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发挥[网配]》游小客

4、晋江首发

　　四

　　现在他整个人都是晕的。
　　“前辈！和你工作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呢。”
　　这人是谁？秦让停下来好好在脑袋里思索一下，发热恍惚的脑子还在和稀泥，电话里的人锲而不舍地追问，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人是叫况文。他的前同事兼后辈。
　　咳嗽了几声，秦让说出住址，“不过你问这个干吗？别是来看我，我现在生病了，要是传染给你就不好了。”电话另一端说，“那我更应该来了。前辈，可以一定要等我哦。”
　　这小子。秦让无奈地笑了笑。躺在床铺上意识浮浮沉沉，随波浪上下浑噩眩晕。他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脚下更是着火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与铃声把他拉回苏醒的世界。秦让无力地坐起来，才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而敲门声仍在继续，惹来邻居一声呵斥。
　　秦让连忙起身打开门，一个人影拎着大包小包冲进来，风风火火，“前辈你还好吧！这么久没开门我担心死了！”
　　秦让还是有点晕，“我还好，真的。”
　　接着向恼怒的邻居道歉，想送点歉礼，可他生病几天，家中很久没进新粮找不到什么可以送的，秦让十分尴尬。只能示弱自己生病了反应慢，以后会补上歉礼。邻居发泄过怒火后，恢复了理智，让他好好休息也不纠缠。秦让把况文拉进屋内。
　　叽叽喳喳的况文坚持问他有没有吃药，还剥了果皮给秦让吃水果，你来我往，摆手示意；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们聊起了近况，况文的话是最多的。秦让时不时回答一句。
　　“前辈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们的日子变得艰难了。大家郁郁寡欢，甲方的要求越来越难以理解，小雅被老板骂哭想辞职，还记得去年欺负前台捅娄子的小姜吗，他升职了，并且削减了员工福利…”
　　秦让默默地听着。况文揉着头发，双手撑在腿上垂下头，“前辈，我也想辞职了。可是我爸妈觉得接连换工作印象不好，人变得浮躁，不够脚踏实地。但老实说现在不像爸妈那个年代，老老实实做死工作就能过活，明明就不懂我做的是什么，却把他们过时的理念生搬硬套要求我。前辈，我觉得好烦躁啊。”
　　他放柔了声音，“工作上还有遇见什么吗。”
　　“……”
　　秦让又接着说，“我听着你说，慢慢来就好。”
　　况文几乎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发尾下高高的椎骨投下一小块阴影。
　　“我搞砸项目了。接连两个。我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一下子脑袋就空白了。小雅安慰我交给别人做，让我休息一下，我很神经质，这是要开除我的意思吗。越紧张越崩溃。回到家爸妈每天最喜欢问我工作得怎么样。我该怎么回答？被骂了要被开除了，如果我这么说，我爸头一个打死我要打断我的腿，我爸他真的很严格。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前辈，我好累。”
　　秦让叹息一声，“况文，你现在陷进自我厌恶的情绪了，你现在要做是调节情绪，不然你就走不出来了。当你遇见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可以问同事，也可以申请换一个人接手，最重要的是，你不能一直盯着失败过度悲伤责怪自己。任何人都会犯错，要放下错误。”况文隐隐抽泣，“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没办法做到。”
　　看着低落的况文，秦让抬头思索片刻。“或许你可以看一看我以前的作品，都是黑历史，不实用也不好看。”
　　“我要看！”况文鼻涕眼泪满满流淌整张脸上。
　　秦让哭笑不得。
　　订成册子的合集足足有十厘米之厚，一张又一张，纸面上浅淡的铅笔与勾线笔墨。况文看了，“前辈，你明明说是黑历史，可是稚嫩多处，奇思妙想却很多。该说不愧是拿过奖项的大神。老板也是脑子有病，把你辞退了。公司的招牌不就是你吗。”
