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灵者》阿民

12、第十二章 危险分子

　　楚怀英醒转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玻璃房中,脑袋晕乎乎的,四肢乏力,当他两眼看到光亮时,感觉眼球有些灼烧般的微痛,胡乱揉揉眼角揉出一些泪水来,泪滴流进嘴里咸咸的,他的意识逐渐清醒,渐渐明白自己的灵欲检测结束了，从青草地回到了玻璃房。
　　“我是被刺伤老龙的短剑弹回来的,那老龙其实只是一道白烟,那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龙,而是欧阳博士的量子龙,我没有射杀过真实的小白兔和黄皮虎!”
　　楚怀英仔细思索起来，却搞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离开过玻璃房,真的是被那缠绕周身的七彩光线化为光量子传送到了青草地里,检析结束后又被传送回来还原了本身,此番经历真是无比神奇,他又仿佛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恶梦,梦醒了,人也疲惫了,但很轻松。
　　“我还活着,活着真好，我又能看见东方紫玉了!”
　　楚怀英思绪是活跃的,见到东方紫玉的欲望十分强烈,他吃力地坐起身,四肢软绵绵的无力站立起来,就坐在玻璃地面上仔细打量玻璃房,它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仅仅是顶部密布着象水晶球一般的发光体,楚怀英想一切都是光的作用,光成就了生命,也可分解生命再将其还原,怎样做到的,也许只有欧阳博士才能解释清楚。
　　但有一点楚怀英是清楚明白的,他所经历的情景,是一种科技创新,不是妖魔神怪的多端变化,欧阳觉博士真是一个科学奇才,灵欲检测是他伟大的科学发明。
　　这种发明用在了实际生活中,检析出人的灵魂属性再安排适当的工作,限制了也满足了人的欲望,保证了大滇国的社会稳定,也巩固了国府对近三十万人民的有效管理,或者说是统治，大滇国社会稳定,国民安居乐业,欧阳博士功不可没。
　　楚怀英回忆着检析场上所发生的那些情景,他明白了自己不属于“六灵”中的任何一灵,敢于用短剑刺伤老龙,这么说,他的灵性属于“六灵”之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灵魂属性呢,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它关系到自己的人生抉择和生命安全。
　　超过了龙灵,或是没有灵,或是个失灵者,龙灵人是“危险人物”,超过龙灵的人是不是更加危险？楚怀英想,东方紫玉给他的化灵液是想让他控制自己的行为,结果适得其反,使他成了个不属“六灵”的人,是不是让他的危险性更加暴露无遗？
　　“你有什么资格能成为龙灵人,你只配做个孤家寡人!”
　　楚怀英十分清楚的记得这句话,只是无法判定这句话是出自那老龙的口,还是欧阳博士的意志以纠缠态量子的形式传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楚怀英什么灵也不是,他将面临怎样的命运,他的命运掌控在别人手心了。
　　“我是个怪物么,我怎么会与众不同狗灵、虎灵和龙灵人必须到改造营进行训练改造后胜出者才能成为国务员,我的灵魂无属性,我还需要去改造营吗,会被直接流放,或者被处决流放或许是我最好的出路,流放到荒原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认定我是个极端危险分子立刻被处决,我连爹娘都不能喊一声, 妹妹楚怀素就在析灵所,想见妹妹楚怀素一面也不可能吧,我真是倒霉透顶了! ”
　　“怀英,楚怀英,你还好吗,站起来!”
　　玻璃房的门无声地拉开来,东方紫玉在呼唤楚怀英,她的话语里带有命令的口气，楚怀英没有回话,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他浑身无力,撑起来的臀部又落到了玻璃地上,这种情景也许就象人们常说的“灵魂出窍”后人的失神状态。
　　“东方教官,赶快进去把楚怀英扶出来,不能耽误时间!”
　　袁晓莉在催促东方紫玉,她把话说得硬梆梆的。
　　“是,袁主任!”东方紫玉刚脆地回答。
　　袁晓莉是欧阳博士的助手,身为改造营教官的东方紫玉对她也惟命是从,并且尊称她为“袁主任”,可见她的身份地位非常特殊,她是析灵所的第二号人物。
　　楚怀英向门口瞅了一眼,看见袁晓莉和薛超也站在玻璃房外等他,他明白他的境遇的确与众不同,惊动了薛教官、袁检析官同时来看他,他心里洋溢着既悲又喜的滋味。
　　“怀英,站起来,两腿使劲,抓住我的手！”
　　东方紫玉的动作很温柔,抓住她的右臂时楚怀英深切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她身上散发出的体香,给了楚怀英一种无形的力量,她成了他的依靠,他心底顿时激情涌动,轻松地挺直了身子,伴随东方紫玉走出玻璃房。
　　站在门外的袁晓莉向楚怀英伸出援手,楚怀英在两个漂亮女子的援手下站在了薛起的面前,睁大眼睛看着满脸愠色的薛超。
　　“楚怀英,你好象不认识我似的,你眼睛瞪得太大了吧!”
