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莫红尘

4、幸福的设计

　　现在，对于我和张启明来说，最要命的压力就是如何继续维持这个谎言。以婆婆现在的态度，想不让她过分关心已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放任下去，两三个月还可以马马虎虎应付，可到了四个月的时候，我那平平的肚子就成了最显眼的证据，我们精心编排的谎言定会不攻自破！

　　何况我的身边还有个保姆奸细贴身服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她扣住死穴。这种日子我越想越怕，开始埋怨张启明的馊主意。

　　张启明则胸有成竹地告诉我：“这一步，我早就想好了。”

　　他的主意其实一点儿也不高明，他是想让我像今天这样玩失踪，但是这次失踪绝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要等到孩子出生。当然，我还要在失踪之前写好一封信，交待一下我离家出走的原因，一是想找个山好水好空气好的地方安心养胎，二是由于婆婆的过分关心造成了我的心理压力，我只能躲开一段时间才能保住婴儿。

　　我听到这儿就已经一肚子火：“合着这恶人都让我来做？我这样跑了出去，将来还怎么回来？你妈她还能饶了我？”

　　张启明笑道：“你放心，我妈只要看到孙子绝对没功夫再管你！”

　　这倒是，如果不是因为‘孙子’的事，婆婆绝不会多看我一眼。可是我如果真的这样突然失踪，婆婆又怎能轻易善罢干休？

　　“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张启明拍着胸脯说：“我妈那个人我最了解，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儿小，折腾几天发几通脾气也就过去了，反正她也找不到你，还能怎样？”

　　我撇了撇嘴：“没想到你这个孝子也会先斩后奏，阳奉阴违！”

　　张启明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办法么？除了这招，我们还能有什么主意？”

　　我闭上嘴，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启明这样一个对老妈言听计从的乖儿子，现在竟被挤兑到这个份儿上，他心里一定比我苦得多。

　　我默然半晌，才轻声问：“那我住在哪呢？你总不会真的把我发到有山有水的外地去吧？”

　　张启明的眼里又有了光彩：“你不一直想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栋别墅吗？”

　　我嘎声道：“你不是嫌远吗？天天跑郊区上班不累么？”

　　张启明笑道：“我当然不能天天去，还得看着我妈呢，最多也只能周末去陪陪你。”

　　我瞪起眼睛：“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打发到荒郊野外？”

　　张启明赶紧道：“咱不是得防备着被人跟踪么？这种主意我妈还是想得出来的。再说那地方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外，开车四十分钟就能进城，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只要小心点儿不被熟人撞见。”

　　我惊道：“原来你都已经找好地方了！”

　　张启明匆忙捂住我的嘴，向门口使了个眼色，轻声在我耳边道：“我都安排好了，绝对合你的意，你就放心吧。”

　　说实话，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但是想来想去，我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我们目前的这种窘境，即便张启明背着我做了这许多计划，那也一定是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着想。

　　于是，我不再抗拒，按着他的意思顺利地溜出家门，住进了他在郊区购置的别墅。

　　张启明说得不错，这地方离城里很近。而且为了方便我出行，他还给我买了一辆新车。

　　他那边的情况却很是糟糕，据说他那凶悍的母亲发誓就算把全中国翻个遍也要把我找出来——这当然是气话。张启明告诉我，他在老太太床前跪了整整一天，磨破了嘴皮子保证孙子定会平安无事，才打消了她用绝食逼我回来的念头。

　　其实，她就算真的绝食我也不能回去。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张启明现在已上了贼船，要想中途下船，不淹死也会被打死！

　　只是苦了可怜的张启明，狂风暴雨都得他一个人扛，还得独自扛起公司的那面大旗。我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有这样的老公给自己撑腰，还能有什么样的坎儿闯不过去？

　　话虽如此，但是一个人住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总归还是有点难过的。寂寂长夜孤枕难眠的苦楚自不必说，就算是艳阳高照的绝好天气我也感觉不到半分的神清气爽。我早已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忙碌，这里的娴静反而总令我感到不安。

　　但是为了不被熟人发现我的踪迹，我还是努力的控制自己极少进城，偶尔进城也只去一个地方，就是沈萝的‘蔓蔓青萝’。

　　事实上，除了沈萝，我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随心畅谈的朋友。这些年来，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我的电话本里基本上都是客户的号码，少有的几个以前的同学朋友，也是有年头没有联络过了，很难想象，如果我突然间约她们出来聊天，她们会是什么表情。

　　“再要好的朋友不也是从陌生人开始的么？”沈萝说。

　　“可是问题在于我根本没有放开胸怀去发展新朋友的意愿。”我说。

　　“朋友有很多种，有知心知意的，有互为所用的，也有纯粹的玩伴。如果你只是想排遣寂寞，并不一定要放开胸怀付出感情的。”

　　沈萝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却让我的心凉了半截。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我觉得自己早已把人和人之间的虚情假意看透了。但我还是相信友情的，相信只有跳出了利益的鸿沟，才可以升华为真诚相待的朋友。

