
　　“我等都是仇家庄上的佃户，自然惟命是从，但实在没了活路了才来求家主的。”
　　佃户们不要命一般地重重叩首着，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只是徒添了仇湛的厌烦。
　　哀声一片，扰得仇湛心绪烦躁，不得安宁。
　　“人心向背，永不会懂得知足。”仇湛语气森冷，对着眼前的佃户们看都懒得看一眼。
　　“家主！家主！只求家主可怜！“为首的佃户连滚带爬地想要上前些许，苦苦哀求得到仇湛些许的怜悯仁慈，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还想要苦苦纠缠？仇湛冷笑着，看着佃户们哭天喊地着悲痛欲绝，头都要大了。
　　“就这点破事还要喊我出来吗？”仇湛冷着脸，冷声喊着：“陈钰德呢？陈钰德不在，焉戒去！即刻带人将佃户们打出去！”
　　“统统都打出去！”
　　仇湛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一甩衣袖转身回去，并不想看他们善后。
　　听闻仇湛的话，佃户们不敢置信地撕心裂肺哭着，他们从未想过希望消弭时，还要如何。
　　“谁在乎啊？谁又在乎啊？”
　　焉戒站在原地没有动，匆匆赶来的陈钰德对着家丁厉声喝道：“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家主的话吗？”
　　家丁们忙一拥而上，陈钰德恨铁不成钢地拽着焉戒呵斥道：“你是疯了？不按照家主的话做事你也不怕开罪了家主？”
　　焉戒喃喃道：“瞧着他们有些可怜。”
　　陈钰德怒其不争的跳脚，又低声道：“你瞧着他们可怜，想可怜他们，谁可怜你？都是身不由己的奴才，谁可怜谁啊！”
　　焉戒恍惚地道：“若是橘子…”
　　“你自己都快活不得了，还想着找橘子呢！”陈钰德没了耐性，打断焉戒得话后，从牙缝里蹦出字句：“不是我说，若是你自己都保不全了，你如何能找到橘子！”
　　对于陈钰德的警告，焉戒仿佛半梦半醒，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家主的规矩历来大的很，你倒是有胆子还敢忤逆他！”陈钰德不放心地拽着焉戒，继续道：“我去照看家主，你莫要再出纰漏了，小心家主面前我保不得你！”
　　焉戒除了点头附和，心灰意冷着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想法。
　　仇湛怒气冲冲地出去，又怒火冲冲地回来，满腹抱怨地团团转着：“前后几日啊，这些佃户们就敢上门了？”
　　跑的气喘吁吁的陈钰德，顾不得顺气，连忙上前陪笑着：“家主消消气，我这就去，必定叫他们长些记性。”
　　“这群人，就算是踏进府中我都觉得污秽。”仇湛厌恶道：“去找几个小厮，把门口的地上仔细地洗刷干净，不要留下这些人的一点痕迹。”
　　“是是是，必定不叫家主烦忧。”陈钰德点头哈腰地附和着。
　　“你去告诉这些佃户，若是再敢来，比别怪我即刻送官入狱！”仇湛憎恶道：“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仇府上，惹恼了我别怪没有好果子给他们！”
　　陈钰德连连答应，笑道：“不过都是乡野村夫，家主不必动怒。”
　　仇湛越想越是气不顺，愤慨道：“实在是惹人厌烦。”
　　又是一年三月了，齐颂恒站在树下恍惚地想着，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含苞待放的桃花，恍惚的想着，明归云最喜欢桃花了。
　　明归云是生在三月里的，常常雀跃地念叨着桃月。
　　每年的三月时，明归云都会兴冲冲地研磨许多桃花粉送给他，也不知，以后明归云的桃花粉会送给谁。
　　想及此处，齐颂恒神情巨变，眼神冰冷带着肃杀之意。
　　伸手捏断了含苞待放的桃花，顺着连枝杈都掐了下来，摔落在地上用脚碾碎，狠厉地想着，谁敢。
　　仇湛心情不好，连带着谁都不想搭理，面对迈进屋的齐颂恒更是懒得搭理，索性偏身去。
　　想来仇湛是气鼓鼓的还在恼火着，虽不知为何，齐颂恒并不在意，自顾自地逗着笼中鸟取乐着。
　　“这几只喂了阿芙蓉的鸟，还算是有些活头。”手边的鸟在不知所谓的叫着什么，齐颂恒眉眼间都是厌烦的冷漠。
　　仇湛不敢置信，怒发冲冠地冲了过来，一把夺走了食盒：“你竟然喂了它们吃？”
　　齐颂恒偏着头看着仇湛，问道：“一本万利的买卖，难道你要不做？”
　　面对齐颂恒的质问，仇湛气馁，不甘愿地道：“也不能喂了它们。”
　　“难道你习惯这几只鸟？”齐颂恒似笑非笑地逼问着：“不是你常说的，又蠢又笨，连话都不会说的金丝雀，除了美貌毫无用处吗？”
　　“那也不能这样！”仇湛气急：“毕竟是我养的！”
　　“既然美貌毫无用处，为何你换了几批鸟之后，还是愿意养呢。”齐颂恒似乎在自问自答，又好似在诘问仇湛。
　　仇湛答不出，越发是心内恼火。
　　“我当你是被女帝的雷厉风行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了呢。”齐颂恒嗟笑着。
　　被讥诮的仇湛有些不自然，低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底野迦虽然是个好东西，用多了也不好。”齐颂恒拾起帕子，漫不经心地将手反反复复的擦着，眼底是疯狂的执拗：“搭手的军医已被安置了，余下的事以后再说吧。”
　　“若是在朝堂上被揭露，你又要如何？”仇湛心口莫名一紧，难掩忐忑。
　　齐颂恒不以为意道：“口说无凭，谁又有什么证据？况且，互相撕咬，谁怕谁呢。”
　　仇湛欲言又止，他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此事突然，未作筹谋，实在不敢过多揣测。
　　“多事之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仇湛低声道：“未出面的女兵和男兵都是祸患，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朝堂上胡乱攀咬出什么。”
　　“明归云都能厚着脸皮活得好好的，我又为何不能？”齐颂恒冷笑着：“明家居然死扛着，也不来找我低声下气的说软话。”
　　“你倒是对明家怨念颇深了。”仇湛端起茶杯，若有所思道。
　　齐颂恒语气森然，近乎咬牙切齿：“我是恨她，更恨不能狠信痛下杀手的自己。”
　　“早劝你了，当断则断，就该杀了明家以绝后患。”
　　面对仇湛轻描淡写着，齐颂恒心浮气躁：“盯好了明归云也就是了。”
　　“你叫焉戒整日里盯死了明归云，到底又有什么打算呢。”仇湛似笑非笑着：“明家对你知之甚深，算不得什么好事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齐颂恒拂袖而走，仇湛的眸光闪烁，忽而觉得能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