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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紫麓仙缘】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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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茗微笑着向老村长拱手,道:“老村长放心,把他们带到天御宗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七个年轻人见凌非茗应下了村长的嘱托,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纷纷凑到凌非焉和凌非茗身边,牵马的牵马执镫的执镫,一口一个上仙的叫着,弄得凌非茗和凌非焉反倒不好意思。
几个孩子的家长再上前依依不舍的嘱咐了一番,足足又耗了半柱香的功夫。这一行九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在众人的目送中出了村子。
凌非茗起身上马正要扬鞭催行,却瞥见凌非焉有意无意的向村中回头张望。她偷笑了一下,问道:“师妹看什么呢,还在等什么人吗?”
“……”凌非焉并没有回应,转身一纵轻快翻上乌骓踏雪,低低喝声:“驾。”
只见那通体墨黑,四脚雪白如踏祥云般的矫骏马儿,霎时像向离弦的箭一般,风驰电掣而出,将凌非茗等八人抛在原地。
凌非茗勒紧手中缰绳也回头看了看村口,送行的人群中到底还是没见初一的身影。其实临行前,罗桂嫂已经告诉凌非茗,说初一一早便拿着罗盘,借了铁锸出门去了。大概是想好好给师父选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吧。
那就紫麓山天御宗见了,小师父。
凌非茗这样想着,笑了笑,双腿轻夹坐骑枣红马,飞驰而去。
再说罗村西北不远处的山坳里,一个清瘦的身影正一边拨开阻在面前的杂草艰难前行,一边举着什么东西探索。那身影时而仰头看看太阳,时而又沾湿手指感受风向,又或是在山坳中的土岗山包间用视线来回丈量。
最终,她选定了两座山中的一片空地,那是一块背靠大山,面临溪水,阳光充裕,植被繁盛的好地方。停当下来,她便用随身携带的铁锸一下下的挖起土来。
清晨出门,初一只带了些清水和前夜晚餐剩下的馒头,待她不休不止的掘好墓穴,时辰已近黄昏。初一舒了口气,把铁锸丢在脚边,随意在挖出的新土边席地而坐,一仰头,将皮囊中最后的清水吞饮殆尽。
这时,她才真切的感觉到周身安静的很。只有阵阵晚风在山林间轻抚而过,推动着绿叶渐黄的树冠发出了沙沙的轻鸣。
又是一个人了……
从幼时被师父从家乡救下,十数年来,一直都是与师父相依为命。回想当初灵犀子也曾笑言过若是哪日她嫁了人去,便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却不料今日她尚未婚嫁,师父却已撒手人寰消身殒命。
今后只有自己了,该何去何从呢。
“才不要嫁人呢。”初一苦笑着摇摇头,将手摊开,下意识的寻找着锁魂咒的痕迹。然而她那因掘了许久泥土而微微泛红的手心里,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回到罗村时,已是皎月当空。
罗桂嫂将温热的、香喷喷的饭食端进房间,招呼道:“小师父饿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吧。”
“多谢罗桂嫂,给您添麻烦了。”眼见着罗桂嫂将她如上宾般盛情款待,初一心中不免涌起万分愧疚。她想起凌非焉说的关于师父和村口镇妖坛的那番话,不禁忧心忡忡,口中美味饭菜竟似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罗桂嫂看出初一情绪不佳,关切的问道:“怎么了,饭菜口味不合小师父口味吗?”
还不及初一回答,罗桂嫂又不好意思的拍拍额头,满是歉意的说道:“哎呀,看我真是糊涂,不关饭菜的事儿。小师父今天进山去给大师父寻墓穴,这会儿一定是为了师父的事儿伤神了。”
初一闻言,便知凌非焉凌非茗二人并未将罗村水妖之祸的起因告知罗村中人,不由得更加内疚。她放下手中碗筷,怯生生说道:“罗桂嫂,我想再出去一趟。”
罗桂嫂纳闷这年轻的女道师明明刚过了鬼门关,又挖了一天的墓穴,怎么还有力气出去。她不解道:“天都这么晚了,小师父还要去哪儿呀,你这身体吃得消么?”
说着,罗桂嫂又从衣兜里摸出个小瓶子,塞到初一手中,道:“对对对,看我这记性。早上天御宗两位上仙听说你已经出门去了,临行前让我把这个九什么丸交给你,说是让你三日内早晚各吃一粒。”
“两位?”初一疑惑着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一股甜甜的药香马上扑鼻而来。
罗桂嫂补充道:“啊,就是那位总是笑眯眯的凌非茗上仙。”
初一闻言轻笑,将药瓶收进腰间。
这就对了,那个冷面的凌非焉才不会关心她的死活呢。
罗桂嫂又道:“凌非茗上仙还说,初一小师父你与水妖之战元气大伤。什么气不稳,什么海的动荡。你看我这还记不清了,总之就是让我嘱咐你,到达天御宗前最好不要使用道法。”
“真气不稳?气海动荡?”初一猜想凌非茗大概是这个意思。
“对对对,上仙就是这么说的!”罗桂嫂如释重负,又劝道:“虽然我不明白真气啊气海啊什么的,但凌非茗上仙的意思就是想让小师父你好好休息,所以,小师父还是早些睡下,不要出去了吧。”
“罗桂嫂你放心,我就是去村口……”她想说去看看镇妖的祭坛,可心虚的感觉,让她硬生生的将已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初一转移了话题:“不,我是想去去看看……师父。”
“噫!”罗桂嫂一惊,胆怯怯的连说话声音都发抖了:“小,小师父,这黑灯瞎火的,你去看死……看他们……不害怕的吗?”