　　“好了,废话少说。”袁晓莉朝楚怀英苦笑一下,然后命令道。“薛教官,先铐住楚怀英,送去禁闭室,待我向欧阳博士报告后再论如何处置!”
　　“遵命,袁主任!”
　　薛超回答得十分刚脆,他真把袁晓莉当成主子了,他飞快地从腰间搜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咔嚓一声就铐住了楚怀英的双手。
　　手铐反射出的白光,又一次刺伤了楚怀英的眼睛,他躲避着白光的举动好象是对薛超不屑一顾,薛超恼了,扯拉几下手铐弄得楚怀英的手腕生痛。
　　“怀英,去吧,做好自己,更要懂得顺从!”东方紫玉叮嘱说。
　　“东方同学,我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请帮帮我!”楚怀英忧伤地说。
　　“走吧,怀英,去禁闭室,薛教官不会为难你的!”袁晓莉严肃地说。
　　东方紫玉和袁晓莉在一旁冷眼瞅着楚怀英,楚怀英似乎明白她俩想帮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东方紫玉在对楚怀英轻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反抗,要顺从天命。
　　袁晓莉挪两步远离楚怀英身边站着,侧脸瞅瞅楚怀英,她的脸上似有愧疚之色,楚怀英想她可能是因为对楚怀英的检析结果的反常而深感不安。
　　“薛教官,带走,楚怀英关禁闭室,一切由你负责。” 袁晓莉挥一挥手,严肃地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能接近楚怀英。东方教官,检析工作继续进行,抓紧时间,今天必须完成一百零八名毕业生的灵欲检测,秦国长明天要听本年度的检析报告。”
　　“明白。”东方紫玉点点头说。
　　楚怀英的双手被铐在胸前,俨然是个嫌疑犯人了。
　　薛超对楚怀英横眉竖眼,楚怀英有点畏惧他,惹了他被暴揍一顿是不会有人为楚怀英叫屈的,楚怀英只得小心翼翼地服从他的指令。
　　楚怀英被押着向禁闭室走去,甬道好象通往无限深处,尽头是有的,那是一个黑洞,楚怀英猜测黑洞后面可能就是大西山背后的荒野林地了。
　　甬道里灯光明亮,楚怀英自顾沿着甬道走下去。走过了几道紧闭的铁门,他留意着妹妹楚怀素和魏南青的身影和声音,但楚怀素、魏南青和其他同学仿佛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于是楚怀英鼓起勇气问道:
　　“薛教官,狗灵人楚怀素和虎灵人魏南青在哪里,我想见见妹妹楚怀素！”
　　“不行！”薛超搡了楚怀英一下,呵斥他走快点。“小伙,放明白点,别连累了你妹妹。”
　　“我妹要去改造营了,让我也去改造营吧,薛教官”
　　“去不去改造营不是我说了算,楚怀英,你的情况很不妙，你有感觉么”
　　“薛教官,我算个什么灵,我会被流放吗”
　　“流放若是流放了你,算你走运。别多嘴,知道祸从口出吗,你妈妈一定这样说过！”
　　“薛教官,你认识我妈妈”
　　“你妈妈,桑梓雨,大滇国的第一美人,国长眼里的红人,不敢认识。请闭嘴!”
　　楚怀英缄口不语了,跟随薛超走到甬道左侧的一扇铁门前,薛超拍了禁怀英的肩头一巴掌,喝令他停下脚步,楚怀英一激灵,问了一声:
　　“禁闭室到了,薛教官”
　　薛超转眼瞪着楚怀英,吹一下鼻子,很不耐烦地说:
　　“难道我们要永远走下去,前面可是山墙了,去撞墙呀？”
　　“教官,山墙后面是什么,有出路吗”
　　“你这小子,问东问西,小心本教官的拳头!”
