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莫红尘

3、说谎的代价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我始终认为家庭比事业更值得投入精力和感情。但自从我得知自己不能生育的现实之后，我所有的关于家庭经营的美好设想全部粉碎，茫然无措中我只能抓住我所拥有的唯一一根稻草——事业。我拼命的工作，用以压制心底那因为自卑自责而日渐膨胀的怨气，也用来回报张启明对我的宽容理解和疼爱。

　　我毅然把公司里工作最为艰难繁重的业务部挑在自己肩上，跟着业务员们一起风里来雨里去，拿下越来越多的订单，织起越来越庞大的客户关系网，使公司的总资产在三年内翻了两翻还要多！

　　接洽客户、核算成本、实施跟进……忙碌的工作已经成了我主重要的生活状态，如果让我把这一切全部放下，我甚至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更糟糕的是，还要把我关在封闭的房子里接受一个保姆的监视！

　　这种无异于囚禁的生活我只过了三天就再也忍受不住，趁着保姆去卫生间的功夫跑出了家门。

　　我从来不知道四月的天空是那么明朗，四月的风是那么温柔，怪不得徐志摩会用人间四月天来形容他的爱人，这真是妙不可言的一个比喻，恐怕只有身置其中才能领悟。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这种平常最令我厌恶的带着汽油味道的空气在今天竟显得格外亲切，这车水马龙的喧嚣在今天也显得特别的温暖。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于宽阔繁华的街道，不知不觉就踱到了‘蔓蔓青萝’。在推开门的刹那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除了这里，我竟然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去处？难道除了沈萝，我竟然没有可以闲话家常的朋友？

　　沈萝还是那么端庄，她没有问我之前的困扰有没有解决之类有可能导致我尴尬的问题，只是微笑着递给我一杯花草茶。

　　“女人要想延长青春有很多需要记牢的事，比如每天一杯花草茶、两勺蜂蜜、三样水果，四种蔬菜，八杯水，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舒畅。”

　　我轻笑：“如果做到这些就能留住青春，那你这家美容院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幸好这些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知道，就算她们知道也不一定能做到。”沈萝笑道：“而且，比起自己的感觉，大多数女人仿佛更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那些自称为‘专业人士’的话。”

　　“哦！”我点头道：“原来你并不是真的搞美容的专业人士，而是研究心理学的专业人士！”

　　“也可以这么说！”沈萝笑得很愉快，我也跟着笑了。沈萝就像是个有魔力的法师，她总能轻易地让我从紧张压抑的情绪中跳出来，进入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不知不觉就会把心理藏着的压抑和烦恼尽数宣泄。

　　但这次我只是有选择地说了婆婆不许我上班的事，却把预订婴儿假装怀孕的部分隐去了——我至少还懂得那是违法的事。

　　幸好沈萝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这是她最大的长处。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这有什么可烦恼的？这世上还有很多比工作更有意思的事儿，你可以一样样地去尝试！”

　　“我哪有这个机会？”我脱口道：“我婆婆不许我到处去，还派了保姆来监视我。”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这些话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沈萝也不例外，她皱眉道：“你婆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婆婆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安’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胎’，只好吞吞吐吐地敷衍道：“她，她老封建，觉得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不能跟社会接触太多。”

　　沈萝似乎并未看出我的破绽，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道：“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一根筋，这就得靠我们年轻人自己去变通，有些事情让他们知道反而不如瞒着好，只要能两全其美说句谎话骗骗老人家也未尝不可，总比逆来顺受好过得多。”

　　她的话不是没道理，但我实在无法想象要用什么谎言才能骗过我那精明的婆婆，让她答应我回公司上班。

　　沈萝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本来我还想介绍个不错的俱乐部给你，现在看来，你是哪也去不成了。”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一想到这种状态还要坚持八个月以上，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来，但是如果我在那个时候想到回家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就一定不会浪费那宝贵的几分钟去遥想八个月的事情了。