按罗村习俗,死去的人停尸数日后才会下葬。所以现在灵犀子的尸身依然和罗村不幸蒙难的村民尸首一起停放在村外的义庄中。
十二条尸首,森森排成一列。这可是罗村百十年来从没遇到过的骇人之事。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进去,也难免让人背后发凉。
初一顿了顿,道:“我……不怕……”
还好罗桂嫂没有多想,只说:“好的吧,毕竟小师父不是寻常人,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嗯……呵呵,是啊……”初一尴尬的笑笑,跟罗桂嫂借了盏灯笼,出门而去。
一路上,村中灯火点点,天色晚得有些人家都已熄灯入眠。许是刚经一劫,村民们都不愿在外滞留,路上空荡得很。初一从罗桂嫂家出来后,就一直都没遇到其他村民。也正因此,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沉稳下来,还是就着月色来到了村口。
一块略微平坦的石板上,灵犀子当日摆下的镇妖坛还在,只是不像当初那么完整。初一不想像凌非焉那样称它为祭妖坛,尽管她也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
她蹲下身去,举着手中灯笼仔细观察。只见那个曾经盛着黑色公羊血的碗被反扣在石板上。九块黑色玄晶也完全不知去向,只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九个阴暗的痕迹。
初一下意识伸出手指去摸了摸,指尖立刻触到了滑腻腻的感觉。想不到连日大雨都没洗尽坛上的血污,初一的心狠狠坠了一下。仿佛这污迹就是罗村无辜殒命的村民之血,血淋淋的渗透进了她的人生。纵然日后再多行善,也挽回不了她和灵犀子对罗村铸下的大错。
这种感觉让初一既懊悔又痛心,她把手缩了回去,起身信步环顾四周。曾经布在镇妖坛周围的十八展墨色道幡已经全部被折断了。初一近前细看,只见撑着道幡的竹竿折断处平滑整齐,俨然是被利器拦腰砍断。
嗯……
她很快想到凌非焉手中那柄仿佛流动着月色光华的法器——炎月剑。
只是将道幡放倒便能破祭妖的法阵么?
随手捡起一块布幡,初一思考着,像布阵时那样试探着向幡上施了些真气。很快,初一感觉到自己的真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再去看那幽暗的墨色道幡,上面竟然幽幽的亮起些符印来。而且越是用力施法,那符印便越加明显。
想起凌非茗的叮嘱,初一收了法力。布幡上的符印也随之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块废弃的黑色布料。
又是天御宗的本事。初一慨叹着,幻想了一番凌非焉是怎样对这些道幡施下封印,又是以怎样的身姿用手中宝剑将十八展道幡齐齐折断。
她把零落在地上的十八块黑色道幡一一拾起,将石板上扣着的粗碗就地打碎,用道幡包裹着一并收起来。打算明日再进山时,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把这些东西掩埋处理掉。
收拾妥当后,初一抬眼望了望罗村义庄方向,不由打了个冷战。虽然是个道师,也有些道法本事在身,但还是本能的排斥那些无魂之物。
算了,还是天亮再去吧……
这样想着,初一夹起包裹着碎碗片的道幡往罗桂嫂家小跑而去。
为了不把这些东西带进罗桂嫂家中吓到人家,初一在进门前把道幡碎碗等物件一股脑藏进了罗桂嫂家外的草垛中。刚弄好,罗桂嫂就举着灯笼迎了出来。
“在屋里就听见家中狗子一直叫,原来是小师父回来了。”罗桂嫂提灯照了照,上下打量初一,道:“小师父,你不会真的去……”
“没有没有。”初一连连摆手,道:“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师父的,但是刚走了一半就怕得后悔了。加上今夜月色不错,就在村中转了一圈散散步,透透气。”
“没去就好,没去就好。那种地方,生人勿近啊。”听说初一没去义庄,罗桂嫂松了口气。她接过初一手中蜡烛快要燃尽的灯笼,拉着她赶快进到院中去。
初一与罗桂嫂道过晚安,回到房间。
躺回床上时,初一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是十分疲惫,但脑内却毫无倦意。她侧身躺着,思考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甚至想到如果一直以来,所有解决掉的妖患都是灵犀子师父造成的……
那么,那场让她故乡的小村几近灭绝的妖祸呢?
难道也是他么?
意识到自己竟冒出这样可怕的念头,初一赶快停止思绪翻了个身。怪就怪自己当时太过年幼,只模模糊糊记得仿佛在一个安静的月夜,杀戮和惨叫声满布村落,村民的血染红了海滩。
当她陷入极度恐惧中时,是一双冰冷却坚定的手将她拦在身后……
有时候,初一会怀疑那个可怕的记忆或许只是一场噩梦。因为灵犀子说,那些年景里并没有哪个小村遭过这种全村灭顶妖祸。
初一无声的自嘲,可笑自己闯荡江湖之久,知晓天下之大,却连故乡在哪都不知道。而且从记事开始,就在跟着师父行走,明天去哪,要走什么方向,也从未考虑过。
好在这次,要走的方向,姑且算是明晰吧。
初一再次摊开手心,莫名的希望掌心中的符咒会突然亮起来。
因为这样,至少意味着这世界上,还有人记得她……
当然,如果无需在意记挂的原因的话就更好了。
把身体蜷在松软的被子中,紧紧抱住自己。初一已经懒得去怀疑这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是眼下时局造成的,还是与生俱来如影随形就已经存在了的。
反正,天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