　　楚怀英被薛超的警告震住,哑然而立,冷眼注目薛超站在门口伸出拇指按门边的小显示屏,蓝屏显示“正确”,随即铁门罅开,他摆手指示楚怀英走进房间,铁门立刻又阖上了,把楚怀英关在了室内,他敲一敲铁门,铁门十分厚实,想破门而出,那真是痴心妄想。
　　“我是个孤独的无灵人,就这样让我孤独地存在下去”
　　房间是密闭的,门对面粉白色的墙上有个象书箱一般大小的长方形,表面有无数个蜂巢小眼,楚怀英想那是通风机器,虽然没有窗户,房间里光亮柔和,空气清新。
　　楚怀英坐在仅有的一只木质长椅上并不觉得憋闷,他原来想象的禁闭室是小黑屋,可这是一个温暖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在这样的房间里最难克服的是寂静,自从进了房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他只有开动脑筋回想往事来消磨时间,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决不能自我崩溃。
　　楚怀英真想不到,一个人面对孤独比面对猛虎还要艰难,禁闭室里的孤独让人无所作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撞墙自我了结,但楚怀英说过他不畏惧死亡,真正不惧死亡者才会勇敢地面对各种困难生存下去,自杀者其实是虚伪的,那才是真正的畏怕死亡的人。
　　今年秋天楚怀英刚满十八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想肯定有许多的事需要他去做,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
　　虽然初高中六年里他沉溺于前辈遗传下来的电脑游戏,被花千骨的无所不能,诸葛孔明的至尚智慧和大主宰的超强武力所迷惑,但他还是完成了学业毕业了,他想要成为一个对大滇国有用的人。
　　楚怀英是不甘心人生就这样结束的,他继承使用前辈们所创造的遗产应该无大过,“花千骨”是一个叫果果的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创造的作品,今年二零六八年果果应该是七十六岁的老太婆了,不过,她虽出生在贵州山区的农村,但后来她进城了,她是不可能逃过二零三七年那场大洪灾的,她应该是楚怀英的女祖先了,喜爱花千骨游戏,也就是对女祖先的怀念，或许若干年以后,后人对人类曾经的互联网文明只是当历史现象来研讨了。大滇国曾向东方、南方和北方派出过三支小分队试图寻找、联络其他幸存者,但都无功而返或有去无回,并且消失得无声无息,因而大滇国人确信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
　　楚怀英曾为父亲是个虎灵人历练成了国防军的一名中尉而感到骄傲,也为狗灵人的母亲跻身大滇国府的税务官而感到自豪,他有心想超越父母亲的成就,即使成为龙灵人经受严苛的磨炼也无所畏惧。
　　可是他的真性情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还是东方紫玉给的化灵液被人做了手脚,使他成了一个失灵者,无灵魂之人,也可说是灵魂无限之人,听父亲私下里对楚怀英说过,无灵魂之人也被称为反灵者。
　　“反灵者”
　　想起父亲说的这三个字,楚怀英的心一阵胆寒,血流上涌,脑袋在无形中膨胀,他感觉就要昏晕过去了。父亲补充说过,好象是二十一年前出现过一个反灵者,直接在灵欲检测当天就在析灵所内被秘密处决了,处决的手段极其精细和残酷,就是把那位反灵者的身体进行分解成肉酱骨末,沉进暗河流到析灵所外的灵湖里喂大鱼小虾去了。
　　“灵湖里有大青鱼,我看见过大青鱼,大青鱼的出现是不祥之兆”
　　暗河,又是一个新的疑问,难道析灵所内有暗河与西山外的灵湖相通,楚怀英进析灵所时所见的激流并不是幻觉,而是客观存在,只因为析灵所是欧阳觉博士采用高科技建造的,在量子力学的支持下科学现实被视为幻景了。
　　“我的天哪,让我撞见那奇特的景象是不是对我的一种暗示,我会从那暗河激流中漂泊到析灵所外的灵湖中去是命运选择我,而不是我选择命运？”
　　“咚,咚,咚!”
　　楚怀英终于听到几声隆重的好象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声响,不是贝多芬抒写的那种命运敲门声,楚怀英认为那是穿皮靴的人踏出的声响,有可能就是决定他的命运的脚步声。
　　“灵欲检测,几分钟的时光,我楚怀英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楚怀英在心底暗想,同时黯然神伤。“我真是个反灵者,反灵者命运堪忧哪,谁能救我”
　　楚怀英希望向禁闭室走来的是东方紫玉,她款款而来,风姿绰约,用银铃般的清新悠扬的声音回答：
　　“怀英,亲爱的,紫玉救你来啦!”
　　梦想毕竟是梦想,它与现实相去甚远，当禁闭室的铁门打开,欧阳博士出现在门口时,楚怀英吃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愣着不能言语,更不知所措。
　　欧阳觉博士终于露面了,楚怀英非常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因为欧阳博士是他命运的主宰。欧阳博士被传说得很神秘,在楚怀英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个银发飘飘,满脸皱纹,不拘言笑,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老头,因为在他父母亲中学毕业到析灵所进行灵欲检测时,就是欧阳博士主持析灵所事务了,大滇国人私下里称他为所长。
　　欧阳博士屹立在楚怀英眼前,楚怀英须仰视他,并且楚怀英相信就是欧阳博士踏响了他的命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