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绣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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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玖就睁开了眼。
“早。”
突然响起的声音随意而慵懒，江玖浑身一激灵，早起时混沌的脑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机械地回应着
“早，早呀。”
“我吵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习惯起的比较早。”
江玖才反应过来是季清娴在说话，不禁担心自己吵醒了她。
“你的感觉我都可以感觉得到，你醒了，有光，我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还是她吵到季小姐了吗？
“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前在家里要做活，所以起的很早。现在我每天时间可以自己安排，其实可以起的晚点。”
季清娴是看不到江玖表情的，但从江玖那颤巍巍的声音中，也可以想到她现在脸上只怕又是害怕又是小心翼翼。
这孩子啊，总想着讨好别人，生怕有一点做的让别人不满意。有时候让人忍不住心疼，有时候又觉得这种性格会让人想进一步索取和欺压。
不过，她可不是有那种恶趣味的人。季清娴颇有些自得地想着，完全没想起之前她学生在她教导下的哀嚎声。
“你起的早正好，以后我们要忙的事情可是很多的。况且我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你起得早起的晚对我影响不大。”
江玖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接着就被季清娴使着把平常做绣活的一应物品都摆好了。
“你平日绣这样一块手帕，能赚1角钱，对吗？”
桌上摆着的，是几张还未绣成型的鸳鸯手帕。江玖虽然不是专业的绣娘，但可能是因为从小跟着母亲绣的多的缘故，手艺也算不错。交颈的一对鸳鸯绣在手帕上，配上周围的一汪清泉和几许荷叶，整个手帕显得典雅而栩栩如生。
但这样的手帕虽然显得样式秀气，但老样的款式显然市场上不缺，也就难卖出个高价。
偏偏江玖不喜欢接定制，只爱绣鸳鸯。
没法根据市场的需要作出调整，江玖找的是固定的收购点，不论质量，只要还过得去，就是统一的收购价。因此一天从早忙到晚，江玖也才能堪堪绣出4条手帕，挣上4角钱。
“对，林老板本来说让我换个花样能多些钱，可我想着现在每天足够吃穿，所以就没答应他。”
“这样呀...有钱不挣，看起来你很有钱？”
“不，不是的。”
江玖习惯揣测别人情绪，看脸色过活，自然马上听出了季清娴话中的不满意，连忙回答道：
“我只是，只是，只是...”
明明焦急地想要辩解，江玖却找不到一个能被季清娴接受的理由，难道要说她想着鸳鸯绣了，没准有一天自己也能和沈济成做一对鸳鸯情侣？江玖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回答要是出了口，她有可能死的很惨。
她语塞着，迟迟给不出回答。
“你觉得自己吃穿不愁，所以没必要去挣那多的一点钱，还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对吗？那难道你就不想攒多点钱，给你丈夫买件礼物吗？我猜你丈夫喜欢自强的女子，要是知道你是自己挣的钱给他买礼物，他没准会很感动哦。”
季清娴轻而易举地掌握了要说动江玖的诀窍，如果说江玖是头倔驴，那显然沈济成就是吊在驴前方的那根胡萝卜，那头倔驴会不知疲惫地向前走着，追赶那根可能永远吃不到嘴里的胡萝卜。
“给夫君买礼物？我？可这样不会让丈夫觉得...”
“觉得什么？大男子主义受到损害？绝对不会，你要知道现在这些进步青年的想法，过去的总是坏的，而新的，西方的则都是值得学习的，西方的男女平等思想他们不定看得入眼，但独立自强的摩登女郎他们又极为推崇追捧。给你丈夫送礼物，应当能让他感到某种新奇的情绪。而只要能让他打破对你的固有印象，就成功了一半啦。”
季清娴刻意拉长尾音，因为低沉而显得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想，送济成一条，领带...”
江玖的尾音几乎是呢喃了，淡淡的红色从耳根蔓延到了整张脸上，可以说一看便知是少女怀春了。
“可别只是想想，不如开始行动吧。”
季清娴的语气充满着蛊惑的意味。
江玖前几日向隔壁住的先生请教字词，那位先生向来是稳重有成的，不过到底是二十三四的青年，闲暇时也会讲着逸事。有一桩便是有位著名的风流公子和情人打闹时，包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领带，少说也有七八条。
领带——套牢那个人，与他永远不分离。
“既然这样，想挣够给你丈夫买礼物的钱，那就不要绣鸳鸯了，改绣狮子。以你的手艺，没问题吧？”
狮子？江玖总是猜不到季清娴的想法。狮子有什么好的呢？无论是在贵族小姐还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中，手帕上衣服上可都没出现过狮子啊，就连饰品，也都没有见过雕成狮子形象的。
她们最爱的，应当是凤凰。
江玖始终记得，三年前，江玖父亲江瑾戊的五妹，也是江玖父亲那一辈整个家里最受宠的女儿，嫁给了一位军阀做三姨太。那时聘礼抬了一轿又一轿，江家前所未有地风光和热闹。
江家小辈的女孩们则都聚在聘礼中的一幅凤凰图案的屏风前，痴痴地凝望着，她们看的好似不是眼前的华美画面，而是这画面背后的美好生活，上流阶层的荣耀与奢华。
不知是谁突然喃喃道：
“我以后，定要嫁位这样的大人物。”
在场的女孩突然沉默，那声音道出了她们的心声，可又没人敢出声应和，生怕被嘲笑太贪心，万一以后嫁的不过平平，还要被接着嘲讽。
突然，比江玖只小半岁的江澜雨转头，看到了穿着灰扑扑的破衣服，脸上还沾了些灰的江玖，一下找到了目标：
“呵呵，反正她是肯定嫁不了大人物的，居然还在这看着。喂，你不会也想着找位厉害的夫君吧？”
江澜雨的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众人心中的艳羡或是妒忌之情，都在江玖这个身份低贱可以任人嘲笑的女孩身上得到了发泄，她们更有着畅快淋漓的优越感，不管日后嫁的如何，总归有比她们差的。
那日后，江玖再不敢去看那个凤凰屏风，更不敢绣有凤凰图案的东西。她已经从姐妹的教训和嘲讽中知道，她永远配不上这图案，甚至连奢想，都是一种玷污。
也因此，之前本来有位富家小姐，买了她绣的手绢后专门通过老板找到了江玖，让江玖给她绣指定的凤凰图案，有高额回报，依旧被江玖回绝了。甚至因此恶了林氏杂记的老板，使得收购江玖手绢的价格又压低了一成。
凤凰于飞啊，她内心处最深的憧憬，最深的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绣狮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