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霜青柿

9、【紫麓仙缘】9

　　凌非焉的锁魂咒跟初一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凌非焉会像画符一样在她手上做些记号，类似指示方向的箭头什么的。然而锁魂咒似乎比这复杂得多。

　　凌非焉隔空操纵着真气，先在初一的掌心里旋转出一个同心圆。随后又通过圆心蔓延出两道垂直相交的线，由真气汇成的线向圆周扩展。遇到内圆的时候，两道真气便彼此相互融合起来。

　　初一满目讶异，看着自己掌心里泛起的微光，就像托了一捧流光溢彩的星芒。也不知锁魂咒基于怎样的原理作用，竟能让凌非焉在千里之外定位到她。但既然天御宗的弟子这么做了，就一定是行得通的。

　　一番暗许之下，初一不免又对天御宗的高深道法多了几分向往之情。

　　就在初一惊慕不已的时候，凌非焉在自己的掌心里也画好了同样的符印。她将手掌摊开反转向下，凌空覆在了初一的手掌上。两人掌心里的道法光芒便慢慢的氤氲在一处，最终将她们的手联系在一起。

　　这时，初一感到一股深邃而坚定的真气正沿着掌心里的符印光晕缓缓流淌而来。从未有人在她手上结下符印，这种轻轻痒痒的感觉让初一觉得很新奇。

　　方才演法时，凌非焉使出的天乾四明气势磅礴铿锵有力，极具摧枯拉朽之势。而现在，她的真气却是轻柔婉转徐徐细腻，并无丝毫难以承受之力。能如此轻松自如的控制真气强弱，难怪年纪轻轻便已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了。

　　初一暗中赞叹，却也心生疑窦。凌非焉的真气和她本人一样，宁静之下透着股令人畏惧的清冽。按说如此醇厚的真气必是气海深广久持修炼所成，理应呈温和柔暖之相，怎么凌非焉的真气反而却是清冷之相呢？

　　初一不解，抬眸偷看向凌非焉。凌非焉眉目轻凝，专注于锁魂咒上，并未留意到初一的脸色变化。

　　待到两人手中的符纹基本吻合，凌非焉将掌心缓缓旋转九十度，然后加强了真气的强度。初一瞬间皱起眉头，清晰感觉到凌非焉正在把清冷真气注入掌心间的符印里。

　　初一以前也曾体会过这种感受，和早年修习道法遇到瓶颈时，灵犀子助她打通经脉时的感觉很像。但因为一个人体内容不得他人第二股真气，灵犀子传来的真气，初一都是在徐徐接收后立刻转化成由自己支配的内息，才得受用。

　　但这会儿，凌非焉渡过来的真气已不像方才那般柔和。那真气刚触到初一的掌心，立刻就像有了意识，肆无忌惮的在初一的经脉中四处游走，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初一清晰感觉到，凌非焉的真气正通过手臂传动到肩头，又化作两股激流上下散开，分别达到脑内和心间。巨大的排异反应让她的经脉猛然收缩绷紧，凌非焉清冽的真气就像一股等待她来捕捉的醇厚力量，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初一几乎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便本能的提起自己的真气去回应凌非焉。然后把那股清冽真气彻底融合在体内，据为己有。

　　哪知在两股真气相遇的瞬间，初一的脑海和心脏竟全部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猛然一阵颤抖！心跳疯狂失衡，初一不得不捂住胸口，甚至脚下一软差点堆坐下去。

　　初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者说被凌非焉怎样了。她强忍着全身经脉剧烈崩震的惊慌，向凌非焉投去了质疑的视线。却见凌非焉也微微按着胸口，似乎也有与她相似的状况。

　　毫无疑问，在她们目光交错的瞬间，凌非焉发现了初一的困惑。但她没有回应，只是冷着脸，低头摊手，检查起掌心中的锁魂咒印痕。好像比起初一的不适和不解，凌非焉更在意锁魂咒的效果。

　　没办法，初一只好转向相对友善的凌非茗寻求帮助。

　　凌非茗却是微笑说道：“怎么样，锁魂咒很不可思议吧？”

　　初一见凌非茗也有顾左右而言他之意，只好揉揉憋闷的心口，无奈道：“确实……够玄妙。”

　　凌非茗察觉到初一的失落，又道：“看看你的手心。”

　　初一闻言，像凌非焉一样缓缓舒展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

　　掌心中，初一惊奇发现原本同心圆里只有两条十字交叉的符印线，现在因为与凌非焉的掌心相互交织，竟然变成了八条若隐若现的痕迹。先前空白的同心圆圆环中也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符文。

　　初一仔细端详一番，并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正想再向凌非茗询问，却见掌心里的微光开始渐渐变弱了。

　　“怎么变淡了？”初一不知这种现象是否正常，也不知这瞬间就浅得几乎快看不见的锁魂咒是不是真的成功了。于是她向凌非茗问道：“符印是要消失了吗？”

　　凌非茗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啊？”

　　初一尴尬的看看凌非焉，撇嘴道：“才不是。”

　　凌非茗又道：“小师父放心，这就是锁魂咒的妙处所在。”

