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10、【紫麓仙缘】10

　　语毕，凌非茗拾起脚边上好草料，给乌骓踏雪填了满满一槽。马儿终于有了足够的食物，欢快的埋头吃起来，脖颈上漂亮的鬃毛随着进食的动作轻轻松动。

　　凌非茗又爱怜的摸了摸乌骓踏雪，起身对凌非焉道：“要不，师妹权当她是误打误撞吧。假如初一小师父的天资当真如此之高，只怕日后入了天御宗，不消数年，道法就会与你我相当了。”

　　凌非焉若闻言有所思，将手中剩下的草料尽数放进饲槽，淡淡回应道：“师姐说得好像她已经通过了入宗试典似的。”

　　凌非茗眉头上挑，笑问道：“怎么？师妹难道不是跟我一样确定，她能通过考试吗？”

　　“我？”凌非焉一愣。

　　这念头凌非焉倒是从没有过。不过经凌非茗这么一提，她想了想，若单从初一能跟水妖缠战几个回合的道法能力来看，通过天御宗的入门考试，该是足够了。

　　凌非茗又补充道：“是吧？师妹一定也是看出了那位小师父的天资特别好，所以才不忍废掉这百年难遇的道法奇才。不然呐，别说是我，就是非川师兄赶来求情，也未必能阻止师妹咯。”

　　“她的确颇有资质……”凌非焉忍不住又看了看掌心，然后握拳道：“但却非常危险。”

　　凌非茗疑惑问道：“师妹何出此言？”

　　凌非焉道：“师姐以为我与她结封禁咒时，为何要震回她的真气？”

　　凌非茗道：“为何？总不会是不想让她知晓你的方位吧？”

　　凌非焉道：“自然不是。这锁魂咒本就以结咒双方真气互换为佳，她有能力与我置换真气，我便接下也是无妨。只是她的真气唐突冲撞，忽虚忽实……”

　　凌非茗道：“唐突冲撞？那不恰是新修道法之人运气不得要领的体现么？她没有良师指点，估计也不会像我们天御宗弟子一样，入门先修两年气海，自然也就不懂得掌控真气徐徐渡之了。”

　　“不，不是她与我真气冲撞。”凌非焉解释道：“在我准备接纳融合她的真气时，发现她的真气里竟有两股力量纠葛在一起。是她自己的真气在自我冲撞。”

　　“两股真气？”凌非茗满面惊讶：“虽说修法之人会因各种原因，与他人置换真气。但是将他人真气纳入体内后，务必要与自己的真气同顺合流，方能为己所用。若是不能完全融合，甚至相克相斥，那可是要气海崩盘经脉寸断的啊。”

　　“所以我想不出缘由。”凌非焉皱眉道：“她现在道法根基这么差，如何承得住两股真气在体内冲撞相斥，却还能好端端丝毫无恙。”

　　凌非茗惊出一身冷汗，道：“如此说来，小师父的处境还真是很危险。走走走，我们得赶快告诉她，切不可再随意施法了。”

　　凌非焉摇头又道：“不只这样一种危险。”

　　“还有？！”凌非茗瞪大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小道师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匪夷所思之事。

　　“嗯。”凌非焉点头道：“她那股两股真气，一股似有我天御宗根基。”

　　凌非茗道：“想必是她那师父传授给她的天御宗练气之法。”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凌非焉再道：“但这股真气甫一接触便已甚弱，当我细去追踪捕捉时，更是干脆就消匿无踪了。倘若这股天御宗的真气是她平日常修之息，怎会如此游滑不稳。”

　　“藏起来了？”凌非茗摸了摸下巴，思虑道：“莫非这股真气不是来自她自身，而是别人置进去的？”

　　“不好说。但我担忧的是另外一股真气。也是我不得不震开她的原因。”凌非焉说话时神色严峻起来：“另一股真气很清晰，也很强烈，带着魔劫。”

　　“魔劫……”笑意不知何时从凌非茗的脸上消失不见了，她忧心忡忡问道：“哪一种？”

　　凌非焉沉默片刻，轻声道：“执念。”

　　凌非茗也沉默了，随即轻松的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师妹你吓死我了。只要是凡人，哪个没有些执念呢。”

　　“师姐！”凌非焉不知该怎么跟凌非焉解释。

　　执念的确人人都有，甚至就连天御宗的道灵仙尊也因破不了执念，至今无法超脱青玄之境。可不知为什么，凌非焉就是觉得初一真气里流露出的执念绝不寻常。只一接触，便像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旋涡，拽着她往下沉。

　　或许那旋涡的深处就是初一的执念根源，可惜凌非焉没兴趣进，也没兴趣看。而且她断定，初一若不能放下这份执念，就一定会入魔，绝无意外。

　　“我知道师妹在忧心什么。”凌非茗见凌非焉依然神色严峻，安慰道：“你怕初一小师父走不成修仙路，留了她的道法在，日后她一念成魔反为祸患。可师妹你看，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带她回天御宗去了。”

　　凌非焉不解，问道：“师姐此言何意？”

　　凌非茗微笑道：“先前我俩以为初一小师父只有一股真气，封了她的气海也就能除去她的道法。可没想到小师父天赋异禀，体内竟有两股真气。其中还有一股还带着魔劫，这气海偏偏就封不得了。一旦气海强行被封，那两双重真气不能自由流通，又是魔劫强天御宗根基弱，到时小师父执念一起，岂不等于是我俩联起手来把她逼入魔道了。”