　　阳台上，秦让给埋下种子的营养土浇水。“胡说。”
　　“那是真黑历史，线都画不好，线路走天走地弊病忒多，天真要做全防水，累赘又浪费资金。况文，你有一项别人模仿不了的优点，你的起草喜欢放大某一方面，甚至引导情绪。教科书上公式不适合你，自由发挥更能让你充分利用。小雅适合教科书按部就班，你们的性格不同，都有可取之处。小雅她不止一次夸赞过你。”
　　“但需注意，一整套装潢下来靠的不只是一个人单挑大梁，我们是一个合作社会、合作团体、是整个公司与材料方通力合作。完整的项目里，设计只是先行棋子，不是决定因素，物业一个禁止下来，想任何花样都做不了。再说了，辞职是我的个人决定，和其他因素无关。”
　　被秦让严厉教导很少发生，他不推崇苛刻引导。
　　况文嘴里打哈哈，瞟到柜子上的书，又看了看阳台上的盆栽。况文道，“前辈，你怎么喜欢上养枝枝丫丫了？”秦让一脸疑惑，“是啊，怎么了？”况文，“你以前说在钢铁森林里养点儿绿叶的人。只是寻找一个心灵栖息处，在城市里怎么想都很可悲，叶子抓不住钢铁，飘浮无根。招蚊又费时间打理，只能依托别人的护理，护理不好也就死了。”
　　秦让身体往后倾，脸上愕然，“？我以前有这么说过？”
　　“对啊。”况文看上去诚挚又肯定，“你还说你并不是讨厌在布局添加绿色，只是灰白的水泥地上只会凋谢更快。”
　　“不不不！忘掉以前那些话，太蠢了吧，人都是会变的。豁达一些，没有比自然更适合吞噬消极、适应一切的选择了。”
　　“为什么？”
　　秦让尴尬得摇摇头，“我只能说，以前的想法太稚嫩、太片面。看见下面的花田吗？八年来只换了两茬。植物能够对生态系统的虚弱环节进一步补充；有的种子随风飘走，有的种子落地成实，不强求土质，自由生长，自由狂野，即使枯萎也能作为辅料补种。不正是病树前头万木春吗。今天你也别走了，我去买菜，请你吃一顿。”
　　刚说完‘好呀好呀’，况文就叹气，“不行。最近一直有加班，而且我爸对我很严厉，太晚回家会被骂的。”秦让，“那就吃晚饭，吃了再回家。”
　　异乡几年，秦让锻炼出一手好厨艺，尤其是甜点蛋糕，香软甜口。上班随手带上一些投喂同事，他们都尝过他的手艺；听到要留饭，况文的眼睛都亮了。
　　有事情做好过无事情。秦让灌了药似乎没那么晕了，况文要帮忙，他们就在在小区超市里买??。发生一件趣事。况文分辨不出来小葱与韭菜，抓了一把香葱塞进去。结账时才发现买错了。秦让干脆把小葱和韭菜都买了。
　　自告奋勇没帮成，路上况文装鹌鹑不发一言。偶尔路过有居民小走消食；这安静下来让他频频侧目，被看久了，况文自个儿臊得狂奔，秦让人在后面都笑了。一顿饭吃完。来电铃声响起，况文看见来者是谁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秦让正在打包特色佳肴，让况文带回家。看见他神色郁郁，便出声问，“怎么了？”
　　他的两道眉毛垮下，况文苦兮兮说，“刚刚老板问我人在哪，有一个新项目。可是今天我该休息，真是要命，无时无刻都在加班。前辈，你刚进公司也是这样吗。”
　　秦让，“也不算是，那时候公司刚起步，没几个人知道。后来有了知名度，人也原来越多了，忙起来脚不沾地。也就不知道时间变化了。”
　　“哦，我知道了。”况文说，“前辈就是那个时候拿到奖，有一大队人就涌上门，客源也就打开了。说到拿奖，你的奖杯还在公司呢，不去拿回来吗？”秦让摇摇头，“不要，重得很，也不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那儿吧。”
　　踌躇一下，秦让装好袋子放在他面前，“我送你吧。”况文连忙拒绝，“我都叨扰你一整天了，晚上该休息。前辈，这本书借我几天吧。”他指的是《新手家居植物一本通》。
　　“小雅说，家具植物在交房初期是必要的，让我好好看一看。正好前辈你这儿有，我想借几天，研究完了还给你。”秦让，“我倒是没什么，书已经看完了，记在脑子里。但是上面有一些随手写的笔记和涂鸦，观感不如新书。”
　　听到还有笔记。况文大喜，“那就好上加好，再好不过了！”
　　秦让就将书和种子一并放进去，这些种子是方便况文练手，实践出真章。
　　送走了况文，秦让摸着不发热的额头，把里外打扫一通，拎着买的水果送给邻居。他也不推辞，给了秦让一堆药和吃食作为交换。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也不错，偶尔有熟人上门扫扫懒骨头，出门看看花田、踩踩马路、逛逛林下。闲适又宁静。
　　三天后，有人找上门来了。