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贸易》半世行走

9、贺大姐

　　姜未辛其实在抽完第一支烟后接到了庄船长的电话。

　　“我听说贺先生说张庚要办个生日晚宴，可惜我明天一早出发赶不上了。贺先生需要一艘船，您觉得我让小石带着‘面具’号留下怎么样？它的甲板很宽，造型也很洋气，灯光都是现成的。我觉得张庚会喜欢的。”

　　“当然可以。我倒是不知道贺明志来你这儿蓐羊毛。”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荣幸。哦，对了，明天晚上有很多星星，躺在甲板上看漫天星空，会非常奇妙。”

　　“谢谢。我会转告他的。”

　　张庚随手一卷空调被准备睡觉。

　　“你洗澡了吗？”姜未辛突然问道。

　　“我下午就洗过了。”张庚理所当然地说道。

　　姜未辛有些怀疑。

　　张庚坦荡地撩开被子，开始脱睡衣，嚷嚷道：“不信你来检查检查哦！”

　　姜未辛拿着睡袍去了浴室。

　　张庚听着哗哗的水声躺在床上出神，脑子里闪过不同人的脸。一会儿是两年前的姜辛，一会儿是林子静，还有燕正，徐戎，将进酒，庄船长，张城……最后画面定格在张余那张满脸络腮胡的脸上。不思量，自难忘。他很少主动想起，但闭上眼睛还清晰地记得父亲每根胡子的粗细和位置。

　　有一天会血债血偿的，爸爸。

　　姜未辛出来的时候，张庚以一种诡异的睡姿睡着了，轻轻打着小呼噜。姜未辛凑过去听了听，发现他有点鼻塞，起身调高空调温度，给他冲了包感冒药。

　　张庚睡着的时候是不可能灌进去东西的。姜未辛只得把他摇醒。刚刚睡着的张庚很不高兴，看到那碗棕黄色的药后，脸就更臭了。可是姜未辛像抚摸一只炸毛的猫儿一般，轻轻地捋着他的背，让他舒服得直哼哼，不一会儿就顺从地张开了嘴，把药喝得一滴不剩。

　　不等张庚叫苦，姜未辛便把一颗糖丸塞到他嘴里。张庚在甘苦相交的梦里睡了过去。

　　姜未辛却到半夜才睡着。贺大姐做事追求低成本，仍停留在海港的这只船队就成了他选择的最佳征用对象。庄船长遇到贺大姐绝对是有理说不清，处于一贯的谨慎心理，既会猜测贺大姐只是单纯征船而已，又担心会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儿，才会把自己最信任的外甥留下。不管过程怎么样，张庚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并把打草惊蛇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明天他会怎么处理姓石的呢？他有些好奇和期待。

　　他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低估了张庚，他和林子静除外。

　　第二天一早，张庚完全没发现自己可能生病的事儿，生龙活虎地跟着姜未辛，在阵阵海风的吹拂下比平常还多跑了一千米，然后共邀林子静女士在观景台上一起吃了顿美美的早餐。

　　如果不是接下里还有一堆事儿，也许三个人都会希望时间停止在岁月静好这一刻。

　　贺大姐其实是典型的读书人样子，国字脸，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还出版过自己的诗集。他一向认为自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会和他们混到一起。贺大姐对张余那样的文盲感到不耻，张余则表示，银样蜡枪头也能在平海混到这样的位置，难怪平海长期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贺大姐作为一个高傲的人，不屑与死人计较，还为张余写过一篇悲怆恸心又歌功颂德的悼文。

　　“你们也不说给我留点儿，我现在连口冷面包都没混到呢！”趁着姜未辛起来洗盘子，贺大姐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座位上。

　　张庚有些无语。贺大姐真是喜欢在各种小事儿上膈应姜未辛，但对方通常都是冷漠以对，估计他也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吧。

　　“贺伯伯，你可以留着肚子到晚上多吃点我的生日蛋糕啊！”张庚眨着眼睛说。

　　“哈哈哈，好啊！我请了六个在什么什么节上得过金奖的蛋糕师傅过来现场制作。他们还提供了几个花样，你要不要自己选选？有其他要求随便提啊！”贺明志说着看向林子静，“林小姐要不要也审核一下流程，看看您有什么建议。我秘书那儿有流程表。”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觉得林子静作为一个女人却城府太深，很不喜欢。

　　林子静是公认的进退有度，但有时候也会调皮一下，闻言笑盈盈道：“我哪儿懂什么流程啊？就在这儿帮小庚做一下参考吧。您不会嫌弃我吧？”

　　贺大姐被噎了一下，闷闷地说了一句“当然不会”，脸上的热情也消退了几分。

　　林子静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贺先生，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贺明志望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一脸不解。

　　张庚慢吞吞地吸了一口面前的牛奶，一脸无辜。

　　贺大姐转过脸来的时候，顿时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容，“姜未辛最近对你好吗？”

　　张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着说道：“还好。”

　　贺大姐可能发现自己的“热情”有点吓到他了，收敛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好。当初……唉，不说也罢，都过去了。”

　　张庚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是迎着贺大姐期待的目光，好像又退缩了，飞快地摇了摇头。

　　贺大姐觉得自己看到了可乘之机，闻言劝道：“要不出去走走？你成天闷在屋里，心里有话也没人能说。”

　　所以要跟你说吗？张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目光流露出几分委屈，“贺伯伯，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的拖油瓶啊？”

　　贺明志心想：你是挺没用的，但拖的不是油，是哗啦啦的钞票，所以你现在还是值得我争取一下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是姜未辛说你了吗？”

　　张庚耷拉着脸不说话，抽抽搭搭掉了几滴眼泪，“反正我不是拖油瓶，我现在还……”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姜未辛没有出来，才凑近贺大姐说道：“贺伯伯，你中午吃完饭到台球厅等我一会儿，我有很重要的事儿。真的很重要哦。”

　　大家都知道姜未辛有午睡的习惯。贺明志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放心，小心别被他发现就好。”

　　这时姜未辛过来了。张庚和贺明志自然地分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