　　凌非焉默许道：“师姐之意，与其封堵不如疏导。”

　　“没错。”凌非茗点头，道：“如果她能归入天御宗门下，下几年功夫平心静气潜修心法，他日看破执念便可化魔劫于无形。这样的结果，于她于你我，皆好。”

　　凌非焉不再言语。

　　凌非茗的建议算是目前最为仁道的解决办法，她可以遵从。但凌非焉也暗自做了另外一个决定。初一如果真的入了天御宗，不管拜入哪宫门下，她都会对初一谨慎观察免生意外。

　　“放心吧师妹，初一小师父本性纯良，一定能顺利化解魔劫的。”凌非茗拍拍凌非焉的手臂，拉着她走出了马厩。

　　二人并肩走向客房，月光温柔洒在她们端庄素雅的白莲青云袍上。凌非茗抬头观察天色，只见夜空朗朗繁星璀璨，料想这几日必是好天气，回天御宗的路应该很顺利。

　　凌非茗忍不住又与凌非焉说道：“入宗试典的日子近了，不知今年会有哪些有趣的师弟师妹拜入五宫门下呢。”

　　凌非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凌非茗又言：“宗主师伯的道仙宫是不收新丁徒弟的。而你师父嘛，这么多年也没见给你收个师弟师妹什么的。我看这次也是不会破例了。况且……“

　　“况且什么？”提到自家师门天枢宫，凌非焉终于有了点回应。

　　凌非茗见凌非焉接了话，心中欢喜，笑眯眯说道：“况且你们天枢宫整天守在闻圣阁，抄经书背秘籍，无聊死了。人丁嘛又只有你跟明陆师伯两个，冷清得不要不要的，鬼才喜欢去呢。”

　　凌非焉听了不以为然。相比其他师叔师伯门下子弟众多人才济济的热闹气氛，她和师父反而都乐得清静。

　　凌非茗见凌非焉不上她的道儿，继续盘算道：”至于我师父么，她老人家倒是想再多收几个像我这样资质佳悟性高的好徒弟。不过不是我吹牛，我们青遥宫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这样的话……”

　　凌非茗说着，做出很苦恼的样子掰掰手指道：“那岂不是又只剩下绎武宫明达师伯和涂明宫明海师叔争抢新弟子了。”

　　凌非茗滔滔不绝的把今年天御宗广收弟子的形式分析了一遍，却也没得来凌非焉的热情讨论。她明知道凌非焉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但还是免不了扫兴，正准备抓住凌非焉的手臂表示抗议，却发现凌非焉始终脸色深沉。

　　凌非茗只好先放弃和凌非焉讨论入宗试典，又开口劝道：“师妹你不要再顾虑了。换个角度看，小师父虽有魔劫，却偏偏和天御宗结下诸多缘分。善缘也好，孽缘也好，终究是缘。或许她命中注定了会成为天御宗的弟子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但愿。”凌非焉立身院中，向初一熟睡的屋舍看了一眼，再无多言。

　　翌日，凌非焉和凌非茗打点完毕，别了罗桂嫂，便要上马出发。哪知村民们早已得知消息，纷纷拿出慰问酬劳的乡土特产沿路相赠相送。

　　凌非焉与凌非茗赶快下马步行，一一婉言谢绝。怎奈实在拗不过村民盛情，便收下几个甜脆多汁的嫩梨留在路上解渴。

　　送行的人群到了村口，村长罗忠福带着五男两女已等候多时。他见凌非焉与凌非茗二人牵马过来，笑呵呵的拱手迎上前去。

　　罗忠福道：“二位上仙今日便要启程返回紫麓仙山了，老夫再次代表罗村老少感谢天御宗仗义出手，拯救我等于危难之中。”

　　凌非焉与凌非茗亦拱手回礼，并由凌非茗上前回道：“老村长客气了，初秋清晨朝露湿寒，有劳您亲自相送，实在是折煞我与师妹啦。”

　　“哎，不折不折。两位上仙是我们罗村的大救星，老夫自当亲来相送。”罗忠福言毕向身后七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继续对凌非茗道：“上仙，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凌非茗打量着罗忠福身后那七个体质健硕精神飒爽的年轻人，心中略知一二，微笑道：“老村长敬请开言。”

　　罗忠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只见他捻了捻胡须，悠悠说道：“不瞒上仙，经此水妖一役，罗村损失惨重。事后老夫召集村里几位掌事的讨论了下，如果村上自有些会道法的青壮，将来再有妖邪横行，便可立时免除大患，再不济也能减少几条人命损失……“

　　凌非茗附和着点点头，果然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罗忠福见凌非茗并无表态，继续说道：“老夫听闻贵宗时下正在广收门徒，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我们村里身体健康头脑聪明的好孩子。还请上仙不吝赐教，带他们去当今天下第一修真名门见见世面学学本事。”

　　“这……”凌非茗刚想应下，并向罗忠福解释带他们几个去没问题，反正天御宗的入宗考试是面对天下人的。只是带去之后入不入得山门，就要看他们几个各自的能力和造化了。

　　大概罗忠福也知道自己的托付会让凌非茗起误会，赶忙解释道：“上仙不必为难，老夫只求您二位这一路带着他们平平安安到达紫麓山，别让他们贪玩误了考试时辰便好。至于能不能拜入天御宗门下就让他们各凭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