　　见凌非茗又要给她讲解天御宗道法，初一顿时来了兴致，近前道：“上仙，这其中有什么玄妙？”

　　不像凌非焉冷淡无趣，遇到初一凌非茗也算是话痨有了施展之处，双眼放光的说道：“你想啊，哪个人愿意手心里一直像捏了根火烛一样闪闪发光的嘛？这锁魂咒缔结成功之后，只有在一方使用道法确定另一方的位置时，双方掌心里的定位符纹才会放出光彩来。”

　　“原来如此。”初一点点头，脸上露出不愧是上乘道法的表情来。

　　凌非茗正要再说话，但见初一突然双手来回舞弄，用没有被画过符咒的右手向画过符咒的左手做施法状，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反复叨咕道：“天御宗凌非焉在哪里，速速现身！天御宗凌非焉在哪里，速速现身！”

　　凌非茗错愕几秒，再看凌非焉一副冰冷嫌弃的眼神，不禁哈哈大笑：“小师父，这样不行的。”

　　“不行？”初一停下怪异的举动，问道：“那我要怎么确定凌非焉……上仙的位置？”

　　发现自己正被凌非焉盯着，初一赶快又在称呼中加了上仙二字，并对凌非茗央求道：“上仙，教教我。”

　　凌非茗摇头道：“这个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锁魂咒的原理就是通过道法共振，唤醒留在对方符印中的自己的真气，然后确定伙伴的方位。你要是想用封禁咒找到我师妹，需得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你学过天御宗的道法。其二，结咒的时候，你得把自己的真气置换到师妹掌心的符咒里。“

　　初一听得认真，凌非茗却话锋一转：”但是呢，第一点，你还不是天御宗的弟子，我自然不能教你天御宗的道法。第二点，你刚才肯定不知道锁魂咒需要双方互相置留真气，只是被动接受了师妹的真气吧？”

　　眼看着凌非茗摊摊手，一副那就没办法了的样子，初一满心不甘的盯着什么也没有了的手掌，道：“什么嘛，那岂不是只有你们能找到我了。”

　　凌非茗笑眯眯安抚道：“那又怎样，反正天御宗又不会乱跑。只要你认识来西岭紫麓山的路，就能找到我们啊。”

　　“可……”初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肚子传来的咕咕声打断了。

　　也是，自从在水妖的浊水球中溺水到昏睡至今，她只是靠凌非茗带来的天御宗秘药保证了机体生存所必需的养分，胃里却一直是空空如也的。如今没了废除道法的焦虑，人类的第一大原始欲望便被无限放大了。

　　凌非茗盯着初一的肚子抿嘴一笑，道：“好了好了，小师父，罗桂嫂的晚饭早就备下多时了，咱们快去用饭吧。明天你要葬师父可是个体力活。”

　　“……好吧。”初一知道自己想学锁魂咒的事儿这会儿是没戏了，便遵循当下的第一需求，和凌非茗一起向着满桌美味进发去了。

　　小村庄晴朗的夜晚尤其宁静，时节已近中秋，天高气爽的夜晚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初一因身体尚还虚弱，饭后不久便又躺回床上去睡了。凌非茗和凌非焉明早就要启程回天御宗，便趁着夜色未深加紧整理行装。

　　罗桂嫂家的马厩里，凌非茗满眼爱怜的给自己的枣红马添了把柔嫩松软的草料。看着马儿吃得欢快，凌非茗心中欣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马儿一边跟凌非焉闲聊：“难怪人都说马不吃夜草不肥……”

　　话音未落，凌非茗就听见凌非焉的坐骑乌骓踏雪焦躁的踏着步子，时不时打起响鼻。凌非茗扭头一看，只见凌非焉手中拿着草料，却只举在身前。可怜那俊美魁梧的乌骓踏雪见同伴吃得欢畅，瞬间化作委屈的可怜小马，盯着主人手里的草料干着急。

　　“师妹？”借着月色，凌非茗发现凌非焉好像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定了。她轻拍凌非焉的手臂，关切道：“有什么不对劲儿么？”

　　凌非茗知道凌非焉不是那种会时常失神的人，她现在这般专注的出了神，一定是在想些不寻常的事情。

　　凌非焉回过神来，镇定道：“她置换了真气。”

　　凌非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欣慰神情，笑道：“原来是那时……”

　　凌非焉抬手凝视着掌心，低声道：“她的真气，尚有些残留在我的锁魂咒里。”

　　“真是后生可畏。”凌非茗笑着摇头：“亏我先前还说她不能与你置换真气呢。”

　　凌非焉一窘，抢白道：“我，我把她震回去了！”

　　凌非茗闻言眉毛一挑，笑意盈盈的盯着凌非焉。没想到这个孤傲清冷的师妹也有急着辩解的时候。

　　“难怪结咒时你俩都捂着胸口，原来是你硬生生顶了人家小师父，跟她用真气在奇经八脉里打了个交锋啊……”

　　凌非焉垂下手去，轻叹一声道：“不知此番留下她的道法是对还是错。”

　　凌非茗却暗暗兴奋，道：“一切自有机缘定数，且行且看吧，师妹无需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