　　我一度认为我和沈萝正在向这个方向发展着，但是她的一席话却让我开始疑惑，我在她眼里究竟是哪一种朋友。

　　沈萝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快，笑着拍拍我的肩：“看来你并没有理解我说的话，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网址，你去看一下就明白了。”

　　沈萝给我的是一个名为80\'S Team的交友网站，。看似很正规也很庞大。除了提供虚拟交流的聊天室和论坛外，网站还会经常性的组织一些活动，诸如网球、保龄球、游泳等体育项目的比赛，还有针对80后人群的怀旧party，以及每周一次的自驾游和重大节假日的外阜游。

　　其实我只粗略地浏览一下便已大概了解了沈萝所说的‘纯粹的玩伴’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对于这种网站的运作方式和活动方式并不了解。

　　不可否认，从某种意义上讲，跟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或许更能令精神放松。但是我对于这类的交友方式还是心存疑虑，不可避免地就把它们跟‘色情服务’划了等号。

　　“这是你的偏见。”沈萝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我的狭隘：“80’s的客户定位是跨国公司的高级白领或者小中型私企的决策人，也就是国外常说的中产阶级。这个层面的客户群比不得那些大公司CEO和官二代的绝对权利和财富，却又比普通打工族多了一些对生活品质的挑剔和追求。够不到上层社会，又不愿与下层打工者相提并论，这也就是所谓的小资情节，80’s就是给小资们提供一个平等交流的空间。当然，为了保证客户群的纯粹和安全，网站会对每一个会员的真实身份进行核查，保证每一个会员的阶层和素质，不会有滥竽充数的现象。但是会员之间的交流，却是完全保密的状态，除非自愿，没有人会探究彼此的个人信息。这是加入80’s的基本要求，也是会员们心照不宣的规矩。既可以无所顾忌的在陌生人之间坦露本性，又能保证这些陌生人的综合素质。”

　　沈萝解释得很清楚，我也已经很明白。正因为明白心里才更加不舒服，沈萝的行为让我想起了那种先博得对方信任再拉人下水的传销行业。犹豫了片刻后我终于问了出来：“看来，你已经是这里的会员了？”

　　“是女性论坛美容方面的主编，”沈萝竟然没有半点遮掩和犹豫，坦然道：“我吃的还是美容知识这碗饭。”

　　“哦。”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坦然而有所好转，但是我很快地调整了心态，既然她是在跟我推销她的网站，那么我就该以顾客的身份正视一个问题：“注册会员的话，要钱吗？”

　　“五千，一年。”沈萝答得很快，表情也很平淡，仿佛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数目。但是这个数目却令我吃了一惊，以我的条件虽不至于为了这五千块而心疼肝疼，但我也并不想当冤大头。

　　“五千块就可以随便参加网站的任何活动么？”我问：“我说的是，免费参与。”

　　其实我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no！如果五千块可以买到那么多活动的入场券，这个网站的老板不是骗子就是白痴！我之所以会这样问，只是想听听沈萝的解释，因为我对她开始有点失望。

　　“五千块，当然不可能全部免费，却可以打折。比如日本七日游，一般旅行社的豪华团也要七八千，这其中还免不了要带你去一些你并不愿意去的地方。但是，如果由我们网站委托旅行社组团，他们会给我们提供更加合理的折扣，而且路线方面还可以由我们自己来定。这样下来，只这一项每个会员至少可以省下几千块。”沈萝笑了笑，笑得很和气也很真诚：“而那五千块的入会费可以保证你在一年之内都可以享用网站的各类服务，也就是说，你参与的活动越多，就越划算！”

　　表面看来，倒真的是挺划算。但参与的活动越多，不就意味着花的钱越多？这是多么明显的营销陷阱。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可能是我的表情让沈萝看出了什么，她继而又神秘兮兮地道：“成为会员后，便有资格介绍新会员入会，每成功介绍一名新成员，便会有500积分，这些积分可以直接当作现金抵扣当年的活动经费。”

　　她说得很有吸引力，我却很难不把这种营销模式与‘老鼠会’联系在一起。虽然很奇怪工商为何会允许它的存在，但我却多了另外一种担忧。

　　像这样的网站多数是海市蜃楼，吹得天花乱坠，但还是掩盖不了它以套取资金为目的的经营方式，只不定哪一天被肃清严打，这网站一瞬间就会房倒屋塌，到时候连老板都跑得无影无踪，还上哪去兑现那五千块钱的服务去？

　　沈萝见我深思不语，便拍拍我的肩膀轻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给你介绍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如果你不感兴趣就当我没说。”

　　她这样一说反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即使是假装我也得说句客气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怀疑这个网站的营销方式，是不是合法。”

　　“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怀疑？”沈萝很惊讶我会有如此揣度，她想了一想，继续道：“这个周末网站正好有个新会员的welcome party，你可以拿着我的胸卡进入会场。”说完了，她又补充道：“哦，别多想，我只是想让你去见识一下，与入会无关！”

　　我不得不佩服沈萝的精明和老练，她能忍得住在认识我两年后才跟我推销她的网站，这已经说明了她的不简单。我决定重新审视我们俩的关系，不能再给与她过多的信任。现在想来，当时没有告诉她预订婴儿的事情，真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