　　推开家门后，我就感觉到了暴风雨将来之前的低气压。

　　然后张启明就象一阵风般的扑了过来，我一眼就看见他左脸颊上红红的巴掌印，我立刻明白，他那伟大的妈妈一定又把对我的愤恨发泄在她儿子脸上了。

　　“怎么啦？她干吗又打你？”我来不及放下皮包就伸手去摸张启明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来：“你去哪了？不是让你踏实待在家里？再说你出去怎么不跟保姆说一声？怎么连手机也不拿？”

　　他劈头盖脸的指责一下子点燃了我的怨气，我愤然道：“我又不是囚犯，我出去走走有什么不行？再说这里是我自己的家，我做事凭什么要向保姆交待？忘了带手机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你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斥么？”

　　张启明在我说话的过程中一个劲的冲我使眼色，我只当不见。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他妈就在里面，让我小心说话，他却不知道，我说这些话就是要让里面的人听见。

　　里面的人果然听见了，那底气雄厚的声音已经挟带着劲风扑了出来：“启明，你到说说这是谁的家？”

　　“是，是……”张启明看着我，支支唔唔地说不出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儿子的家里，没有我这个当妈的说话的份了？”婆婆声如洪钟，语气更是森严。

　　张启明拉了拉我的衣角，一脸的无奈和恳求：“去给妈赔个不是，妈也是担心你！”

　　我冷笑，她担心的是她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孙子而不是我，结婚七年来，她几时用正眼看待过我？
　　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口，被张启明半推半就地进了客厅。

　　客厅里，保姆站得笔直，头低得不能再低。而张启明的母亲却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幅不容侵犯的气派。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那个最会挑事儿的小姑不在场，否则，仅凭我刚才进门时那一通话，不闹得天翻地覆收不了场。

　　“妈，楚月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您在里面……”

　　“我没功夫跟你扯这个，我只想知道我孙子有没有出什么事！”婆婆打断儿子的话，厉声道：“要是我孙子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

　　“妈！”我再也忍不住，不顾张启明的阻拦大声道：“我是孩子的妈，难道我会存心害他么？”

　　习惯了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婆婆，自然对我的强硬态度颇感意外，但是她居然没有发火，只是忿忿地瞪了我半晌，才放缓了语气说：“你毕竟年轻没经验，我怕你没轻没重！你这可是第一胎，万一有个闪失，你也受不了不是？”

　　婆婆突然好转的态度，让我想起了沈萝的话。如果隐瞒和欺骗可以换来我的自由，我不妨试一试。

　　于是，我也放缓了语调，轻声说：“您说的这些我也担心，所以我刚才去了趟妇婴保健所，去跟那里的专家咨询了一下，她们说我现在的状况，应该适当的做些户外运动，如果总是待在家里，反而会影响胎儿的健康！”

　　婆婆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权衡该不该相信我说的话。我偷偷掐了掐张启明的手指，他赶紧会意地补充道：“是呀是呀，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小慧，她生过孩子应该知道这些。”

　　张启慧的女儿已经两岁了，她怀孕的时候她妈妈可没有像管治我一样的制约过她的行动。张启明竟然会想到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审时度势的本事。

　　很简单，这个把柄如果早摆出来，婆婆一定会以为我们是找借口跟她做对，一句‘外孙怎么能跟家孙比’就可以解决一切。但是现在说出来，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因为有了前面的铺垫，婆婆更容易相信我们是真心地为孩子着想，而不是一味违逆她！

　　最终，婆婆做了最后的让步：我可以适当地出去参加一些对胎儿有益的妇幼保健活动，但是必须要由保姆陪同。至于工作，那是绝对不要想的，她认为只要工作就会有压力，而压力则有可能导致流产。

　　对于她这种一知半解的自以为是，我简直哭笑不得。她只知道压力会导致流产，怎么就不知道压抑的情绪照样会影响胎儿的健康？对于我来说，与工作的压力相比，不工作的压抑反而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